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担忧道:“你如此明目张胆行事,可知外界有多少人盯着这养生茶的秘方,更别说你那其他会下金鸡蛋的铺子了。”
她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大儿子的面目,顿时心中一悸,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你大哥,该是很快就可以猜到的,那些铺子当时在我名下,他都知道的。”
沈玉姝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叮嘱,殷殷切切,鼻头一酸,玉手握住老太太长满皱纹的手:“娘,你放心便好了,我既是敢这样放到明面上来,便是做好了他们知道的准备,女儿有能力抵住这些豺狼虎豹的。”
她当时犯懒直接用原主名下的铺子,就知道未来会有掉马的一天,自是有应对方法的。
母女俩又说了些许体己话,傅青璇回来了。最后在太阳下山前,沈玉姝准备带着傅青璇回家,老太太又是让丫鬟拿了许多节礼出来,沈玉姝连忙挥挥手:“娘,不用了,大嫂已经准备了很多节礼给我带回去了。”她余光中瞥到陈如雪略微阴沉的脸。
老太太却是难得的强硬道:“这是娘准备的,今年姑爷不在没能陪你回门,我可不能让你那些妯娌看轻你。”
最后沈玉姝还是接受了,来时是三辆马车,回时却是四辆马车,多了一辆有昌平侯府标志的马车。
到傅府时,沈玉姝不得不佩服老太太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她那两个妯娌,黄忆楠和徐思若,同样是差不多的时间点回到傅府,恰巧在门口相遇。
徐思若一见到她立马就扭着腰肢过来:“三弟妹,你回来啦。说来今日可是女儿带夫君归家省亲的日子,这三弟不能回来可真是太可惜了,你带着阿璇回去可太过于失礼了。”
沈玉姝原本倒也无所谓这些,可是突然想到老太太的良苦用心,便也直接怼回去:“二嫂,我夫君在外保家卫国自是辛苦的,我娘也理解,这不还怕我回来受委屈,让人拿了两车节礼回来。”
她这话就差没明说,回来是会受她徐思若的委屈了。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直接带着傅青璇进屋。
徐思若在听到她说的话时惊得愣了一下,没想到沈玉姝如此直白,见她走远,回头看到马车数不尽的节礼,一时气急。
她总是这样,有那么疼她的娘,徐思若恍惚间忆起当年那百里红妆。
另一头沈玉姝却是晚上和傅青璇在自己院子里吃起了火锅,结束了一天的应酬,到底还是在自己院子里自在。
暖和的食物入胃,连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沈玉姝刚一起身,就听见流云急急忙忙跑进来:“夫人不好了,昌平侯爷到处宣传说沈氏茶庄、沈氏酒楼、珍宝轩、绸缎庄都是他的。”
第28章
一大早起床听到这个消息,沈玉姝冷笑:“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脸?”
外面京城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沈玉姝去慈安院请安时,老太太也忍不住询问:“那沈氏茶庄当真是昌平侯府的?”她一大早就听徐思若把外面的所有流言都讲了一遍。
可是,老太太记得,沈氏茶庄是老三媳妇的。这金鸡蛋,比起是昌平侯府,她更愿意是沈玉姝的,起码是在自家。她俨然把沈氏茶庄当成傅府的所有物。
尽管沈玉姝早已说过,她开的铺子与傅府无关。
坐在下首的黄忆楠和徐思若也忍不住看向沈玉姝。只见沈玉姝笑道:“那沈氏茶庄自然是我的,与昌平侯府,与我大哥毫无关系。”
听到如此确切的答案,老太太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她恢复了往日的威严,难得的温情叮嘱道:“既是如此,自是尽快澄清较好。”
倒是徐思若,平时说话不过脑子,此时却是说出了一句满座皆惊的话:“三弟妹,那沈氏酒楼、珍宝轩、绸缎庄该不会也都是你的吧?”
这昌平侯爷可是说这些铺子都是他的,既然沈玉姝说这沈氏茶庄是她的,那么……徐思若说出这句话时,连心跳都加快了,一个惊人的答案呼之欲出。
在场的人的呼吸也随之屏住,沈玉姝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一笑。这一笑,所有人都明白了,不禁倒吸一口气。
徐思若震惊过后,阴阳怪气地开口:“三弟妹你可瞒我们瞒得好苦。我就说青璇那如此昂贵的珍宝轩珠钗,可是一天一支都不带重复的。我家青柔那么喜欢绸缎庄的衣裳,却却一件也买不到。青璇在这方面可是一点也不缺。”
她一口气说出所有的疑惑,以前的疑惑,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沈玉姝静静听她说完,这才开口道:“二嫂说这话可就好笑了,我自己的铺子,阿璇想要什么自是不必说的。二嫂对青柔想必也是如此。”
她抬头看了眼老太太和黄忆楠,打断她们欲开口的话:“当初我想开铺子时,你们可没一个看得上,生怕我辱了傅府的名声。从那时起我便说过,我沈玉姝名下的铺子,生意如何,都与傅府无关。”
话音一落,格外沉重。沈玉姝也不想继续在这互相质疑,干脆起身向老太太行礼:“天冷了,还请娘多保重身体。近日我的身子忽有疲惫,便先回去休息了。”
老太太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徐思若看着沈玉姝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气不顺:“这像什么样啊”只有老太太和黄忆楠没有说话。
沈玉姝回到自己院子,悠闲地沏着茶,流云在一旁伺候着,见沈玉姝心情不错,便越矩问道:“夫人,您不担心吗?”
