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秋(明)——冼池
时间:2021-02-27 10:28:58

  孙吉见状急忙推了一把给朱厚照打伞的小内官,示意他追上朱厚照,免得朱厚照体内进了寒气,到时候又要让太医吴杰说他们这些仆从不好好照顾万岁爷了。
  朱厚照带进来一股凉气,他察觉到什么,又赶紧向后挪了挪。
  今日雨下的极大,平日里三五步路就走完的院子,朱厚照跑过来已经是满身潮意。
  夏灵瞬嗔怪道:“多等一会儿不好吗?”她伸手去擦朱厚照脸上的水珠,又对怀信道:“去给万岁爷备些热茶,就用之前藏着的佛手柑与陈皮冲泡,驱驱寒气。”
  朱厚照按着她的手在自己有些凉意的脸上,道:“这就挺暖和的。”他瞄了一眼应声而去的怀信,道:“他怎么也不给你加件衣服,就这样站在门口吹着凉风,不怕着凉风寒?”
  “不过站了一会儿,闲聊几句罢了。今日下着雨,宫人们大多困倦,我也不想留他们在屋里,就叫他们回去坐着读书习字,晚上每人给我交一张大字。”夏灵瞬见他脸上似乎满是笑意,道:“怎么,万岁爷今日有什么好事要和我说?”
  两人相携着走进里间,朱厚照看着夏灵瞬为自己拿新衣裳,一边脱着身上的大红常服,一边道:“杨一清回来了,正在府邸安置。我叫他明日进宫觐见,封他为文华殿大学士的旨意也已经写好了。”
  “那真是好事,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夏灵瞬摘下他头上的翼善冠,将他的发髻拆散了,从一旁拿过布巾给他仔细擦干,又道:“那兵部尚书之事你怎么想?”
  自刘健、谢迁离去之后,不少老臣都自觉“寒心”,虽不知朱厚照与刘谢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想必是维护刘瑾的话。
  如今刘瑾虽不是一手遮天,却也是繁花似锦之势,再在朝中待下去一是万岁爷不听进谏,二是怕也逃不过刘瑾的戕害,因此如兵部尚书刘大夏、户部尚书韩文等人都纷纷自请回乡,朱厚照知道那日的跪拜终究是他们自以为的“以死直谏”,并未让他们明白“圣意”,索性随他们去了。
  这些人走倒是方便,只是朝中各个职位空缺,若是之前不打算召杨一清入阁,朱厚照私以为由他任兵部尚书最为合适,但如今已经说了要将杨一清调入内阁,君无戏言,朱厚照断然不会耍弄他。
  朱厚照微微蹙眉,道:“刘瑾向我举荐一人,江西按察使陆完。”
  夏灵瞬指尖抽动,道:“江西?是宁王的封地?”
  朱厚照颔首:“我也是因此不喜他,听钱宁说此人在江西时与宁王相交甚笃,因此不想用他。”他说起这个,神色有些隐晦。
  夏灵瞬隐约察觉到什么,在他手掌写下一个“反”字。
  朱厚照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此时他分明已经换下了那身龙纹常服,却如何也压不住九五至尊的威严,一双星眸在昏暗之中显露出了寒光。
  夏灵瞬心底一颤,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朱厚照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忽又笑了,道:“放心吧,以他之才,不足以成气候。”他声音低沉却舒展,道:“只知道花钱贿赂我身边的内官,在我面前说什么所谓的‘宁王贤明’的蠢话,更屡次送钱财给朝廷文武,真以为将钱给了这帮老油皮,他们就会迎他继位吗?他不过远亲,就算我真的后继无人,远轮不到他一个自太/祖之后便分支的藩王。”
  夏灵瞬蓦然想起夏团儿说得事情,联想到远在湖北兴藩的那个不到一岁的稚童,一言不发。
  朱厚照未曾察觉到她的心绪变化,只是靠着床榻,伸手抚摸着熟睡的儿子的小脸,道:“更不用说菜菜还在,扶持幼主还是迎礼法不正的藩王,满朝文武比谁都清楚。只怕他那些钱就是石子进了深潭,连个响都听不着喽。”他感叹完也没有听到夏灵瞬回话,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道:“怎么了?忽然就呆住了……”
  夏灵瞬回过神,道:“没什么的,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按照夏团儿所说,朱厚照落水而亡,绝嗣无后,后继者原可选晚辈藩王子嗣为继嗣,而非同辈堂弟,但是后来却又换做了兴王世子,这才致使夏团儿成了处境尴尬的皇嫂,最后郁郁而终。
  她试探着问道:“假如没有菜菜,你会选谁继位?堂弟吗?”
  朱厚照正要顺着她的话思考,忽然意识到夏灵瞬不是凭白无故问出这样一句话,道:“是有什么事情?”
