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华无法,只能应声而去。
夏灵瞬看她离去,这才停下脚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寿康宫的匾额走神。
她刚才看了一眼折子的落款时间,是□□天前递上来的,应该是朱厚照刻意压下、留中不发的。
夏灵瞬不知道朱厚照对这折子的内容信了多少,但朱厚照应该是为了她与夏家,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到明面上,所以才压了下来,没想到张太后会把这折子拿来整夏灵瞬。
至于张太后为什么要针对她,夏灵瞬也能猜到。
也不知道这些朝臣大人们怎么个想法,忽然有人上书说要让太后将内廷宫权还给夏灵瞬这个皇后。
夏灵瞬上次在朱厚照桌子上无意间看到这个折子,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张太后是朱厚照亲娘,朱厚照也不会让她难堪,夏灵瞬对宫权也没什么心思。因此这折子交上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却不知道张太后也能看到这道折子。
朝臣们这么说当然是“名正言顺”的,但奈何他们唯一没有顾虑到的就是张太后的心情,她掌管宫权十八年,怎么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因此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夏灵瞬万分心累,这些神仙们打架,她这个还未坐化的是要遭殃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爷累了
把宫权抢过来就可以去玩耍(bu侍
今天更新迟了qwq这几天更新频率应该是隔一天更新,八月我努力全勤关于之前小朱画画的科普,他确实有一幅画流传下来,叫做《青松偕老图》,百度可以搜到,第一张就是,画的还是很不错的(崽崽也是多才多艺的,传说中集豪放与婉约为一体吗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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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
文华殿内,朱厚照百无聊赖地听着讲筵,手里拨弄着毛笔。
他鲜少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是以为他讲经的讲官早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异常,约莫着又过了一刻钟,今日的经筵总算结束,朱厚照伸了个懒腰,这才对一旁时刻侍奉着的小太监道:“快些收拾东西,咱们去坤宁宫。”
他听夏灵瞬的话常叫些百戏艺人去坤宁宫玩闹,朝臣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厚照算是尝到了甜头,虽然碍于夏灵瞬说他“身体不好、精神不济”,但总比一边挨骂一边还看不上要强多了,明天就是两个人约定每个月可以看戏的日子,朱厚照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夏灵瞬商议一番。
讲官见朱厚照要走,急忙出言拦下他,道:“万岁爷稍等。”
要是换成别人,朱厚照未必听话,尤其是刘健那样嘴上像装了连发火铳的,但眼前这位讲官与其他人不同,自幼神童,屡次被破格提拔,朱厚照刚开始读书他便担任日讲官了,说来两人也是十余年的师生了。
朱厚照对这位先生也是颇为尊崇与亲近,登基之后没多久就提拔他为詹事府少詹事,因此,朱厚照虽然被拦下,也只是停下脚步和善开口:“杨先生还有什么事?御论心得待朕过几日再给你。”
杨廷和摇摇头,道:“臣不是在催这个,这几次讲经都见万岁爷神色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要换别人说就是大不敬,但朱厚照与杨廷和关系更加亲密,这话就不算什么了。
朱厚照笑嘻嘻地说道:“没发生什么事情啊,就是按时回内廷去,怎么,杨先生有什么事?”
杨廷和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怎么会猜不出他的想法,只是道:“之前听有人说上折子劝太后将宫权交予皇后娘娘,万岁爷可有给答复了?”
朱厚照并不在意,只是道:“留中不发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皇后对此无意。”
杨廷和提醒道:“虽说皇后娘娘无意于此,不过皇后掌内廷之权乃是国策,万岁爷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才是,无论如何,现在由太后娘娘掌管宫权还是会惹人非议,对太后娘娘的名誉始终是不好的。”
他这一句话便切中了要点,那就是惹人非议。朱厚照虽然喜欢高调,但并不喜欢挨骂,更不想让亲娘挨骂。
“杨先生的话朕明白了,待到明日我请母后去看戏,将这件事和她说说。”
杨廷和听朱厚照借机又要去看戏,不由有些无奈,但也知道他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便应声道:“万岁爷英明。”
“杨先生也快些出宫回家去吧。”朱厚照还未出门,就见有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小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之前夏灵瞬让尚服局新做的衣服,不由皱起了眉头。
朱厚照身边的小太监极有眼色,立刻道:“你不是皇后娘娘的宫人吗,慌慌忙忙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宫女掏出内廷的腰牌,道:“是蒲桃姐姐叫奴婢来的,说是……说是……”她瞥见朱厚照身后的杨廷和,立刻闭上了嘴。
朱厚照摆摆手道:“看你这样子是要紧事,直说吧。”
小宫女这才道:“皇后娘娘和夏三爷打起来了!”
