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助理也是个憨憨,把些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直到看见自家老板脸色不太好,这才讪讪的住嘴。
他心里还纳闷呢,明明是在邀功,怎么效果适得其反?
顾延霆拿着文件关好门,若无其事转回身来:“我先把这个放在楼上…”
姜酒一口把碗里的豆浆喝掉,泡软的油条嚼吧嚼吧咽了,手撑在桌上,下巴扬了扬:“站住。”
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顾延霆挑挑眉,试图装傻:“说什么?”
姜酒都快气死了,她就说怎么总感觉不对劲,原来这人一直在装惨骗她,以为她是傻子吗?
这会儿事情的整个过程在脑海里串联起来,她哼了一声道:“顾先生,你不是说,我一直抱你抱得死紧,从睡醒开始你就不能动弹吗?那你是怎么给那个助理开得门,又交代人家回公司取文件?”
“也许是他知道密码,自己进来的?”顾延霆绷不住笑,唇角向上扬了扬。
“那你的胡子是什么时候刮的?”
“也许是半夜梦游?”
两个人一问一答,像两个小学生似的,姜酒又气又笑。心里都能想象出,这男人早晨是怎么蹑手蹑脚离开床铺的。
他下去洗漱完毕,处理好工作,又重新上来,故意让她重新缠上来,就等着她醒来好讹人。
怎么就这么幼稚呢…
“阿酒,你可能没发现,跟相爱的人在一起时,人就是容易变得幼稚啊。”顾延霆看出她的想法,笑着过来点了点她的额头。
姜酒脑袋向上仰着,眼中仍有狐疑:“你实话跟我说啊,我半夜进错房间这事儿,也是你故意设计的吧?”
男人眼中带着笑意:“你猜。”
猜你个锤子!姜酒瞪了他一眼,知道说不过他,索性转头上楼去了。
…
之后的三天姜酒和顾延霆一直都在家里。
两个人都是小心谨慎的性格,即使有一丁点儿异常也会仔细排查,比如她公寓中监控画面忽然出现的延迟,又比如手机上莫名其妙的骚扰电话。
但是经过仔细调查,这些全部都是虚惊一场,郑国渠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不得不让姜酒产生怀疑,是不是之前酒吧里的一瞥只是偶然?也许郑国渠根本就不认识她呢。
顾延霆却持反对意见:“越是这种沉的住气的人,就越是可怕,他现在虽然没有动作,但保不定是在策划什么更大的事情呢?这些天我也派人查过这人的底细,果真是跟封沈说得一样,这人不好对付,所以咱们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
话虽这么说着,但班还是要上的,好在两个人的公司都在一栋大楼,一旦有事发生,顾延霆还是能及时赶过来的。
封沈派了两个保镖过来保护她,姜酒嫌烦便拒绝了。
这天她正在办公室里开会,前台打来电话,说有一个自称她小姨的人找了过来,想要跟她聊聊。
“让她上来吧。”姜酒挂断内线电话,靠在椅子上皱了皱眉。
能自称是她小姨的人,那必定是秦小燕了。
看来顾延霆预测得并没有错,这不,探听虚实的人已经来了。
…
姜酒对秦小燕从来都是抱有十二分警惕性的。
虽然小时候秦小燕没少带着她玩儿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姜酒就是对这个女人没有半分亲情,甚至从内心里厌恶。
外头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响起,秦小燕穿着见驼色的大衣,保养得宜的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她顺手把手中的纸袋放在桌上。
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新开了家扬州私房菜馆味道很好,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尤其好吃,我打包了一些给你尝尝。”
“我不吃你的东西,所以不必献殷勤,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姜酒靠在椅背上转了转手中的钢笔。
秦小燕面色有些尴尬,待要再寒暄上几句,看到姜酒的神色不大好,终于还是轻声询问道:“阿酒啊,我听说你周末去岁寒酒吧了?”
“你听谁说的?你那老相好郑国渠吗?”姜酒开门见山道。
秦小燕脸色大变:“阿酒,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或许是听了坏人的挑拨,小姨跟你郑叔叔从小就认识,因为是同乡所以是好朋友…”
姜酒没功夫听她解释这些,不耐烦道:“我不管你和那姓郑的是什么关系,我只问你今天的来意,是郑国渠让你来的吧?他叫你转告什么?”