  夏灵瞬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朱厚照隐约猜到她的意思,道:“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夏灵瞬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她看向嘬着手指的孩子,道:“这个孩子原本无缘来到这个世上的。”
  朱厚照直起身子,将她揽进怀里,道:“你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
  夏灵瞬靠在他怀里,依稀听到他衣物之下有力的心跳,暖意透过布料传了过来,夏灵瞬才稍觉心安,紧紧地攥着朱厚照的手。
  若没有菜菜,什么刀山火海夏灵瞬都敢闯,可菜菜出生了,夏灵瞬做什么都怕危及他,尤其是皇位一事,自古以来便伴随着死亡的阴影,夏灵瞬心中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如今宁王意图谋反的事情更是给她敲了警钟,让她将松弛的神经重新紧张了起来。
  过了许久,朱厚照又道:“把那个继位的孩子接进京来吧,养在宫里,我是他的皇兄,你是他的皇嫂,菜菜是他的侄子,以后到底是一家人,不必相互怨恨猜忌。”
  朱厚照正思索着如何将这个“继承人”召入京中,朝中却忽然发生一件大事——安化王朱寘鐇在陕西宁夏一带叛乱。
  此人先借由宴席的名义宴请地方官员,随后借机杀害,焚烧官府、释放囚徒,搅得宁夏不得安宁,这样的事情传入京中,更是引得朝野震动,议论纷纷。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更新啦w
  最近闲下来可能会改改错字,有修改大家不要奇怪_(:з”∠)_
  (我真是个错字怪……)
  小朱:你过来吧你!
  朱厚熜:……我还是个孩子!
  小朱:以后你就不是啦!为了我媳妇儿你就安安心心来吧你!
  朱厚熜:……凸
  菜菜:叔父哥哥好
  朱厚熜:……烦死了
  正德朝的两次藩王叛乱,一次是安化王,一次是宁王,不过这两次叛乱也仅限于藩地,并没有闹大,因为这两个人对上的是杨一清和王守仁(悲剧)
  相比之下,刘六刘七起义的影响就更大一点,因为是发生在北直隶(河北一带),真真切切危及了小朱,还打下了山东山西很多地方,一连打了两三年,我记得好像因此还引边军入北直隶作战平定叛乱,从此之后,那个男人作为一个军事迷就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那个时候大明的官兵作战力也太差了……百度百科前面说官兵落荒而逃,后面说刘六刘七是普通农民军能力有限……嗯,这个作战能力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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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一一零
  雨季之后,皇城的夏日愈发炎热,虽说各宫皆植花草树木,但暑气日盛,冷热交替之间有不少人风寒生病,朱厚照也没逃过。
  加上朱寘鐇造反一事,宁夏一边与顺天相距甚远、消息阻隔甚多,始终不知如今具体情况如何,算来他继位至今不过三年多,竟有藩王胆敢造反,说出去也不大好听。纵使朱厚照时常自信于局面尽在把握,却还是难以避免担忧,嘴上还起了好几个火泡与口疮,每日疼得厉害,还是夏灵瞬用蜂蜜裹了面粉,时时给朱厚照敷着,朱厚照这才觉得好一些了。
  碍于菜菜也在,朱厚照风寒正盛,只好自觉隔离去后殿一人休息,每日的视朝也免了,但还要时常召内阁李东阳等人询问对策。
  夏灵瞬给他缝了个布制口罩戴在脸上,免得他把内阁众人也都传染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除此之外,朱厚照还穿了一身略微厚实的衣服,免得身上发冷,还能闷些汗出来。
  首辅李东阳看见朱厚照这副打扮,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道:“万岁,您这是……”
  座下杨廷和、焦芳、杨一清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看着朱厚照只露一双眼睛的诡异打扮面面相觑。
  朱厚照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是皇后特意所制,此物名为口罩,乃是棉布所制,可隔绝部分气息,免得朕来内阁问策时传染给诸位。至于这厚衣物……也是皇后叮嘱,大风刮过,极易加剧风寒。”他说完又咳了几声,无精打采地开口道:“朕再坚持一阵子,你们有什么对策说就是了。”
  内阁众人将自己的建议说了一边,朱厚照一一听过,道:“朕记得驻守宁夏的有总兵官及副总兵……还有游击将军等人,事到如此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一清刚从宁夏回来不久,对此很是熟悉,接话道:“宁夏偏远,消息难免不甚通达,宁夏总兵官为姜汉,此人正直不阿,若无消息,怕是已经为人所害。至于副总兵杨英与游击将军仇钺,前些日子带兵出御鞑靼,恰巧不在宁夏,也真是因此,贼人方敢借机发动叛乱。”
