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任诗文在搞什么鬼,以前出差的时候她总会顾及到他工作忙碌,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打扰他。这一次出差,她却像个苍蝇一样,不断烦扰着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吃什么,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休息好。不然就发一堆的语音信息过来,唠唠叨叨说着家里的事情。
向伟达心里既厌恶,又有些暗暗的心虚。
*
最牛侦探所。
任诗文看着这个店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在她的众多朋友里,有一部分遭遇了伴侣出轨、在外包养情人,而她一直很庆幸,自己要比她们幸运些,能遇到真心爱她的顾家好男人。
事实上,她只是比别人更蠢,陷得更深。
“太太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小姐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面对憔悴苦笑的任诗文,她面上毫无异色。
“嗯,约了十点钟。”任诗文低声道。
“好的,任小姐,请到二楼的二零一房间里,陈侦探在那里等着您。”前台小姐看了看电脑上的预约情况,温柔说道。
“任小姐,你好。昨晚你打电话来咨询的是丈夫出轨的事情,麻烦你详细说一下具体情况吧。”陈侦探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掉进人海里就无法再找出来,也就是常说的“大众脸”。
这么直接?任诗文愣了一下,见陈侦探双手搭在键盘上,身体正对着电脑,脑袋微微探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我通过之后他给我发了一段我丈夫和一个女人买奶茶的视频,还有一张他们的正面照。”任诗文抿了抿嘴唇,“我不敢相信这些视频和照片是真的,所以我没有开口问我丈夫。”
“上周日我丈夫说出差一个星期,可是我周三晚上又收到了视频,里边是我丈夫和一个女人在居民楼里走出来然后打车离开的情景。”任诗文扶着额头,有些崩溃道,“我丈夫的名字是向伟达,那个女人叫丁悦华。你帮我查一下,他们两个人在一块多久了、我丈夫和那个女人的过往、他们有没有孩子。还有,查一下我丈夫的财产情况。”
陈侦探一边听着任诗文诉说,一边不断在键盘上打字。“行,你先把那些照片和视频发给我吧。”
“任小姐,你是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如果要离婚的话,我们侦探所还有相关的专业律师,整一套流程下来价格会便宜不少,还会尽量确保你的经济利益最大化。”陈侦探平静地介绍其他业务。
“我,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任诗文想到家里的两个女儿,心里一痛,“你先帮我把证据整理好吧。钱不是问题,资料的话,我希望全面些。”
“没问题。我这边的话,也希望任小姐你好好配合,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更方便我们收集更多的有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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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小雾,今晚我们一块睡好不好?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说悄悄话了。”吃完晚饭,任诗文突然笑着说。
任雾立即答应下来:“太好了,好久没有和妈妈一块开夜谈会了,明天是周日,还能起晚一点。”
任雨犹豫:“妈,店里明天肯定很多客人,今晚我们要是一块睡,你肯定休息不好,明天上班会很累的。”
“没事,我们早点洗澡,早点躺床上就行了。”任诗文打定主意要跟两个孩子聊聊。
晚上九点半,三母女就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了。房间里熄了灯,只剩一盏暗黄的台灯在床头柜上亮着。
“小雨小雾,你们觉得妈妈对你们好,还是爸爸对你们好啊?”任诗文一边搂着一个女儿。
“我觉得妈妈对我们好!妈妈会给我们买漂亮衣服,会辅导我们做功课,会带我们去玩,还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任雨自幼粘母亲多些。
“我也觉得妈妈对我们好!”其实原身是喜欢父亲多于母亲的,但是现在的任雾早早就知晓一切,自然会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来。“我觉得爸爸有时候对我们不是很上心,他都不知道我们现在读几年级了。上次我叫他帮我带一本尖子生题库回来,他给我买了六年级的。可是我明明已经上初一了。”
“小雾你还记得我们的那张毕业背影照吗?爸爸居然把我们的背影搞混了!”任雨吐槽道。
“就是,明明姐姐的头发要比我的黄一点,脖子比我的长一点,小腿比我的瘦一点,爸爸居然觉得没有任何不一样!”任雾告状道。
任诗文轻轻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的家庭是美满的,夫妻恩爱,父母疼爱女儿,女儿仰慕父母。这似乎与事实有些出入。
“你们觉得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任诗文有些迷茫。
“爸爸是个吝啬鬼!”任雨的话脱口而出,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爸爸就是个吝啬鬼!他从来没有给我们买衣服和头花,没有给我们买玩具和零食,也没有给妈妈和外公买东西。”任雾假装天真道,“妈妈,爸爸每个月给你多少家用啊?我听同学讲,他们家都是爸爸养家的。”