沈玉姝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以老太太的性子,只会更加护着我,护着阿璇,三房的地位只会水涨船高。”她自是知道老太太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便也利用了她的心思。
慈安院那边,这一天老太太的心情都很是不错,伺候她的秋水嬷嬷一边帮她搀扶着她走向床,一边道:“太君今天心情不错,这过年喜庆就是不一样。”
也就是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老太太对这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心腹,心里话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老三媳妇有做生意的头脑。”
秋水嬷嬷不偏不倚地道:“三夫人有才,也是太君您管教有方。”
老太君坐在床上,眼睛泛着精光:“这老三就那么一个女儿,最后这些铺子,都会成为傅府的,可以助傅府一臂之力。”
她始终认为,女儿出嫁给些嫁妆便是了,这些铺子虽是沈玉姝的,可到时候,三房没有儿子,还是得依靠长房长子。
秋水嬷嬷一边伺候着老太太躺下,一边笑道:“太君英明。”
她心里却是想着,以三夫人对女儿的疼爱,怕是恨不得把所有铺子都给她。
另一头昌平侯府也不太平。
昌平侯爷沈玉成今日在外面听了一天的吹捧,就连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的权贵也主动跟他打招呼,就为了让他卖一两养生茶给他。
事实上近年来,随着皇帝的地位逐渐稳固,世家大族的地位也在下滑。别说傅府,昌平侯府也大不如前。沈玉成能力平庸,无力恢复昌平侯府往日的繁华。
如今这倒是让他仿佛回到往昔。今日在外面小酌几杯,却是醉意熏天,摇摇晃晃地走进府里,却是看见自己的娘在正厅坐着,看他的眼神都是冷的。
沈玉成的醉意一下子的散了大半:“娘,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大厅,夜深了,小心着凉。”他对于自己的娘还是有些许敬意在的。
老太太在沈玉成走近时,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你这是在外面喝了多少酒?”想了想又冷笑道,“也是,侯爷你是愈发厉害了,沈氏茶庄、沈氏酒楼、珍宝轩、绸缎庄都是你的,你怎么不说这天下所有的铺子都是你的?”
沈玉成看着自己娘这张冷漠相对的脸,诸多不满在酒意的推动下爆发出来:“娘,你若待我有沈玉姝一半好,我又何至于这样?”
“我是昌平侯侯爷,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以后孝敬你的也是我。可是你为什么待沈玉姝比待我好?”
“小时候你就只顾着照顾她,从来不曾过问我的学业,我的生活。当年沈玉姝出嫁,你要给百里嫁妆,我也没有反对。”
“可是娘,我才是咱们沈家未来的希望。我也不是心疼那些铺子,可你为什么要把那些珍贵的古方全部给她,未曾跟我说过只言片语。”
老太太看着他不断说着,面色痛苦,她气得捂住胸口:“你这逆子,我自认对你兄妹二人并未有任何区别。玉姝终究是要嫁到其他人家去受苦,我多疼爱点有错吗?”
她也知道多说无益,在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只留下一句:“我最后再说一句,那些古方都是玉姝自己得来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再这样下去,玉姝也不会纵容你的。”
她终究是不愿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兄妹反目成仇。
翌日沈玉成酒醉醒后再出门,就发现京城的风向变了。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复昨日的震惊佩服,而是鄙夷。
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他们在谈论:
“这昌平侯爷也太过分了,那些铺子听说可都是他妹妹的。”
“要我说这傅三夫人也是厉害,要说沈氏茶庄、沈氏酒楼、珍宝轩、绸缎庄随便一家铺子都足够惊艳世人。她居然有四家铺子。”
“这要说起来,还是傅家占了便宜,这昌平侯爷想要把这下金鸡蛋的铺子要回去,看起来希望不大。”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铺子好笑是昌平侯府给傅三夫人的陪嫁。”
沈玉成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红,垂着的手紧握成拳,沈玉姝!