秦小燕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阿酒,听小姨一句劝,不要惹郑国渠,真要是把他惹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今天是来警告我的?”姜酒笑了。
秦小燕低着头,近乎于哀求:“阿酒,这件事算小姨求你好吗?只要你答应我,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只是不希望你有危险…”
她越是低姿态,姜酒就越觉得蹊跷,有很多谜团在心中萦绕,而其中大部分都只能由秦小燕来解答。
毕竟了解当年事情的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死的死,进监狱的进监狱,疯得疯,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诅咒在咒着姜家人似的。
她抬手抚了抚眉心,若有所思的敲了下桌子,决定还是先安抚一下秦小燕,看看能套出些什么话来。
于是姜酒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道:“想让我相信你,你必须先拿出一些诚心来。”
“你要我怎么做?”秦小燕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姜酒紧盯着她:“好,那你告诉我,我小叔当年为什么会死?好端端的一个人,前一天还关心菜地里有虫子,想着去买农药的,怎么会忽然选择寻死?”
第36章 三十六 阿酒,替我刮胡子
姜酒是在小学三年级那年被赶回乡下的。
在此之前, 她的生活一直算是安逸,姜家三代经商,到姜有成这代时,家底已经很丰厚了, 但偏偏这姜有成不是个安分的人。
他跟姜酒的母亲秦小芸一件钟情, 拼死拼活也要将这灰姑娘娶回家, 结婚后新鲜劲儿一过, 便抛在家中不管不顾。
夫妻两个常常争吵,吵完后姜有成夺门而出,秦小芸又气愤又伤心瘫坐在地, 招手把一旁躲在墙角的女儿叫来,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抱在一起。
那会儿她们之间还是正常的母女关系。
后来有一天秦小芸却发起疯来, 说什么都要送走姜酒,姜有成烦得不行,但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父女之情,私下里只说让女儿避几天, 过一阵子便接她回来。
所以小姜酒当初来乡下时, 一直都蹲在篱笆底下,盼望着村口来人接她,后来发现这只是奢望,她三天没吃东西, 用绝食来抗争。
小叔转动轮椅, 细细的车轮从泥泞的土地上艰难的轧过, 手指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他指指升腾起白气的灶台:“我蒸了馒头,你赶快去吃。”
这是他跟她说得第一句话,第二句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活下去就有希望,所以饭还是要吃的。”
即便身有残疾,但小叔一直都是一个很顽强的人,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轻易的自杀呢?这是姜酒一直理解不了的问题。
她跟姜秦两家关系都不亲厚,很多家族的隐情并不了解,母亲又疯成那个样子,唯一可问的人只有秦小燕。
更何况,小叔自杀前一晚,秦小燕领着郑国渠曾经来找过他,姜酒被关在门外,只大概听了零星的几个词语。
‘秘密’‘‘威胁’‘沈小姐’…
这几个词交错从双方口中说出,姜酒那时太小,具体记忆早就不清楚了。
“如果你能把诱发小叔自杀的原因说出来,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从回忆中慢慢回过神来,姜酒眼光锐利。
她用话一步步将秦小燕赶入围栏中,那围栏中挤挤挨挨全是过往的回忆,秦小燕身子抖了抖,摇摇头含糊的说道:“你小叔…他有抑郁症,他活不下去自然要寻死,能有什么原因?”
知道这场谈话不能再继续下去,秦小燕起身告辞。
…
秦小燕去公司找郑国渠时,中年男人正在靠在办公椅上,美艳的女秘书在他身后站着,轻轻替他按摩肩膀。
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关系不单纯,秦小燕内心不爽,但此时她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只是冷冷的扬扬下巴:“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郑总说。”
还以为她是嫉妒了,女秘书故意站着没动,娇滴滴笑道:“抱歉啊,秦女士,我的上司是郑总,所以只听郑总的话,您这么理直气壮的指挥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郑总的正牌夫人呢!”
她这话讽刺意味太浓,秦小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下一秒才见郑国渠慢悠悠的转动椅子,一脚把那秘书踹倒在地。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中年男人眉目间全是戾气,指着那秘书把人撵了出去。
秦小燕看着他,刚刚的怒气消散,面上反倒有些红,低声道:“你其实不必这样,反倒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
郑国渠转了下手上的戒指,声音阴沉沉的:“整个公司都是我的,谁敢说三道四?去找你那侄女说清楚没?她是怎么回复的?”
