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伟达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他脑子里全是——她知道了!
*
“伟达, 你怎么过来了?”门突然打开,向伟达手上提着两个行李袋,身上死气沉沉。
丁悦华赶紧起身迎上去, 接过他手中的行李,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虑和关心:“伟达,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心里有着不好的猜想,向伟达该不是被赶出来了吧?那任家的钱呢?任家的饭店呢?她即将到手的好日子呢?
“老婆,那女人把我赶出来了!”向伟达一把搂住丁悦华, 牢牢地锁住她的身体,试图从她身上汲取一些温暖和勇气。
“没事,没事啊,你还有我,还有儿子呢!”丁悦华拍拍他的背,“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等着啊。”
向伟达缓慢地松开他的双手。
丁悦华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喊着儿子:“家福,出来陪你爸说会话。”
向家福坐在父亲身边,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突然问道:“你是和她们分开了吗?以后还会回去吗?”
向伟达心里还憋着一股气,愤愤说道:“我肯定不会再回去了!这里才是我的家啊!”
哼!任诗文如果不好好跟他道歉,他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更不会回到任家去!
他不相信任诗文会对她那么狠那么绝情,结婚十多年来,她就像个傻子一样乖乖听他的话。这回十有八九是那个精明的老头搞出来的事情,但任诗文这女人居然也听从了那老头的话,把他赶出家门,这笔账可是要均摊在他俩身上。
向伟达坐在沙发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这间屋子——屋子不算小,两厅三房,一厨一卫,还有个阳台。屋子内也布置得很温馨,收拾得很整齐。
只是对比起以前居住的独栋别墅,这个房子实在是太狭小了。他的下半辈子还有好几十年,难道就要困在这套小房子里了吗?就算他离婚后回到公司工作,他的工资也不足以让他在B市购置一套单幢小别墅啊!
向伟达的眉头紧了紧,但很快又松开来。
没事,现在他先陪着老婆儿子过一段平淡的生活,等到任雾学厨出师了,他就把她拉到他的阵容里就好了,让任家老头和任诗文的培育都打水漂去。
向家福用眼睛余光看看身旁的男人,半晌轻声说:“我会努力学习,以后找份好工作的!”
他希望一家三口能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不用再和母亲一起,悄悄跟在父亲和那任家母女身后,看他们一派亲密无间的模样。
向伟达挑挑眉,看向儿子,眼里涌着莫名的情绪。
这孩子,真是太傻了!怎么跟他十几年前一样,觉得考个好大学,出来找份好工作就能养家了呢?
算了,等到合适时机,他把任雾拉拢过来,把寻味楼的生意夺过来,让这孩子知道,怎样才能发家致富。
*
“妈妈,爸爸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啊?”任雨写完作业走出客厅,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了。
“小雨,小雾,你们坐着,妈妈跟你们说点事情。”任诗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任雾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拉着任雨的手,不让她逃避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和你们爸爸,由于性格不是很合得来,所以我们决定离婚。”任诗文和父亲商量过,不要让孩子知道离婚的真相,不要破坏她们对父亲的仰慕之情。
任雨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想要跑回房间钻进被窝抱着小熊狠狠哭一场,但是她的手被任雾牢牢抓住,哪里都去不了。
“嗯,我们知道了。”任雾一手抓着任雨,一手拍拍母亲的大腿,“妈妈,没事的,就算你们离婚,你们也是我们的爸爸妈妈,不会改变的。不过,妈妈,我和姐姐想要和你一块生活。”
任诗文点点头,这是自然,孩子的抚养权肯定是归她所有的。再说了,那人早就有了个儿子,他肯定也不稀罕这两个女儿。
“妈妈,我们进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任雾的力气快要花光了,她快要抓不住情绪崩溃的姐姐。
任诗文看着两个女儿一前一后冲进房间里,心里很不好受。
“好了,你哭吧。”关上房门,任雾松开了手。
“哇哇哇哇哇……”任雨一头扎进床里,放声大哭。
任雾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默默地看着床上任雨急促起伏的背部。
“他们离婚了,也还是我们的父母。”任雾叹了一口气,起身坐到床边安慰道。
任雨冒出个乱糟糟的脑袋,她声音沙哑:“不是的,你知道的,我们只剩下妈妈了!”
只是一刹那,任雾想起了她跟踪向家福后的那几天,任雨出奇的沉默。
“你知道了。”任雾陈述道。
“既然你知道了,你也明白妈妈现在的选择了。她没得选择。”任雾平静地看着任雨的眼睛,“不是我们不要他,是他一开始就不要我们。”
“更何况。直到现在,妈妈也在我们面前维持爸爸的好形象。”
*
当向伟达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蒙了。
不就离个婚吗?为什么还要闹上法庭?
