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合儿有些脸红,小声道:“合儿一定不让姐姐失望。”
夏灵瞬见两个妹妹都很喜欢小外甥,便叫着蒲桃与冯氏带着姐妹俩与菜菜去偏殿玩,自己和母亲、嫂嫂们闲聊几句。
“我看圆姐儿对于练武确实是用心,就连行为举止都比以前利落多了,性子也更加疏阔。”
徐香雪闻言笑道:“是啊,圆姐儿现在都能和她大哥过招啦,前几日大郎还夸她身手愈发好了。”她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道:“只是圆姐儿毕竟年纪大了,总和魏国公家的小公子一起习武不大好,加上每次都是徐公子送她回来……”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下次便和常夫人打个招呼,将他们两个习武的时间错开即可。”
夏灵瞬也知道徐香雪的担忧,如同后世家长总担心自家孩子早恋一样,不过夏灵瞬对自己带大的妹妹还是放心的,夏圆儿不是没分寸的孩子,虽然是有些大大咧咧,但不会拎不清。
叶氏也早有此意,见夏灵瞬总算松口答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朱菜菜的满月宴自然是风光大办了一场,谁让朱厚照最喜欢热闹,一定要让自家儿子露露脸,顺便还能借机收点礼,却没想到这一过居然又过出事情了。
朱菜菜的满月宴,不仅大臣们送礼,各个内官也纷纷备礼给小主子庆生。
朱厚照待下宽和,内官们平日里赚那么一两笔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内官们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讨好还未懂事的朱菜菜和夏灵瞬。
其中庆贺礼更是争奇斗艳,有送名人字画的,还有送金石盆栽的,张永掌管三大营,更是送了一把火铳给小皇子。但要说出手最为阔绰的还是刘瑾,早在夏灵瞬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别馆庄园,只等皇子或公主降生之后挂牌子。
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皇后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必然会受到朱厚照的宠爱,刘瑾早就过了能陪朱厚照遛猫逗狗的年纪,更不可能丢下司礼监的位置去做小皇子的大伴,因此用其他方式拉拢皇后和她的孩子就成了刘瑾的要务。
而如今夏灵瞬生的是小皇子,更是未来的太子,刘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麻溜地把建好的别馆送给了朱厚照。
这也是基于他对夏灵瞬的了解,皇后不一定会收,但是皇帝肯定收啊。
果不其然,朱厚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收下了地契,还不忘交给了刘瑾一个重任,那就是整理军田,毕竟甘肃等地种下番薯就是为了实验其习性,将来好充作粮草,在此之前自然要把边关的田地都整理好。
可正是因为刘瑾这张地契,才闹出了大事。
百官早就不能忍受刘瑾在头顶兴风作浪,先前有人上书说刘瑾敲诈勒索官员,朱厚照还打马虎,现在刘瑾掏出这么钱,朱厚照总不能再搪塞过去了吧?
朱厚照还真没有接招,反而是私下给了内阁旨意,说是自己为了给皇长子别馆而命刘瑾修建,且地契等都是合法购买,与御史弹劾之实不符。
主持弹劾的刘健差点被朱厚照气吐血。
他怎么说也教过朱厚照读书,对于朱厚照的性格还是了解的,朱厚照虽然调皮滑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因为帝位初祚,对于国事还是很谨慎的,尤其是对内阁的建议,朱厚照基本不会反对,大多时候都是“允”。
可也不知道是谁教给朱厚照的,他居然也学会了圆滑对付,还知道私下给内阁递小纸条,包庇内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仿佛先前利落处置张家的人不是他。
刘健找上同样愤愤不平的谢迁,连同御史一起进谏,准备和朱厚照来一场硬碰硬,但也有人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这场即将上演的闹剧。
李东阳倒是特意劝了刘健和谢迁。
“要是万岁爷不听,你们拿什么劝?”
刘健面色阴沉,道:“我们奉先帝遗命辅佐万岁爷登基主政,可若是万岁爷一意孤行、包庇刘瑾,我们也只能以辞官为要挟了。”
李东阳和刘健、谢迁相交多年,虽然偶有嫌隙,但也不影响他对这两人能力的信任,因此立刻道:“现在的万岁爷不是即位之初的太子了,内阁也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只怕我们以此做威胁也不能成功,反倒会惹怒万岁爷。”
刘健沉默片刻,原本坚决的神色此时此刻竟然也有些沧桑,他道:“我知道,但是我只有这个办法了。刘瑾必须死,不仅如此,他必须死。”
谢迁看向李东阳,道:“宾之,你只管留着,不要一起。就算到时候我们真的走了,还有你在内阁可以力挽狂澜。”
李东阳无语凝噎,只好道:“保重。”
朱厚照特意找了宫中的画师给三人画像,平日里他最不喜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画师慢吞吞地画像,但如今儿子出生了,总该留个纪念。
不过尽管这样,朱厚照还是不忘拿本闲书看着,顺便和坐在那里抱着菜菜的夏灵瞬闲聊,要不然就叫了宫人们端着瓜果上来,两个人不是吃果子就是吃零嘴儿,一刻也闲不下来。
画师在下面看得着急上火,好半天才小声道:“皇爷,娘娘,能不能先静一会儿……?”
