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关联的视频都仔仔细细看完,他闭上眼睛,久久的沉思着。
最器重的大孙子居然死而复生,顾老爷子一高兴,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召集了全家族的人过来聚餐,饭后躲在房间里又跟以前的合作伙伴频繁联络了起来,紧紧的关着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家以后的财产分割局面怕是要更加复杂起来,二楼的房间内,兄弟二人互相盯视着对方,气氛并不算和谐。
顾延礼沉着张脸:“在村子里阻止你离开的保镖是我派去的,成功逃出来算你走运,但以后我绝不会再心慈手软,顾延霆,五年前你虽然掌管着公司,现在的上位者却是我,你所有记忆都没了,能在家族里重新立足的可能性很小,趁早退出,我还能给你安排一笔可观的安置金。”
顾延霆坐姿比他随意的多,两个人是亲兄弟,长相上是有些相似的,唯有气质不同,一个沉稳,更一个则偏着些阴郁:这一点在待在一起时更能清晰显现出来。
长腿随意交叠着,顾延霆拿了一本厚厚的相册在翻,面对弟弟的冷言冷语,他只是挑挑眉道:“阿礼,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什么?”顾延礼愣了一下。
对面的男人举起一张照片来:“你小时候白胖白胖的,我抱着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张着嘴笑。”
“明明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还打什么亲情牌?”顾延礼上去就要夺回相册,却被哥哥重重的拍了下肩膀。
“阿礼,没有人会在自己痛恨的人身上费功夫,你如果真的恨我,干嘛不相信我的死讯,这么多年苦苦寻找?”
“你少在这儿不懂装懂,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行为?!”顾延礼很快被激怒,直接一拳砸了过去,随即又被轻松化解。
顾延霆慢悠悠站起身,再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还有事需要处理,阿礼,你先出去吧,如果你愿意,咱们晚上一起喝杯酒?”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不大一会儿,那扇门又被重新敲响,这次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少年声音:“延霆哥,我可以进来吗?”
顾莲白坐下之后,一直在观察着对面的人,少年唇角弯起,但要遮住下半张脸的话,他的眼睛中是没有任何笑意的。
“延霆哥,我才被认回顾家没多久,但也听爷爷说过很多次你的事情了,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陪伴,自己孤孤单单…”
顾莲白说着说着就有些动情似的,垂下眼眸叹了口气,看着还蛮惹人怜爱,身影也是单薄而瘦弱的。
顾延霆却打断了他的话:“你叫顾莲白是吧?当初在杨家村阻止我离开的黑衣人里,是不是也有你派过来的?”
“延霆哥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顾莲白眨眨眼:“我真的太委屈了。”
“感觉而已。”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食指屈起,在桌面上敲击两下:“先出去吧,以后咱们再详细聊聊。”
…
顾延礼不在家,姜酒借着收拾东西的理由来到别墅,其实也就剩她那个毛绒睡垫没拿,卷一卷放进车子后备箱就行。
管家看到她非常高兴,坐下来聊了几句:“姜小姐,太不巧了,延礼少爷不在,延霆少爷忽然回来,大家都高兴坏了,全聚在老宅那边…”
“是早年被传意外身亡的那个顾延霆吗?”姜酒问。
管家连连点头:“延霆少爷是五年前参加扶贫活动发生意外的,当时正是汛期,忽然下大雨,他下山时跌落在洪水里,被冲到了邻省的一个村子里,听说当时伤得很重,记忆也没了,被一对老夫妻救了才活下来…”
管家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却没发现对面的姜酒渐渐红了眼圈。
“姜小姐,你要不要留下来等等延礼少爷?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很想你,自从你走了,他连着好长时间都没睡好觉…”
管家还想再挽留她一会儿,姜酒站起身摇摇头道别:“我来这里的事情,您还是别告诉顾延礼了。”
…
姜酒回家后才发现封沈斜坐在窗台上,眯着眼正在吸烟,外头凉风呼呼的吹进来,一会儿就带走了他指尖的烟雾。
“你都不冷吗?”姜酒顺手拿过烟头灭掉。
“不好意思,害你吸二手烟。”封沈叹了口气,略微坐直了些。
“你又是从窗户进来的?也不怕摔死!”姜酒骂他。
男人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懒洋洋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学几招吗?今天有时间,我教你啊。”
“你会那么大方?”姜酒挑挑眉表示怀疑。
两个人兴致勃勃相对而站,很像小时候为了争夺零食打架,但如今明显是封沈占了上风,男人身形矫健,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花架子,出手时能带来凛冽的风声。
姜酒一直很好奇他这么多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男人不说,她也问不出来,下一秒身子一歪,被放倒在地上,她站起来表示不服:“再来啊!”
