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听了她这一番近似表白的话,忍不住笑歪了嘴,随后又清清嗓子,道:“这才对嘛。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做那档子事情……你可别听宫里那些碎嘴的宫人胡说八道。”
夏灵瞬又笑道:“天子家里也有几个穷亲戚,左右太后娘娘现在在宫里无事可做,就让她养着那女孩儿吧,我每月按照给女官的俸禄给寿康宫加一份钱,万岁爷觉得呢?”
“嗯,就按你说的做吧。”朱厚照见她神色一如往常,这才坐到她身边,嘿嘿一笑,道:“现如今圆姐儿也走了……”
夏灵瞬伸出手按在他唇上,道:“我还有事要问万岁爷呢。我那一大堆我都没听说过的亲戚是怎么回事?”
“你家在应天好歹也是名门望族……”
夏灵瞬补充道:“没落的。”
“当初迎你嫁我的时候,礼部就已经查过你家祖上了,永乐年间你家先祖就有人跟着太宗爷一起来顺天了,只不过后来你爹跟着族人长在应天,年纪稍长才到顺天谋生,之后你祖父去世,你爹送灵回应天,还有你爹被贬去应天……都是你家的族人帮忙照顾的,这份恩情你总要报答吧?”
夏灵瞬无语凝噎,这些事情她还真没听自家爹娘说过,至于逢年过节,夏家在顺天也只有叶小姨一家亲戚,夏灵瞬也不用担心亲戚之扰,至于从未和她照面的远房亲戚,那就更不在夏灵瞬的考虑范围内了。
“可是……”
朱厚照揽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你的那些远亲,愿意来顺天的就来顺天,愿意呆在应天的就在应天,我各自都给了地皮与闲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再说了,当初我爹封赏我娘那些亲戚可比你这个皇后规模大多了,你就把心咽回肚子里吧,刘健他们不会说什么的,就算说什么,先例就在那里放着呢,他们辩不过我的。”
夏灵瞬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那你记得找些先生给他们讲讲道理,绝对不能侵占别家的良田,要是做出这档子事,你还不如趁早把他们的田地收回来。”
“好好好。放心吧。”朱厚照再三保证不会出问题,这才凑近夏灵瞬道:“这次我总可以对皇后娘娘一亲芳泽了吧?”
“等等。”夏灵瞬又伸手按住朱厚照,道:“天还亮着呢,你这叫白日宣……”
朱厚照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抱着夏灵瞬上床,一解梳着床头帐子的绳子,道:“这都憋了快一个月了,哪儿有空管那么多——”
他年少知事,夏灵瞬理论经验丰富,人又胆大,与他配合极为默契,自然是对这种事情有些上瘾,加上夏圆儿进宫的这一个月都没怎么和夏灵瞬亲近,别说吹灯了,就是偶尔想亲一口还得顾忌着夏圆儿这个和夏灵瞬形影不离的小姑娘。
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如花似玉的媳妇儿都放眼前了,朱厚照不趁机好好和夏灵瞬亲热才怪了。
夏灵瞬力气没他大,反抗不及。两个人嬉闹了半天,夏灵瞬自然只能半推半就跟着一块儿泄火,一直折腾到华灯初上才算完。
朱厚照倒是神清气爽,看着床头亮着的花灯道:“你这灯样式这么老了,怎么还用着。等回头叫人给你换个新的。”
夏灵瞬窝在他怀里,没精打采地开口道:“本来就是圆姐儿喜欢才拿出来的,她看着觉得这灯新鲜……我晚上休息不喜欢亮灯。”
“这么喜欢,回头我叫人把上面的绢布换了吧,再给灯架子上个蜡,和新的一样。”朱厚照说完拍拍夏灵瞬的肩头,道:“行了,还没用晚膳呢,起身吧。”
夏灵瞬懒洋洋地开口道:“懒得起身……不吃了,就当是减肥了,这年过了我还没瘦呢。”
朱厚照借机揩油,摸了一把她的腰,道:“这样才好,端的是白腻如荔肉。”
夏灵瞬瞪了他一眼,道:“少碰我,我浑身还酸着呢。”
朱厚照笑嘻嘻地凑过来,道:“我帮皇后娘娘揉揉?”
夏灵瞬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拍掉某人不断作乱的手,坚持着爬起来穿衣服,道:“我吃还不行吗?”
两人用了晚膳,夏灵瞬自动无视蒲桃的笑脸,等到晚上搂着雪球和朱厚照和衣而睡,免得发生些不必要的运动。
第二天送走了朱厚照没多久,夏灵瞬就收到了一份大礼,不过不是朱厚照所送,而是宁王朱宸濠所赠,还是刘瑾亲自送过来的,这倒让夏灵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宁王远在江西,夏灵瞬和他能有什么交情?宁王又送礼给她干什么?