旁边跟着画师的小学徒听老师向帝后二人的请求,不由在心里为老师抹一把汗。
夏灵瞬对着朱厚照小声道:“我就说让你不要乱动嘛,你看看,影响人家作画了。”
朱厚照没办法,只好正襟危坐,顺便埋怨道:“所以我最不喜欢画画像,坐的腿都麻了,有这个时间都能出去骑马跑一圈了。”
菜菜小朋友显然也对这件事不大满意,耐不下被搂在怀里的寂寞,努力伸出小手去抓夏灵瞬簪子上的流苏。
夏灵瞬今日为了做模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不过画师画像的时间明显超出了夏灵瞬忍耐的底线,夏灵瞬坐久了也歪了身子,百无聊赖地逗弄着已经开始发困的朱菜菜。
孙吉从殿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瞄了一眼正在全神贯注作画的画师,这才走到朱厚照身边耳语。
朱厚照听了之后不由脸色一变,随后将手中的闲书放下,沉默许久,道:“落了多少人的名字?”
夏灵瞬原本还未曾放在心上,偶然瞥见朱厚照如此严肃,也不由看向了孙吉。
孙吉知道朱厚照有让夏灵瞬一起听政的习惯,因此直言道:“六部九卿集体上言,要让刘先生自司礼监下任,换他人担任司礼监一职。除此之外,更要依法查办刘先生。”
夏灵瞬将事情原委听清楚了,瞄了一眼朱厚照,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了他的心思,想必是因为刘瑾刚刚被派去整理军田,还未整顿完毕,朱厚照当然不想放人。
因此夏灵瞬道:“那派人去内阁说过情了吗?”
“说过了,内阁不允,一定要万岁爷做个决断。”
两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朱厚照开口道:“叫他们去跪着,不到时辰不准家去。不是要以死进谏吗?既然他们不害怕,那就如他们所愿,先脱一层皮再说。”
夏灵瞬目送着孙吉应声而去,这才道:“什么时候你也有这么狠的心了?”
朱厚照笑了笑,道:“我不狠,他们怎么知道谁更仁慈呢?”
三月底,正是接近夏日之时,六部九卿的众人纷纷被罚跪在阶下,加上官服宽大厚重,群臣皆是汗如雨下,却又都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烈焰烘烤。
正当此时,一队内官捧着些许解渴的瓜果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高沛,他快步走到刘健和谢迁身边,道:“刘大人,谢大人,二位用些瓜果吧。”
刘健正要拒绝,高沛又道:“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宫人,此时皇后娘娘正劝说万岁爷,担忧各位大人们因为暑热而身体不适,特意遣奴婢来送瓜果的。”他见刘健不言,接着道:“娘娘最是尊师重道了,知晓诸位大人这样做也是为了万岁爷的英明,乃是一颗拳拳之心驱使所为。将来皇子还要仰仗诸位大人指教,还望大人们能用下这些瓜果,万万不要坏了身体。”
谢迁见他言辞诚恳,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我们是些迂腐的读书人,总要争个是非对错,今日是万岁爷罚我们,我们总要安心领罚,等一个万岁爷的旨意才是。”
事到如今,最让他们欣慰的还是选出了夏灵瞬这样一个出身“纯良”的皇后,明辨是非对错,之前帮着大臣们一起将张家彻底整顿处置好,此外还颇得朱厚照宠爱,能劝谏朱厚照。虽然他们对夏灵瞬的“劝谏”并不抱希望,但还是感到了一丝安慰。
高沛无法,只好又让宫人们送了茶水来,每人面前放了一碗,以便有人支撑不住能饮一口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 菜菜:阿巴阿巴阿巴……
圆姐儿:我当姨姨啦!将来我还要当小外甥的先生!
菜菜:饶了我吧,我的学习日程已经很满了QAQ
刘健:皇爷到底是谁带坏的?怎么越来越滑手了???
小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健(看着灵瞬):皇后公正贤明,一定不是她……果然就是刘瑾!!
小朱:?
刘瑾:??
