“老哥,这下可如何是好?”林掌柜问道。
“没法子,此时也只能先跟着他们去趟衙门,待证明身份之后咱们再走。”
“那东家那边”
“东家那边我先写封信过去说明情况。”
“也只有如此了。”林掌柜点头。
沈虞这几日几乎早出晚归,鲜少在府上待着,倒不是因为忙,而是不想在府上遇到裴義之这个人。她有时出门就去铺子逛逛,但此时是生意淡季,倒也没多少事可忙的,大多还是去茶楼,点上一壶茶,然后坐着听戏打发时间。
今日一早,她拾掇好准备出门,却被徐嬷嬷拦住。
“又要出去?”
“嗯。”
“我听佩秋说铺子已经不忙了,怎的还出去呢?”
“不是去铺子,就出去逛一逛罢了。”
“那也要先吃了早饭再说。”徐嬷嬷劝道,随后吩咐人将早饭摆进来。
沈虞耐着气性坐下来,“嬷嬷有什么话想说的?我听着呢。”
“小姐与姑爷又闹了?为何事而闹?”徐嬷嬷早就想问了,奈何她这两日都逮不着沈虞,就算回府了也是很晚的时候,回来就嚷着困要睡,她也没个机会询问。
这几日姑爷几乎每天都来正院,但每次都没见着她身影,随后兀自坐了一会儿,等不到她便才又回去。两人这般相处的模样她也瞧出来了,定然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家小姐倒像是在避着姑爷似的。
到底避什么?她今日就想好好问问。
沈虞不耐烦提到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咽得太急,给呛住了。
徐嬷嬷赶紧递杯茶水过去,“你瞧你,心不在焉的,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与嬷嬷说说看。”
那日在街上的事至今过去了五六日,沈虞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便说道:“嬷嬷,我估计等不到他帮沈家翻案了。”
“这话怎么说?”
“我想和离,嬷嬷,我恐怕等不了三年五载了,我实在不想再跟他过下去,我只要一想到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都觉得难以呼吸。嬷嬷你明白吗?”
“不明白,为何不想过下去了?以前宋姨娘在时我也没见你这模样啊,如今宋姨娘走了,怎的反而过不下去了?”
“宋姨娘算什么?他眼光高着呢,人家看上的可是公主。”
徐嬷嬷愣住,“这事你从何得知的?”
“我亲眼看见的,他收了人家公主的香囊,又在街上为了公主与人对峙,如此明显了,难道我还要继续赖在这?难道要等着他亲自休了我吗?”
“胡说。”徐嬷嬷不赞同道,“你这几日总往外跑是不知道,姑爷每日都过来正院等你,等不到你也没生气,他都这般态度了,又怎会休了你?”
沈虞知道,徐嬷嬷素来只想撮合她与裴義之,让她们好生过日子。只是,她恐怕要令她失望了,这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嬷嬷,”沈虞放下勺子,“嬷嬷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真的不想再与他过了。”
闻言,徐嬷嬷也沉默了,良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沈虞吃完早饭,便带着佩秋出门,在大门口出恰好见到一个神秘男子进门,那人见到她也微微一愣,手上的拿着的东西立马往身后藏住。
不过沈虞已经看见了,是封绿皮信笺。
她冷笑,也不知裴義之一天到晚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人见她没多问径直出了大门,心里松了口气,进了书房禀报道:“公子,这是从泽州截下的信笺。”
裴義之接过来看,上头写着沈虞的名字,微微蹙眉,“那两人已经拦下了?”
“是,被我们的人拦在泽州,送进牢里了。”
裴義之粗略的看了看信上的内容,并未发现有何重要信息,沉吟片刻,说道:“既如此,那就继续拦着,莫要让两人回长安见到她。”
“公子,可要将两人永绝后患?”
“不必。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留其性命便是,不过”他又补充道:“若是两人有了威胁,届时必定除之。”
那人想到一事,又迟疑道:“公子,属下适才在门口遇见了夫人,她想必已经看到了属下手上的信笺。”
果然,裴義之面色一寒。
那人心底发憷,赶紧匍匐认错,“属下该死,是属下大意了。”
“若是再有下次,你自行领罪!”
“是。”
======
【提醒】本文每天早上6:00更新
第21章
又过了几日,徐嬷嬷领了个小厮过来。
“东家,王掌柜那边出事了。”
沈虞正在看账册,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唬了一跳。
“出了何事?”