蒲桃替夏灵瞬开口道:“刘先生,这是做什么啊?”
刘瑾笑了笑,道:“是宁王爱子心切,其子身体不好,想请娘娘向万岁爷说清,不必来御学上课。”
所谓御学就是朱厚照下设给这些宗室子弟上课的地方,等到这些藩王世子陆陆续续入京之后,都要安置在重华宫内,而平日里就要在御学上课,当然,地点还是在文华殿,只不过授课内容与朱厚照这个皇帝有所不同罢了,这样朱厚照也能少上几节课,一举两得。
“宁王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儿子,宁王妃身子又不大好,害怕宁王世子路上出个差错,因此想着请娘娘向万岁爷求个情,免去宁王世子入京在御学上课的恩赐。”刘瑾说完又呈上来一封信,只见信封上字体娟秀,写着“皇后娘娘殿下亲启”。
夏灵瞬打开信,只见信中写着宁王妃对儿子的关爱以及他来京路上的担忧,虽然她对御学很是信任,但她更加担忧儿子的身体,因此特意恳求中宫夏娘娘向万岁爷求情,免去宁王世子来京读书一事。其中字字泣血,甚至还有题诗一首,饱含了一位母亲对儿子的一片关爱之情,文采也很是不错。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不忘世俗方面的打点,这宁王夫妇倒是一对人精。
夏灵瞬沉吟片刻,问道:“这位宁王妃姓甚名谁?原是哪里人士啊?”
刘瑾不明所以,还是如实回答道:“宁王妃姓娄,是江西人,其祖父是天顺八年的举人娄谅,倒是素有文名。”
夏灵瞬想了想,道:“可各地藩王世子年满八岁者皆要来御学读书是万岁爷的旨意,若为宁王开了先例,其他藩王纷纷效仿,这御学不是成了摆设吗?”
刘瑾也有些为难了,夏灵瞬见状笑道:“刘先生收了多少东西?”
刘瑾老脸一红,讷讷道:“奴婢哪敢……”
“这些东西我用不着,至于这封信……”夏灵瞬看着手中的信,道:“等我给宁王妃回信一封,刘先生帮我连同这些珍宝一并送还吧。”她见刘瑾有些惶恐不安,道:“你如何行事,万岁爷比我更清楚,自己去向他请示吧,可千万不要做忤逆上意的事情。”
刘瑾闻言立刻退了出去,出门之后还不忘抬手抹了一把汗,火急火燎地往文华殿跑去了。
蒲桃这才对夏灵瞬道:“娘娘,这宁王妃还真是世故,不仅给您送礼,连刘先生都没落下。”
夏灵瞬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摇摇头道:“宁王妃信中言辞恳切,字字真心,不像是世故之人,只怕世故的不是她。”
蒲桃会意,道:“是宁王?”
“刚才送来的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些字画之类,恐怕是刘瑾提前打点关照过,投我所好罢了。看刘瑾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为的恐怕不仅仅是不让世子来顺天上御学吧。”
蒲桃大吃一惊,道:“啊?宁王连刘先生都收买了……那、那我们要不要支会万岁爷啊?”
夏灵瞬笑了笑,道:“我知道这些,难道他不知道?有钱不赚王/八/蛋。”
蒲桃想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道:“万岁爷是要黑吃黑啊……”
“宁王既然有求于人,万岁爷又正是缺钱的时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夏灵瞬晃了晃手中的信,道:“让我想想怎么回复这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娄谅是知名的理学大师,王守仁先生格竹子就是听他说的,他的孙女娄素珍确实是宁王朱宸濠的妻子,跟着唐伯虎学过书画(连上了x小朱(叉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双重意义上的那种)
灵瞬:嫌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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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七十三
文华殿内,今日的日讲官正唾沫横飞地讲着《资治通鉴》,朱厚照在下面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勾勾画画,上面赫然是今日的讲官授课时的样子,只是他故意用了夸张手法,画的像是辟邪的门神一样,要是让讲官看到了,恐怕会气得背过气去。
朱厚照画的起劲儿,外面守着等他出来的刘瑾却有些心焦。
夏灵瞬那番话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宁王送那么多东西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儿子来顺天上学,更重要的是想要刘瑾在朱厚照面前美言几句,借机来恢复藩王护卫,夏灵瞬好像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一样,叮嘱刘瑾一定要提前问过朱厚照的意思。
刘瑾当然是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说了就算的,最重要的是朱厚照这个皇帝的意思,但朱厚照是什么意思刘瑾可不知道,要是夏灵瞬这个皇后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那就好说了,但如今夏灵瞬把东西都退了回来,显然是不打算帮宁王,刘瑾心里难免没底。
这东西好收不好退啊!