灵瞬:啊哈哈哈哈哈哈(自带好人光环)
实际上夫妻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之前评论写了个菜菜出生的小段子,一起贴上来乐呵乐呵x《宫中录》记载:二月乙亥,朔。帝后于乾清宫中坐,细细私语,谈及二三趣事,后伏桌掩腹,笑而不止。次日诞皇长子。
灵瞬:……谁写的,给我出来!
小朱: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是有黑历史的人!
灵瞬:是谁先讲笑话的????
小朱:我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灵瞬:???
*以下是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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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一零五
眼看着马上就要日落,夏灵瞬道:“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别再让他们跪了,不然身子也受不住。”
朱厚照问了时间,这才道:“孙吉,把他们都送出去,叫各个府上来宫门口接人。”他沉默半晌,道:“把刘健与谢迁单独叫来。要是不来,就说是我要给他们一个答复。”
“是。”
夏灵瞬早就把菜菜交给了乳母去照顾,画师也因着今日的事情早早退下,此时夕阳西下,两人对坐无言,最后还是夏灵瞬开口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朱厚照见她似乎有些担忧,从容笑道:“轻轻放下即可。”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先回去了。”
朱厚照拦下她,道:“坐着就是了,让人把菜菜抱过来,好人自然要做到底了。”
刘健与谢迁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奈何孙吉替朱厚照表达了意思,两人才勉强相互扶持着一起去到乾清宫内。
两人进了内殿,只见朱厚照与夏灵瞬都在,这才见礼道:“拜见万岁爷、皇后娘娘。”
乳母在旁边抱着菜菜,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菜菜则是自顾自地吐口水泡泡。
“起吧。”
朱厚照话音刚落,乾清宫的宫人便摆出了两把椅子,刘健与谢迁对视一眼,却并不坐下。
“午后跪了三个时辰,以你们的年纪也累了,坐下吧。”
夏灵瞬见他们还不坐,温和开口道:“两位大人快请坐吧,刘大人的风寒前些日子不是刚好吗?我看过脉案也问过太医了,要是因此再旧疾复发,刘夫人该难过了。”
刘健虽然依旧梗着脖子,但态度也软和了不少,只是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还是站着等万岁爷发话吧。”
夏灵瞬看向朱厚照,没有说话。
一旁的谢迁提醒道:“娘娘,要议政了。”
“就让她听着吧,闹出这样的事情,六部九卿集体上书请辞,皇后不知道才奇怪了,何况今日若不是皇后发话,朕本无意召你们进殿。”朱厚照放下手中的书,道:“按理将来哥儿出阁读书,理应由你们教导,但今日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刘健抢白道:“万岁爷比臣等更明白今日之事为何发生,为何万岁爷不愿采纳内阁的进谏?”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是让我采纳你们的进谏,还是要逼我采纳你们的进谏?”
谢迁也开口道:“万岁爷当真是这样想吗?臣等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大明,倘若今时今日放纵刘瑾继续勒索贪污,那下面那些被逼死的官员们、被饿死的百姓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顾吗?”
朱厚照再也没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质问道:“朕也想问你们,国库自朕登基以后查验,账簿错漏不堪,连同内承运库一起,皆无甚银两。贪一两、十两、百两……朕都忍了,但将国库亏成这样,内阁恐怕也难辞其咎吧?要是这样,莫非内阁治理国库还不如皇后治理内廷?”
夏灵瞬闻言不由双唇微张,发出无声的叹息。
刘健怎么会不知道朱厚照借刘瑾的手四处敛财的法子,只是一直以来忍耐着,今日朱厚照提了起来,他立刻道:“万岁爷借刘瑾的手从那些贪官手中拿钱,却不知道他们只会借机去压榨小吏、小吏压榨百姓,敲出成倍的钱财,层层施压下去,百姓们又该如何过活?朝廷的威信、万岁爷的圣明又该置于何地?”
一旁的菜菜还未听过这么大的动静,平日里所有人都是轻手轻脚的,免得让金尊玉贵的皇子受了惊吓,今日却接连听到这么大的声响,难免有些害怕与恐惧,便半带着呜咽挥舞着小手。
夏灵瞬见状,急忙从乳母手里接过菜菜,小声地安抚起来。
朱厚照冲着孙吉招招手,指着孙吉手中的账簿道:“这是吴氏告发张家时呈上来的证据,上面一笔笔记载着贿赂张家的人的帐,当初收张延龄家产的时候,朕便命人一一对过了……大臣俸禄几何他们自己不知道吗?虽说也有各个时节下赏赐之物,可这一次次礼送出去,难道他们自己不用过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