朱厚照眯起了眼,眉头一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微微侧身看向杨廷和,只见他也是一脸错愕,师生两个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朱厚照才缓过神,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回事?”
一旁的杨廷和急忙作揖告退道:“此乃万岁爷家事,臣不敢旁听。”
朱厚照摆摆手,对小太监道:“替朕去送送杨先生。”
“是。”
朱厚照乘着车驾去了坤宁宫,等到了宫门口下车,还不忘询问小宫女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万岁爷的话,是……今日老娘娘召皇后娘娘去寿康宫,娘娘便去了,蒲桃姐姐受娘娘之命去光禄寺商量坤宁宫小厨房的事情,恰巧没有随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娘娘从寿康宫一出来便着人去备车,又宣了夏三爷进宫,夏三爷来了,娘娘二话不说,抄起之前准备搭葡萄架子的木棍就打了夏三爷,闹着闹着去屋内摔打东西了……”
朱厚照一路听一路走,刚到了正殿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瓷器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里面还有夏灵瞬的哭诉声:“我嫁进了宫,家人受了万岁爷眷顾,可就是让你这么败坏门风的!爹的一世清名全让你给祸害完了!我这才进宫多长时间?你怎么能干出这么多缺德的事情!”
蒲桃与沈若华见到朱厚照来了,立刻欠身行礼,沈若华正要上前向朱厚照解释原委,朱厚照已经摆了摆手,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夏勋的破铜锣嗓子也吼了起来:“我干什么了我就毁了咱爹的一世清名!这折子也不是我写的,怎么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我妹妹还是他们妹妹啊,有你这样的吗!”
“我这样?自从我进宫之后,我每天都睡不好,梦里都时时刻刻担心你们,在宫里更是小心翼翼侍奉奶奶与婆母,就怕自己有个错处给家里丢脸,让万岁爷难做……现在好了,你做出这样的事情,给咱家抹黑了不说,还给万岁爷丢人,人人都知道万岁爷的舅哥是你这副德行,不知道该怎么想万岁爷呢!”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这才走上前去,靠近门道:“皇后?是我。”
里面抽抽嗒嗒的声音这才止住了,夏灵瞬好半天才开口道:“万岁爷?”
“你也别哭了,这么哭下去嗓子也该坏了。”
不一会儿房门才开开了,夏灵瞬鬓发微乱,眼睛红红的,一双杏仁一般的眼睛还强忍着泪水,她低声道:“见过万岁爷。”
夏勋更没好到哪儿去,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左眼落了个黑眼圈,脖子上还有个手印,见到朱厚照有些尴尬地行礼道:“草民见过万岁爷,万岁爷圣寿无疆。”
朱厚照原本因为夏灵瞬刚才那些真情实感的话心里多了几分怜惜,如今看到夏勋的样子好悬才没笑出声,清清嗓子道:“好了,怎么兄妹两个还打起来了?”
夏勋摸了摸自己刚才挨了一棍子的地方,龇牙咧嘴地开口道:“她从小就是个野丫头,跟着我爬墙掏鸟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灵瞬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哎哟哟”地吸着冷气。
夏灵瞬也不看朱厚照,只是低着头看着鞋面。
“那……那万岁爷,草民就先告退了……”夏勋呲着牙,一边揉腰一边躬身要走。
夏灵瞬嘟囔道:“快走吧你……”
朱厚照有些好笑,道:“既然入了宫,就一起用了晚膳再走吧,皇后想必也想家里人了。”
“这……”夏勋一脸苦相,道:“万岁爷,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我又该挨揍了……”
“没什么,回去若是夏公问起来,你就说是朕要你留下来的。”
朱厚照也是突然起了兴趣,那份参夏勋的折子他也看了,虽然知道御史的话不能尽信,但也知道所谓无风不起浪。可如今看夏勋这样,连留个饭都害怕挨爹的骂,见到朱厚照以“草民”自居,怎么看也不是折子里那样飞扬跋扈、纨绔无礼的样子,朱厚照自然是想留夏勋好好观察一番。
他已经有了两个不省心的舅舅,可不想再有一个不省心的大舅哥了。
夏勋闻言嘿嘿一笑,道:“那草民就却之不恭了……”
夏灵瞬却是哼了一声,转过身自己走到里间去了,蒲桃见状也急忙跟进了屋里,为夏灵瞬收拾仪容了。
夏勋嘀咕道:“万岁爷还在这儿呢就跑,没礼貌……”
朱厚照压下笑意,对沈若华道:“将屋子收拾一下,让人给偏殿上茶水,再叫人支会光禄寺在坤宁宫布菜。”
沈若华恭敬道:“是。”
那边夏灵瞬绕到屏风之后,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先打了个哭嗝,水一下全吐了出来。
蒲桃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拿帕子给她擦身上的水,道:“娘娘可不能再伤心动气了,怎么说夏三爷也是您的娘家人,一家人怎么能有隔阂呢?”