夏灵瞬是皇后,明面上也只当作是婉拒了宁王妃的请求,就算宁王不乐意也没办法,皇后得罪了他,他还能把皇后从上面推下来吗?可刘瑾就是个钟鼓司的掌事太监,要是宁王因此不满,找了别的人把他从钟鼓司捅下去,那刘瑾可就赔大了!
他那三分利还没赚够呢……
好不容易等着今天的日讲结束,刘瑾自然是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文华殿,来不及和日讲官打招呼就对朱厚照道:“万岁爷,奴婢有要事要奏。”
朱厚照也不像往常一样和日讲官友好告别,跟着刘瑾就走了,徒留日讲官捶胸顿足、长吁短叹,对刘瑾这种刚刚下课就公然“媚上”的做法很是不满。
等回了乾清宫,刘瑾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万岁爷……”
朱厚照笑嘻嘻地开口道:“你这么急吼吼的干什么呢?张永给你喂火/药了?”
刘瑾欲哭无泪,道:“万岁爷,您可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宁王今日送了东西,想请万岁爷恢复宁王府的护卫。”
“哦——”朱厚照了然地点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王岳和我说了。”
刘瑾骤然听到王岳这两个字,不由微微一愣,随后试探地问道:“王先生的意思是……?”
“他也是替宁王说情的,说是前代宁王之罪不该连累如今的宁王。”说到这里,朱厚照有些气愤,道:“这孙子不知道黑了多少钱,一个子儿都不吐还想让我听他的!到时候文官骂起来都在我头上,他倒好,拿了钱还能给宁王卖好,真忘了朕才是皇帝!”
刘瑾听他说完之后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可以上眼药的地方,立刻道:“这王先生忒不知礼数,宁王送来东西,怎么也不知道给万岁爷孝敬!”说完他又讨好地笑了笑,道:“不瞒万岁爷,奴婢这里刚好有不久前宁王与宁王妃送来的东西,本是要一部分孝敬给万岁爷,一部分孝敬给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只是收下了信,没要东西,说是要给宁王妃回信,又叫奴婢先来问过万岁爷的意思……”
“算你听话。”朱厚照哼哼笑了几声,随后道:“还是按往常给我搬进私库里去。”
刘瑾暗自感激皇后的那一句“贴心提示”,随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那是当然的,里面还有几幅上好的字画,奴婢也给万岁爷放进去,方便万岁爷与皇后娘娘赏玩。”
朱厚照对他如此识相很是满意,微微颔首道:“去吧。这事朕准了,这王岳该学学你,好好听话。”
刘瑾很开心,这两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夺走司礼监的位置,奈何王岳行事一向谨慎,对外和文官关系也很不错,显得十分正派,就算王岳有什么小错,文官们也会尽量替他遮掩,因此始终无法让刘瑾抓到他的小辫子,如今他终于找到王岳的弱点了。
王岳不是既想拿钱,又想赚宁王的好感吗?就让他两相落空!计划自然也很简单,先是给文官们放风声,称王岳有意为宁王恢复护卫,等到朱厚照的旨意一下,王岳在文官那里的形象绝对大打折扣,到时候再对给事中的那群好事官员煽风点火几句,王岳必然下台。而朱厚照刚才明显是对刘瑾的“听话懂事”很是满意,司礼监的位置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刘瑾这样想着,不由心里乐开了花,脚下更是生风,兴冲冲地准备回去实施计划了。
朱厚照也很开心,他目送着刘瑾离开,只觉得已经看到王岳这个吃里扒外的倒霉孩子光荣下岗了,不仅如此,还有他越来越满的小金库。
更重要的是朱厚照还有后手,以后还能逮着宁王这个不安分的“小绵羊”继续薅羊毛。
朱厚照对着孙吉招招手,道:“走走走,回坤宁宫找皇后通气儿去。”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朝中就开始传起了王岳与宁王的风言风语,加上朱厚照也同意了宁王的增兵请求,朝堂上更是吵成一片,之前还和文官关系不错的王岳立刻被打成了不识好歹的佞臣,以往曾经为他遮掩的大臣也都不再冒头,无论王岳怎么求情都没有,只好告到了朱厚照这个皇帝那里。
朱厚照对此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实在是做不了主。
给事中越闹越大,最后竟然到了要求把王岳一撸到底,打发到应天打扫卫生,朝堂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和夏灵瞬一起参加亲蚕礼的命妇也都知道了。
“皇后娘娘,最近司礼监的事情弄得风言风语的……万岁爷却迟迟不说话,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