“东家,王掌柜和林掌柜在泽州因为路引弄丢了被官府下了大牢。”
沈虞不解,路引弄丢了又不是大罪,何须下大牢这般严重?
“小姐有所不知,泽州正好出现一批盗贼,形迹可疑,官府的人怀疑王掌柜和林掌柜与那伙盗贼有关,所以关了起来,倒是还没判罪,只不过此事要查清楚还需些时日。王掌柜担心东家等久了,特地让小的来长安禀报给您。”
“这可如何是好?王掌柜有说大概何时能回来吗?”
“这个倒没说,但官府那边查案向来拖得久,估计没这么快,倒是王掌柜交代小的说,让东家您派个人过去做证,顺便带上王掌柜和林掌柜两人的身契,兴许官府看到这两样便能放人了。”
沈虞沉吟片刻,点头道:“好,辛苦你来这一趟了,佩青,快去弄些吃食给这位小哥,然后在前院安排歇下。”
那小厮从泽州过来奔波了一路,确实已经疲惫不堪,闻言,又恭敬的谢了谢沈虞。
“嬷嬷,你说此时派何人去呢?”她进了屋子,问嬷嬷道。
“小姐莫急,仔细想想铺子里还有谁人可靠些的,派去泽州能主事的。”
半晌,沈虞摇头,“倒还真想不出还有谁人可去泽州主事。”她想了想,又说道:“嬷嬷,如若不然我亲自过去。”
“这如何使得?”嬷嬷担忧,“从长安去泽州少说也要三十日,路途这般远,你怎能独自去?”
沈虞想到了师兄,可师兄这会儿正在替三皇子的人看病,想来想去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陪同前去。便说道:“嬷嬷别担忧,让佩秋陪着我,再从镖行雇几个功夫好的一同上路,届时我自己也办成男装,大体会稳妥些。”
“可我还是不放心,佩秋性子咋呼,不够细心,镖行的人咱们也不熟,这世道人心歹着呢。”徐嬷嬷不赞同。
“嬷嬷,”沈虞劝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沈家案子,我又岂能不走一趟?”
提到沈家案子,这下嬷嬷也哑口无言了,考虑了片刻,说道:“即是如此,那我跟姑爷说一说,让他找几个靠得住的人送你去如何?”
“嬷嬷千万不要,不要去找他!”沈虞阻止。
“那问一问任公子?或许他认识些可靠的人也说不定。”
“好,我明日就去问师兄。”沈虞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沈虞找到任子瑜,他此时正在药铺里寻药。
任子瑜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神色,问道:“这几日过得可好?”
想起那日她哭得伤心,后来送她回府时整个人也蔫蔫的,他这几日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会儿见着了人,见她此时神色平静,似乎已经放下了那天的事。
“还好,就是铺子不大忙,我闲得慌又不知做些什么。师兄需要的药寻到了吗?”她问。
任子瑜摇头,“比较难,我得再跑几家药铺看看。”
沈虞观此时的药铺,四间大门面,这样的药铺应该算得上长安城的大药铺了,但连这家铺子都没有,估计其他地方也难。
“到底是何人病了?为何这般难治?”
“倒也不是难治,就是药方子里头缺一味药,这药向来稀少,而且常人不能辨认,得我亲自来。”
“哦。”沈虞傍着柜台,百无聊赖的等他。
任子瑜将手上的药材放下,转头去看她,“你特地来找我有事?”
“师兄,”沈虞突然情绪低落起来,说道:“沈家的案子,我总有一种预感,困难重重。就比如王掌柜去顺县,明明都回到泽州了,可没想到又被困在泽州回不来。官府以为他是盗贼,还将他下了大牢。因此,我想亲自去泽州一趟。”
任子瑜皱眉,“你自己去?”
“嗯。”
“裴義之他知道吗?”
沈虞摇头,“我去我的,为何要他知道?”
任子瑜见她黛眉拧得秀气,轻轻的笑了,“既如此,那师兄陪你去。”
沈虞诧异,“你不是要给三殿下的人看病吗?”
“眼下还缺一味药,长安已经找了许多铺子也没找到,或许去泽州便找到了呢。”
沈虞高兴起来,随后又问道:“那三殿下那边的病人离得开吗?”