夏灵瞬低着头没有说话,眼圈依旧是红通通的,好半天才开口道:“蒲桃,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蒲桃见她似乎还在伤心,也不敢说话,只好乖乖地退了下去。
夏灵瞬不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直到蒲桃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屋内,这才呼出一口气。
其实也没有别的,夏灵瞬就是演累了。除了上次做了噩梦,她还没怎么哭过呢,突然要这么认真地演哭戏,实在是难为她了。
夏灵瞬的话说得急,宫人们不敢懈怠,从寿康宫出来没多久,就有宫人奉命去了夏家找夏勋进宫,夏灵瞬回坤宁宫坐了没一会儿,夏勋就来了,她为了方便说话,二话不说就抄起棍子把夏勋往屋里赶,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兄妹两个就关门说话了——当然,还没忘了砸东西进行表演。
夏灵瞬小声问道:“夏勋你说说,你又干什么损事儿了,怎么就让御史弹劾得狗血喷头?”
“我什么也没干啊!我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闲下来了街头巷尾出去溜达溜达,回咱家以前的住处找几个兄弟玩玩……”夏勋说完还不忘扬高了声音喊疼,好糊弄外面那群宫人。
夏灵瞬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那折子上说你打人了,你打谁了?”
“打我以前的那几个兄弟啊。”夏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谁让那几个小王八蛋说咱家现在飞黄腾达了就从巷子里搬出去,是瞧不起以前的贫贱之交了,我呸!什么玩意儿啊!这几个孙子,知道的脸上是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脸上挂了个夜壶。说咱爹以前一年穿五六件新衣服,奢侈腐败,放屁,寻常人家谁一年还不换个五六套衣服了!”
夏灵瞬无奈扶额,道:“你也是的,何必因为这件事情打人,让他们占了口舌便宜不说,还让他们到处宣扬你‘无恶不作’……”
“我也是纳闷,这些御史们就没有个亲爹亲娘,让人骂了还要笑脸相迎的吗?”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言官大都是这样,要的就是‘直言进谏、公正不阿、青史留名’。”
夏勋咋舌:“那现在怎么办?人我都打了,药钱也赔了,我也犯不上为这几个恶心东西挨骂……”
“现在问怎么办?早干嘛去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用一下你脑子上的那两斤猪头肉啊!”夏灵瞬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夏勋:“我问你,他们全都是你一个人打的?”
“当然不是了!我也有帮手嘞!”
夏灵瞬白他一眼,随口问道:“你的帮手是谁啊?”
“你不认识,是我无意间结识的,脾气秉性都对我胃口。”
夏灵瞬故作惊奇地问道:“这世上还有能对你胃口的人啊?说来让我听听。”等到夏勋说出几个人名,夏灵瞬沉默半晌,这才道:“你以后少和他们几个打交道,我现在虽然是皇后,可你也别真把自己当国舅爷了,真正的国舅爷是太后家那两位。万岁爷能包容舅舅,可不一定能包容你这个舅哥,到时候他和那些朝臣们要是想敲打外戚了,别拿你开刀祭天了,到时候全家跟着你一起倒霉。”
“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多多忍耐!”夏勋一拍妹妹肩膀,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夏灵瞬横了他一眼,哼哼笑了几声:“怎么办?当然是好好教训你以平民愤了!”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挥拳砸向夏勋的左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与偏殿的融洽不同,正殿内一片凄清,只有夏灵瞬养的小白猫守在门口,偶尔喵呜一声。蒲桃一直没听到屋里的动静,直到光禄寺准备的晚膳要上来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后娘娘,该用晚膳了。您就是再怎么难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啊……先前您不还劝万岁爷珍视身体吗?”
夏灵瞬已经重新梳洗了一番,她刚才和夏勋嘚啵嘚啵半天,早就饿得要死,如今听到蒲桃的话也算是借坡下驴,径直推开门走向偏殿,准备吃晚饭恢复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