  朱厚照只觉得嘴上的疮疼得厉害,不由自主想到了夏灵瞬的蜜糖,好半天才又扯回道:“如今消息不畅,不知宁夏如何……陕西按察使王守仁,叫他领军西讨。”
  杨廷和似是有微词,道:“王守仁任陕西按察使不到一年,资历尚浅,万岁贸然委以如此重任恐怕不妥。”
  “若论临近,当属固原,朕记得其总兵官曹雄拥兵众多。固原与宁夏相近,若其得消息,必然率兵平乱。”朱厚照接过孙吉递来的茶,拉下口罩勉强饮了一口,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好半天才道:“正因王守仁资历尚浅,才派他去……今日不做、明日不做,何日才能历练出朝廷栋梁?待到将来皇长子继位吗?至此万事误矣。”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
  在群臣心中,朱厚照始终是那个行事不羁的东宫太子,登基之后也时常做些荒诞之事,即使大婚之后有所成长,一时间也难以扭转他的形象——宠信刘瑾、赶走王岳、刘健和谢迁等人,实在不大像是个贤明君主。
  今日他也没了往日里的嬉笑宽和之状,指点江山、言辞犀利,倒愈发像一位顶天立地的九五至尊了。
  不过这样的形象也并未坚持太久,朱厚照又半带戏谑,道:“怎么,你们要炼丹成仙、长生不老吗?要是能行,朕就不派他去。”
  李东阳闻言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什么,没有说话。
  杨廷和无奈,道:“臣不敢。只是望万岁多多斟酌。”
  “就这样吧。”朱厚照将口罩拉了上去,这才轻声咳嗽,他正准备起身,又叮嘱道:“既知宁夏与顺天相距甚远,便更应当注意消息往来畅通,如此贻误军机,只怕胜仗也要打败了。内阁诸位看看该如何办才好,以朕之意,军机往来与农事都理应另设一司执掌此事。你们好好想想,早日给朕一个答复。”
  “是。”
  朱厚照正要走,李东阳又忽然开口问道:“万岁,叛乱的檄文该如何处置?”
  朱厚照身形一顿,倚着一旁服侍的内官,闷声开口道:“你想问刘瑾是么?”
  李东阳不言,只是躬身行礼。
  朱厚照有些头昏,轻叹一声,道:“如今边关卫所大多离散,你们可知是为什么?”他见内阁众人不说话,道:“刘瑾行事虽偏激,但却有成效,朱寘鐇叛乱是为何?不正是因为刘瑾整理军屯一事‘抢’了他的田地?难不成你们也要和朱寘鐇站到一边去?”
  他身体本就不大舒服,此时心绪激动,额前出了许多虚汗,只能勉强支撑,道:“在座都是我大明栋梁,朕肱骨之臣,还有教过朕读书的先生、师父,你们应当比朕更清楚……卫所乃是太祖时所设,太宗时最盛,如今却一撤再撤,兵官们更是肆意倾轧普通军士的田地,致使卫兵纷纷逃兵,若是长久如此,鞑靼南下谁来抵挡?边关百姓谁来保护?祖宗基业谁来挽救?国不成国,你我还做什么君臣?”他说完忽觉一阵晕眩,索性闭上眼没了话音。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乳母哄着菜菜去玩,夏灵瞬则听怀信说起打听来的安化王叛乱一事。
  “朱寘鐇有檄文,上书原因有二,其一乃司礼监刘瑾之数条罪状,诸如强占军田、贪污受贿之类,其二便是万岁非先帝亲子,乃太后为后时固宠而假充皇子,先帝不明,才以万岁为太子,继承大统。”
  夏灵瞬听怀信一一念过,不由无奈扶额,道:“上次还是郑旺妖言惑众的事情,这次又成了‘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真真成了一桩无头案,不知道要传到什么时候为止。”
  怀信念过檄书便退到一边,此时听她这样说,便道:“娘娘何不将郑氏这件事查清楚?”
  夏灵瞬微微一愣,指尖点了点下巴,沉思许久,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怕是不能查清。”
  “怀信在太后宫中时曾听人说过,有一人名为刘山,在乾清宫为内侍,正是哄骗郑旺妖言惑众之人。娘娘知晓,宫中内官若要谋求高位,需得有人帮扶,往往以师生结伴。”
  夏灵瞬微微颔首,这事她也是知道的,正如怀信拜高沛为师一般,是宫中内官宫女默认的升迁路子。
  “此人之师为先帝内官何文鼎。”怀信见夏灵瞬疑惑,接着道:“何文鼎曾在辽东任镇守太监,有军功在身,入宫后见太后亲弟寿宁侯张鹤龄把玩天子之冠,以金瓜砸之告诫,因此得罪了太后。太后哭求先帝为寿宁侯做主,先帝无法,委派权阉李广前去略微惩治,未曾想到何文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李广手下……”
  夏灵瞬依稀明白了怀信的意思,道:“你是说刘山是为了何文鼎才哄骗郑旺谎称万岁爷是其女儿所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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