封沈笑了一下:“你要看清招式才能有样学样,光瞪眼有什么用处?”
姜酒笑吟吟的任由他嘲讽,她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朝气蓬勃的喜悦情绪,坐在沙发上盘起腿来:“封沈,顾延霆活着回来了。”
“我知道。”封沈回答,他又在心里叹息道:小酒,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如此颓废啊。
“你知道?”姜酒奇怪道。
“对,我知道,顾延礼当初委托我的就是这件事情,签了保密协议,才不方便和你透露,抱歉。”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不想让别人太好过,索性继续挑事儿:“顾延礼在找到他哥后,又给我一个新委托,你猜是什么?”
“什么?”
“他让我阻止顾延霆回来,你说这些富二代是不是太冷血了些?为了争点儿财产,连血缘兄弟都不顾。”
…
封沈看着姜酒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然后女人就在沙发上猛的坐起身来,去卧室换了一套衣服,整理了三遍头发才出门。
天色快暗了下来,咖啡店里人不多,两个人相对而坐,音响里放着舒缓的歌曲,陈奕迅的十年,不得不说,还是挺应景的。
耳朵上的坠子晃荡了两下,姜酒下意识抬手去摸,冰凉的手指碰在暖暖的耳垂上,她的身子缩了一下,抬眼望着对面的男人。
“顾延霆,顾先生是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期,街上亮起大片的霓虹灯,变幻的光影照亮男人的侧脸,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手肘撑在桌面上,盯着她的目光很专注。
很久之前两个人热恋的时候,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他探着身子越过桌子去吻她的唇,冰凉的柚子香慢慢萦绕过来,空气渐渐灼热…
姜酒眼神迷茫起来:她分不清过去还是现在,又或许之后的种种变故只是她暂时打盹而做得黄粱一梦,醒来后,她还是二十岁的那个自己。
然后她便听到顾延霆问:“姜酒,我们以前是恋人吧?你那么在意的那枚玉戒指,它应该是你送我的定情礼物,我们两个虽然没有留下任何合照,但我内心的反应作不了假,更何况———我初中时期的一寸照还放在你钱夹中。”
第18章 送礼物 总是会被这人撩到脸红
‘我们以前是恋人吧———’姜酒不知道顾延霆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但她心跳如击鼓,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差点因为心率过快而撅过去。
“你是…怎么看到我钱夹照片的?”她快速喝完一杯咖啡。
顾延霆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忽然伸过来,把她唇角的奶沫擦走了:“你是故意这样勾着我吗?姜酒, 失忆后第一次见你, 我就很想吻你。”
“你…”姜酒顿了一下, 耳尖儿发红, 挫败感油然而生:“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了吧?”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好像总是会被这人撩到脸红,原本内心的小苗儿早就枯萎, 这会儿又重新发芽,毛茸茸的新叶子摇曳着波动心弦。
“你没有否认, 就证明我的猜测是真的。”顾延霆轻笑一声:“五年前我从恢复意识开始,内心中就一直在有声音提醒着我,有个人一直在等我回去…虽然我记不清你的样貌,但一直知道你的存在。”
男人深情款款的表白就响在耳边, 太幸福了反倒像是虚幻, 姜酒感觉到脸颊冰凉一片,才知道自己流了泪,很多情绪堵在心头,急于宣泄。
“你说你知道有人在等你回去, 为什么还要耽误五年的时间?顾延霆, 你口口声声表露着深情, 那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的?!自从知道你失踪了,我一开始还抱有希望,后来就彻底死心, 我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惧怕第二天的来临…”
“那么你呢?你一定在那小山村里活得很自在吧,欣赏着山野的美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知道一个傻子在等你,却磨磨蹭蹭不肯回去…”
“不要说你失去记忆不知道该去哪里,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从细枝末节就能推断出结论,既然现在能找回来,五年前也一定能!”
就是因为太了解这个男人,所以想明白后,姜酒才觉得心寒,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心狠的将她陷于痛苦的境地。
顾延霆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在她起身打算离开时,脱下外套披在她肩膀上:“你为什么穿这么单薄?”