“嗯,并不影响,我回头与殿下说一声便是。”
得了任子瑜的话,沈虞顿时轻松了。原本自己独自去泽州,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有些发憷,毕竟上次在安县客栈发生的事还记忆犹新。
“饿了没?”任子瑜问她。
“嗯。”
“走,师兄带你去酒楼吃饭。”
吃过饭后,任子瑜将沈虞送回裴府,自己则又立即赶回城外别院收拾行李。两人商定明日即刻启程去泽州,沈虞回到正院也跟徐嬷嬷说了此事。
徐嬷嬷听后也高兴,“有任公子在,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常年在外游医,出门经验丰富。”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沈虞坐下来,接过佩青递来的甜羹,小口小口的品着,“嬷嬷,你让人给我收拾好衣裳,我和师兄明早就走。另外,让人多做些消暑的凉茶,明日在路上喝的,要多放些蜜糖。”
徐嬷嬷笑了,“知道了,给你放多些蜜糖。”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正准备出门吩咐丫鬟们做事,然而才走到门口就见裴義之进了院子。
“大人。”徐嬷嬷行了一礼。
“她回来了?”裴義之走上台阶,就刚好瞥见了屋子里那人的身影。
沈虞知道他来了,顿时没了喝甜羹的心情,她放下碗,起身进了内室,不想搭理他。
裴義之表情淡淡,无视她的冷漠,进了屋子后,兀自将门关上。
沈虞听见关门声,立即转身怒道:“好端端的,你关门做甚?”
“有事与你相谈。”裴義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见她站在月门边,身后是烟青色的帷幔,衬着她一身鹅黄长裙如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想起她今日一早出门,以这身打扮去见那个任子瑜,心里就不痛快起来。
“坐。”裴義之说道。
沈虞没应,站着冷冷的看着他,这人脸皮厚如城墙,还当他是这屋子的主人了?
“此来,是想跟你商量沈家之事,我派人在顺县查到有个账本,那账本正在沈家一个掌柜手上,只是那掌柜后来突然离开了,便无从而寻了。那账本极其重要,里头记录的东西,应该可以作为沈家清白的证据。我听说你要去泽州,去泽州做甚?”
既然是沈家的事,沈虞倒不好再与他任性怄气,于是,也在一旁坐下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快就得知她要去泽州,但她做什么事向来都瞒不过他,便也没想那么多,只说道:“我此去泽州,正是要去见那个掌柜,不过他被泽州官府误认成盗贼,关进牢了,所以便要亲自过去作证,将他们救出来。”
裴義之见她肯耐心的说话,神情渐渐温柔起来,“何须你亲自去?我派人去一趟便是。”
沈虞有些犹豫,一来考虑要不要将事情全权交给他去做,毕竟沈家的案子他一直在查,二来又觉得自己已经跟师兄商量好了明日出发,况且他也想去泽州寻药材。
“怎么?你有顾虑?”裴義之问道。
最后沈虞还是拒绝了,摇头道:“不了,我亲自去。”
闻言,裴義之沉眉半晌,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想着要如何劝说,才能让她改变主意。
第22章
裴義之最后还是没能劝说沈虞改变主意,沈虞决定亲自去趟泽州。
翌日一早,嬷嬷便送她出了门,在大门外正好见到要去上职的裴義之。裴義之见她一身男子装扮,脸上脂粉未施,皮肤白净细嫩,肩上挎着一个包袱,好似从外地赶来长干赶考的书生模样,微微一愣。
沈虞冷不防见到他,也有些不自在,她提着包袱下台阶,见巷子口已经等了一辆马车,此时师兄正站在那里等她,她远远的朝他笑了笑。
裴義之也发现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虞?”他喊了一声。
沈虞转过头去,“你还有什么事?”
裴義之走过去,伸手强行帮她理了理衣襟,脸上笑得温柔,“此去路上多加小心,若是累了便就近寻客栈歇息,莫要急行。若是路上遇到难事,也莫怕,让人传信过来,即便再忙我也会去找你。还有,晚上若是歇在野外,要记得”
“行了。”沈虞打断他,他扮演这副送妻子离家的体贴夫君给谁看?简直恶心得她想要吐隔夜饭。
裴義之毫不在意她脸上厌恶的表情,依旧温柔的笑着,目送她转身离去。直至她上了马车再也不见身影,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转而替代的是如寒冬腊月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