任诗文的思绪散开来。他们相亲后约过几次会,看电影的钱是向伟达出的,吃饭是在自家店里吃的,不用给钱。结婚没有彩礼订金,家公家婆说了,既然是入赘,自然是女方出钱出力,所以当时爸爸给了家公他们五十万,给他们小夫妻买了一套房一辆小汽车,包了婚宴的花费。怀孕后,孕检产检、准备孩子物品都是她一人搞定,丈夫只是在下班回家后嘘寒问暖,没有实际出钱出力。孩子的成长、教育、日常,所有都是她一手承担。丈夫就偶尔给她买一个两三千的包包,一两套一两千的衣服,说真的,她衣物间里的包包衣服那件单品的价格低于五千了。至于孩子和爸爸,丈夫除了嘴上的关心,实际上的耗钱或是耗精力的行动却几乎没见过。
任诗文心里苦笑,怎么这会自己会算账了,以前怎么会觉得向伟达说得对——“我对你们的关心和爱不能用钱来衡量”。
“你们身边有同学的爸爸妈妈离婚吗?”任诗文说出离婚二字时,眼角滑落一颗泪珠。
“当然有啊,离婚不是很正常吗?”任雾的口吻像个小大人,“我有个同学,他爸爸出轨了,他妈妈立即选择了离婚。他还跟我说不用见到让妈妈伤心的男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任雾说完,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小雨,你呢,你怎么想?”任诗文问道。
“妈妈,你是想和爸爸离婚吗?”任雨的嘴一扁,哭了起来。
任诗文赶紧哄她:“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了解一下你们同学的情况。你别乱想啊!”
任雾心里长叹一口气,唉,亲姐不给力啊,本来用力推一推,亲妈可能就清醒些了!亲姐一哭,看来亲妈又要往后退几步了。
任雾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自己暗示一下任雨,让她也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另外一个家的真相呢?可是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到时会不会直接哭闹起来?
这该怎么办才好?任雾苦恼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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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向伟达推着行李风尘仆仆出现在任家母女面前。
见向伟达装出一脸疲惫的模样,任雾真是无力吐槽。大哥啊,你流连温柔乡好几天了,你脸上的疲惫不是真的疲惫,是被榨干的意味啊!
任诗文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任雾任雨和一个保姆。
“爸爸,快喝水!”任雨难得表现得对父亲如此亲热,可能是昨晚被母亲的话吓到了。
向伟达摆摆手,“爸爸累了,回房间休息先。你们赶紧去写作业啊!”
任雨眼泪汪汪看着父亲关上房门,然后转头委屈巴巴看着任雾。
“姐,我们回房间吧。”不管任雨愿不愿意,任雾把她拉进了房间,关上门,还顺手反锁了。
“姐,你别哭了。”任雾一脸严肃,“下面,我要跟你说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呜呜呜!”任雨放声大哭。
吓得任雾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任雨用力掰开任雾的手,抽抽搭搭道:“你是不是想说爸爸出轨了?”
第23章 二十三
任雾惊讶得合不拢嘴, 愣愣地看着任雨。
任雨用右手抹了一把眼泪:“我才不信!爸爸才没有出轨!”
任雨说完又继续哭了起来。
任雾也不做声,把手机的图库打开,里边有一个名为证据的文件夹。“你自己点开来看。”
任雨泪眼婆娑地看着任雾:“你怎么那么心狠啊!我不要看!你不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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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二下午放学的时候, 任雨被一个男孩子撞到了, 任雾追了上去说要教训他。任雨担心自己妹妹力气小,说不定还会被男孩子欺负回头, 她也顾不上自己整条手臂酸痛,赶紧跟在了任雾后面。
只是没想到, 她一路跟到了教师家属楼前,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顺着楼梯爬上去。
才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她居然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家福,再给爸一点时间, 你知道爸最爱的就是你和你妈。我这样做, 全是为了你的以后。你现在不懂不要紧, 相信爸就行了。”
任雨的脚步顿住,她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脑子一片空白。
也没等她想太多,她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很快又听到了重重一声关门的声音,随后便是有人下楼梯的脚步声。
任雨条件反射般转身往下跑,直至跑回到校门旁边, 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一会,妹妹带着一身低气压地回来了。但当妹妹来到她眼前时,面上看起来已经和平时无异。
任雨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但任雾大概以为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并没有多心问些什么。
任雨不想让好好的一个家庭四分五裂, 她努力把真相埋藏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她不说,任雾也一定会跟她一样,一起不约而同地藏起这个秘密。
但,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脑子里都充斥着偷听到的那句话。她不断地回想她所有的记忆,爸爸是怎样对她、怎样对待妹妹、怎样对待母亲和外公的。越是回忆,心里就堆积起越多的不满和埋怨,还有夹杂着对母亲的浓重的心疼。
只是她没有想到,母亲居然突然想要跟她们一起开个夜谈会。她有些不愿意,怕被母亲和妹妹看出端倪来。然而,母亲这次难得执着,这也让她心中不安。是不是母亲知道了些什么?她怎么会知道的?