沈玉姝虽在傅府,倒也清楚地了解到外面的风向转变。果然,只要她顺势透露出那些铺子是自己的,老太太就会按耐不住出手。
外面的流言,有各方势力的参与,傅府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气。
所有人惊然发现,原本身子较弱、深入浅出的傅三夫人在不知不觉间,开了四间铺子,且风靡京城。
就连那些自诩风流,厌恶铜臭之物的世家大族,也不得不正眼审视这位傅三夫人。沈玉姝三个字,正式进入士族和皇族视线。
就在这风言风语中,院子里的积雪慢慢融化,柳树重新长出嫩绿的枝芽。
沈玉姝去沈氏茶庄巡查时,听到那些茶客在谈论:“你知道吗?这边关的战事,赢了。”
“真的吗?那岂不是大批战士不日便可以凯旋而归?”
“快了,听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战事平了,我也就安心了,要不然啊,天天担心那蛮夷入侵。”
剩下的沈玉姝没有再听,只知道守卫边关的军队凯旋而归了。那么按照原著中的内容,此时的傅远已经死了?
她回到傅府,发现罕见地多出一些喜气,丫鬟小厮都带着笑意。一进到院子,就见傅青璇跑过来,青涩的脸庞是掩不住地欣喜:“娘,你知道吗外面都传遍了,听说边关将士凯旋而归,想必爹爹再过几天便可以到家了。”
话中的高兴,让沈玉姝不想戳破这美妙的梦。她说不出那句:“边关将士凯旋而归,可是这里面,不包括你爹爹。”
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说出真相,就这样吧,到时自然就知道了,让阿璇再高兴几天。随着将士归来时间的迫近,傅府的喜气越来越重,傅青璇也愈发期待着。
整个傅府,似乎好像就沈玉姝一个人未见喜色。
所有人都在等傅远回来,只有沈玉姝,在等一个傅远逝世的消息。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某一天,沈玉姝正在整理账目,守在门外的流星突然急匆匆跑进来,面带喜色:“夫人,三爷回来了!”
“什么?”沈玉姝惊得起身,看她的喜色,傅远这是?
流星只以为夫人是高兴坏了,连忙道:“夫人,三爷回来了,如今正在老太君院子里呢。”
沈玉姝第一反应是,居然没死?这,和原著剧情不符啊。她呆住,流星也没有说话。直到院子外面传来声响,是此起彼伏的“给三爷请安”。
傅远走进来,沈玉姝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满脑只剩下原著中的“他面容俊朗,眉眼清明,只轻轻一笑,便让人如沐春风,可是爹爹他,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只见傅远走近,微微一笑,颇有兴致:“夫人,许久未见,可是不记得我了?”
沈玉姝只觉得恍若春风拂过脸庞,留下轻轻柔柔的触感,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没,没。”沈玉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点呆愣,似乎不能接受自己见到了“活的傅远。”
傅远环顾了自己许久未见的房间,较之往日没有太多物件的变动,就是莫名感觉更为明亮,更加温馨。突然五脏六腑一阵热血翻滚,他的步伐有些许不稳,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屋里一时寂静,沈玉姝没有说话,傅远也没有说话。直到外院远远传来傅青璇的叫唤:“爹,我来啦。”
傅青璇跑着进来,连平时最为亲近的娘也顾不上了,直跑到傅远那,一时有点近乡情怯:“爹,你终于回来了。”仔细一听,还带着些许哭腔。
傅远还是笑得那么温柔,温柔到沈玉姝忍不住想,他在战场上厮杀该是什么样子。只见他用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拭去傅青璇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声音更柔,“阿璇不哭,爹爹这不就回来了吗?”
沈玉姝看着傅青璇渐渐笑开的脸,心里的震惊慢慢平复,这一世的阿璇,等到了爹爹凯旋而归,也算是一大幸事吧。
夜晚难得的一家三口围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傅青璇看着坐在自己左边的娘,坐在自己右边的爹爹,笑眯了眼,平时就很好吃的饭菜,也更香了。
傅远也是弯着嘴角,他自从回家后,便一直带着笑。只有沈玉姝,还是和往常一样吃着饭,只是话更少了。饭桌上多了一个人,她拘谨了许多,只是无人能看出她内心的纠结。
往后,她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终是无解。
与往日一样躺在舒适的床上,沈玉姝的心跳却出奇地有点快,只因身边多了一个人。男子的阳刚气息就在身边,身上的热量隔着被子传来,整个被窝比往日暖得更快。
沈玉姝侧身背对着傅远,默默地数着绵羊,意识渐渐涣散,呼吸慢慢变得平稳。
她身旁的傅远感受到沉稳的呼吸,这才起身,拿了药酒,解开亵衣涂抹着,最后又回到床上继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