秦小燕低下头去:“国渠,算是我求你了,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那孩子性子倔,不知听了什么人的谗言,这才好奇想看看你的样子,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郑国渠冷笑了一声:“她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全部查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会放任这个威胁存在。”
“你想干什么?别伤害她!”秦小燕的神情一瞬间惊惧起来。
郑国渠点了支烟:“不过短短几天,就有两三波人来探寻我的底细,你那侄女聪明的很,身边也很多人在帮她…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只不过给她个警告而已,不会伤到她。”
秦小燕期期艾艾还要再求情,郑国渠顺手摔了个杯子:“小燕,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他的性格一向暴戾,秦小燕缩着肩膀不敢再说,只是试探性的询问:“你真的不会伤到阿酒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郑国渠不耐烦道。
…
姜酒晚上下班后,去楼上找顾延霆,把今天的事跟他大致讲了讲。
男人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拍拍她的脑袋顶:“凡事都会有突破口,你别着急,慢慢来吧。”
两个人商量着吃火锅,一起去超市购物,姜酒平常都点外卖,所以不常来这种地方,又加上快过年了,四处都是红彤彤一片喜庆气氛,她看了心情不错。
量贩式的大包装糖果和巧克力都摆在显眼的地方,姜酒看了就想买,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上头还顶了一袋巨大的薯片。
顾延霆不过是去货架那边拿了个酱油回来,见到这场景皱皱眉:“糖果和零食吃多了不好。”
他像是个严厉的老夫亲,推着车把这些东西物归原处,一样都不给她留,看见她冷着脸不开心的样子,想了想才说:“只能留一样东西,你自己选择。”
其实姜酒也不过是过过手瘾,她很容易起口腔溃疡,吃多了零食嘴巴准疼,顾延霆知道这一点才不让她买。
这会儿她兴头过去,摇摇手道:“算了,什么都不要。”
她原本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结果顾延霆买了很多水果,晚上她下楼时,才看见男人正用烘干机做蔬果片,晾凉后放在袋子里密封好。
“你想吃果干?”她有些好奇的问。
他便抬手叫她过去:“这杏脯已经去了核,吃着口感软糯酸甜,你上班的时候带着点,开胃消食,比外面买的健康。”
姜酒就笑:“那以后我要是想吃零食的话,你都给我做?”
他点点头:“只要网上有教程,我都会学着给你做。”
“那你可真贤惠。”姜酒调侃之余,还是觉得蛮温暖。
尤其那手工杏脯真的很好吃,她吃完后洗漱上楼,房门照旧是没有锁,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人又在顾延霆房间的床上…
卫生间传来声音,姜酒从松软的被子里爬起来,光着脚就打算去质问一二,到了门口整个人一怔,又红着脸退了回来。
顾延霆腰上围了快浴巾,不慌不忙走出来:“醒了?”
“你怎么洗澡都不关门?”女人就差把‘你不要脸’这三个字写脸上了。
他才笑了笑说:“我不是已经洗完了吗?谁知道你那么着急进去。”
他胡子才剃到一半,白色的泡沫还挂在下巴上,伸手拉了她一起洗漱,粉色的电动牙刷挤好牙膏递到手上,服务十分周到。
姜酒耳尖热热的,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虽然模模糊糊只瞥了一眼,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印象深刻,出浴猛男什么的…实在是太刺激了。
男人腹肌的线条流畅,明晃晃的映照在光洁的镜面中,姜酒下意识就接过那牙刷,按了开关胡乱的开始刷牙。
浴室那边的水汽蒸腾过来,满满的都是那种柑橘沐浴露的香气,姜酒甩了下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出去。
不留神牙刷撞到牙齿上,她疼得‘啊’了一声,下巴被一只大手托住,男人探身过来,用拇指擦了擦她唇角的牙膏沫子。
顺手把那牙刷拿走,顾延霆打了水给她漱口:“洗漱的过程中你走什么神?”
你说为什么走神,不就是身边有个干扰源嘛。
他低头要检查她牙齿有没有出血,姜酒抿着唇不让,心里面暗暗吐槽。
她从前一直以为这男人是个钢铁直男,却不想他暗中撩人的本事这么厉害,饶是她这么淡定都抵挡不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太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水汽。
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流鼻血了,她矮矮身就想逃脱,却被人硬托着坐上了洗漱台,顾延霆低头观察着她的表情,他的眸子深邃如星辰,没一会儿就察觉出她在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