果不其然,母亲第一个问题就问了她和爸爸哪个更好些。在任雨看来,这就是意味着母亲在征询她们的意见,以后想要跟爸爸还是妈妈生活。
当母亲问出爸爸是个怎样的人时,心中正抱着对父亲不满的任雨口快说出了父亲是个吝啬鬼,吝啬他对她们的付出。尽管她捂住嘴巴不想再吐露自己的心事,但是似乎晚了点。
母亲开始了解她们同学的父母有没有离婚的。任雨心里越来越慌,母亲是不是已经了解了全部真相,已经在她们尚未知晓时和父亲走到了离婚的境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害怕和不安,放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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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伟达匆匆洗了个澡,然后半躺在床上给丁悦华打电话:“对,我回到家了,嗯,她还没有回来,就那两个丫头在。”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向伟达面带温柔地回应了:“好,好,我会注意身体的,你和咱们儿子也注意身体。后天吧,后天晚上我过去吃饭啊。”
挂了电话,向伟达熄灭房间的灯,闭上了眼睛。
而在向伟达睡觉那侧的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只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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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小姐,我们这边已经收集到你先生出轨的所有证据,你可以看看。”陈侦探把一沓资料交到任诗文手中。
她颤抖着手翻动着厚厚一沓资料。
“向伟达,年四十,C市黄阳镇老坑村人,和丁悦华自幼一块长大,在大学之前,都是同班同学。向伟达大学在B市理工大学上的,丁悦华是在B市师范大学,两人在大一那年确定恋爱关系。向伟达工作第二年,他爸得了急性白血病,不仅把家里的积蓄全部花光了,还借了许多外债。丁悦华的母亲是在一家婚介所里扫地的,你爸在婚介所登记情况时,和她聊过几句。后来她让向伟达也在婚介所里登记情况,最后跟你匹配相亲。”
“其实当时,丁悦华已经怀孕了,但他们还不知道,所以想着先让向伟达跟你结婚,在你身上捞一笔钱来偿还外债。”
“你们结婚半年,他们的儿子向家福出生,户口是登记在向伟达父母的户口本上。”
“这十多年来,向伟达的一半工资是给了丁悦华,还有一半由他自己存起来。另外,丁悦华所居住的房子也是向伟达在还贷款,目前已经还完了。”
陈侦探喝了一口水,然后递过去一张名片:“任小姐,这是我们所里律师的名片,他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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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悦华最近心情着实不错。儿子最近和丈夫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而丈夫也跟她保证,再过一年,他一定会和那个人离婚,然后开一家寻味楼,把任家的生意全部抢回来。而她,到时就能做一个有钱有闲的富贵太太,儿子也能做个富二代小少爷。
好日子就在前头呢!
“丁老师,这是您的快递。”收发室的老刘手里拿着一个快递文件袋走进教室办公室。
“谢谢啊!”丁悦华嘴里说着谢谢,眼睛看着快递单子。
这个寄件人X是谁?寄件地址正是她家的地址,难不成是儿子寄给自己的?
想一想,过几天也就是她的生日了,这文件袋里说不准还真是儿子寄的礼物呢!
丁悦华面上带笑,快速地打开了文件袋,探头一看,里边是明信片照片之类的东西。
她把一沓照片取出来,眼睛一瞥,整个身体都愣住了。
“哎,丁老师,这就是你的老公啊?长得挺帅的嘛!”前桌的女老师刚好回过头来,好奇地往照片上看了看。
“嗯,是啊。”丁悦华面色稍缓,幸亏向伟达从来没有来过办公室找她,别的老师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