“因为我怕你在地下会冷,傻乎乎的陪着你一起受冻!”姜酒将那衣服猛的扔在地上,用手臂推开男人。
顾延霆坚持将她送到了楼下,一个在前面快步走,另一个不紧不慢的跟,单元门边倚靠着一个穿黑色夹克的高个子男人,漫不经心的掐灭手中的烟,将女人接了进去。
两个人的对话隐约传过来,那男人叫她小酒:“不是兴高采烈出去了么?怎么会哭哭啼啼的回来,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你少管我,大晚上杵在这儿吓唬谁?”姜酒哑着嗓子骂他。
“这地方人烟稀少,大半夜你一个人出事怎么办?”男人淡淡回复一句,似乎有意的向她靠近,两个人很亲昵似的肩并肩。
顾延霆眯着眼盯了一会儿,他又仰着头向上看,直到九楼的某个窗口亮起灯光,他才靠着路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长夜漫漫,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想象…如此寒冷的冬季,姜酒一共度过了五个,她就是靠着那样薄薄的衣衫熬过来的。
男人随手脱掉了外套和里面的毛衫,健壮的身体上仅仅穿了一件T恤,天空上飘起雪花来,他左右活动着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冻僵,就这么一直坚持着,雪花落在身上凝成水珠,不大一会儿结成薄薄的冰碴。
…
“你到底一直在窗边看什么?”姜酒抱着杯热茶皱眉发问。
“没什么,外面下雪了,景色还挺美的。”封沈随手将窗帘紧紧的拉住,转回头笑着问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因为什么才哭?”
姜酒对于雪景并不感兴趣,她把毯子披在肩膀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巧的鼻尖红着,眼睛也红,却还是嘴硬:“我哭不哭,又关你什么事儿?快点儿滚回你自己家去,看见你就烦!”
封沈脸皮很厚,满不在乎在她对面坐下:“诶,说真的,人的情绪憋在心里容易得病,你跟我聊一聊兴许还能好受点儿,那么扭捏做什么?我又不喜欢你,也不会深刻的记着,听一听转头就忘了。”
姜酒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表情停顿,整个人僵在哪里,手往旁边伸着,想要拿什么似的,封沈便凑近了一些,拿过桌上的抽纸递过去。
她接在手中,抽了张纸巾捂在脸上,闷闷的打了个喷嚏,过一会儿才说:“能有什么啊,跟顾延霆吵架了呗,我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一想到他让我蒙在鼓里五年,就觉得心里委屈。”
“你这哪里是无理取闹?”封沈想了想说道:“我要是你,我也觉得不值啊,你看看你为他付出了多少,为他哭过多少次?我之前暗地里调查顾延霆的时候,他在村子里不知道活得多滋润,满村的小姑娘都追着他跑…”
姜酒原本是想寻求安慰的,现在却越听越来气,顺手拽了个抱枕扔过去:“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故意扇风点火?”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封沈觉得很无辜:“我再跟你聊一会儿吧,你要不要听?”
姜酒果断拒绝,指着大门让他快走。
…
空旷的房间搭起摄像机来,姜酒坐在高脚凳上,摆摆手跟大家打招呼:“我以前是很少出镜的,对照相也不怎么感兴趣…倒也不是觉得自己丑,没自信,我还挺美的不是吗?只是时光易老,怕有一天年老时看到这样鲜活的自己会伤心。”
她在L站的视频频道才开通一天,粉丝已经突破一百万,首个视频点击破千万,所以就做了个决定,想要保持日更的频率。
一个视频差不多要十分钟左右,按照周一到周日分了不同的板块,周二就是跟大家普通的聊聊天,解答一下评论中高赞的提问。
张筱原本是想请妆发师替她打理一下的,但姜酒拒绝了,她喜欢素面朝天的状态,并不是胶原蛋白撑起整张脸,她一直是骨相绝佳的类型。
清汤挂面似的直发衬托着白皙清冷的面颊,光影照在侧脸,平添了一种倔强的感觉:“但在某一天我忽然想通,人生本来就是有去无回的单程旅行,即便是心里再怎么害怕,该来的总会来,垂垂老矣时看着年轻的自己,想必也会骄傲的想着:我曾经也拥有这样美丽的面庞啊。”
这么说着,她随手翻阅了一会儿评论,面对着一条肆意辱骂的留言,面不改色读出来:“‘姜酒…你是个自以为是的丑女人,活该被烂西红柿砸?’”
“谢谢这位朋友的留言,自以为是从某种方面来讲,也算是一种美德吧,躲在键盘后的你又是一副怎么肮脏的嘴脸呢?透过手机反光,你应该可以看到,估计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