等他看完里边的内容时,衬衫背部已是湿淋淋的一大块。
向伟达抬起头,两眼通红,嘴里喃喃道:“任诗文,你这个女人,够狠!”
向伟达当即去了寻味楼,哪知前脚刚踏进门口就被拦住了。
“向先生,不好意思,你上了寻味楼的黑名单,禁止入内。”说罢,向伟达便被一股巧劲给推出了门外。
“你给我叫任诗文出来,我有话跟她说!”向伟达双目一瞪,面上全是怒意。
“向先生,你上了寻味楼的黑名单,我们的老板和大厨都不会见你的。请你尽快离开,不然我就要报警了。”保安说话时还带着微笑,这让向伟达更生气了。
“你给我滚开!”向伟达使出蛮力一把把保安推开,想趁机跑进寻味楼了。
保安的长腿一撩,向伟达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向先生,请你别闹了。”保安依然带着笑,轻轻用力,便把向伟达提了起来,就跟提个小鸡仔似的。
向伟达面色发青,他恨恨地看了保安一眼,抹了抹嘴角的血,转身走开了。
*
向伟达打电话给上头领导销假,说家事已经处理好了。领导满意地通知他明天回公司上班。
“老公,你这颗牙都快掉了,要不,明天先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吧,别急着上班啊!”丁悦华劝道。
“没事,没事。”向伟达摆摆手,“我得赶紧回公司上班去,之前就约了下个星期要跟A市的一家加工厂合作。”
丁悦华点点头,明白了向伟达急着去拿回扣呢。
第二天向伟达一进公司,平时对他还算亲近的同事都没有上前打招呼,甚至转身就走,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是咋回事啊?向伟达懵了一下,很快就有了个猜测——难不成他们知道自己闹离婚的事情了?
“小向,过来一下。”总经理夹着公文包,一进公司就看到了向伟达。
总经理办公室内,总经理坐在办公椅上,面前摆了一沓文件。
“经理,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向伟达站在办公桌前。
“嗯,先坐下来吧,咱们好好聊聊。”总经理的脸平静无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向伟达上回进来这儿被骂了一顿,摔一大跟头,这回心里都还有心理阴影。他顺从地坐下来,但只有一小半屁股挨在椅子上。
“小向,你来咱们公司也工作了十多年了。你觉得,这些年来咱们公司对你怎么样啊?”总经理的眼神幽幽。
哦,原来是让他来表决心夸公司了。
“我大四那年是在咱们公司实习的,后来直接签了工作合同,转正,从一个采购员干起,一直干到现在的这个职位。这些年多得公司的培养和信任,我才能走到这么远。”向伟达神情真诚殷切,眼里还含着感慨。
“既然公司这么重用你,那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总经理重重地把一沓文件摔在向伟达面前。
在惊慌的同时,向伟达总感觉这一幕似乎前不久刚发生过。
向伟达慌慌张张地看向文件,上面清楚地列明了某年某月某日,他在何地跟何人进行了什么交易,金额是多少,旁边还有当事人的签名。
向伟达的心坠入了无边深渊。
“咱们公司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你等着收法院传票吧。”总经理看着面前这个看似老实却占尽好处的男人,带出一丝不屑来。
第26章 二十六
“任诗文, 你给我出来!任诗文!出来!”
丁悦华冲进寻味楼里,嘴里大喊着,声音尖锐无比。
饭桌上的客人纷纷抬起头来, 奇怪地看着这个闹事的女人。
“不好意思, 打扰各位了,”大堂经理冷漠地看了一眼丁悦华, 然后转身面带歉意地对客人们说,“每张桌子上送一份水果拼盘, 请各位享用。”
几个保安紧紧按住了丁悦华的双手, 迅速把她带离。
“小姐,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呢?跟任厨预约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请你尽快离开。”保安把丁悦华推到门外。
“你们让任诗文出来,她不出来我就不走!”丁悦华扔下这句话, 然后一屁股坐在寻味楼的门口前。
“小姐, 请你不要坐在门口影响客人的进出。”大堂经理的左手放在上腹部, 右手向外平伸,作出请你离开的姿势来。
丁悦华哼了一声, 没有挪地儿。
“把这位小姐扛走,别碍着咱们店的客人。”大堂经理一声令下, 几位保安一哄而上,硬是把丁悦华抬离店门,放到停车场前的垃圾桶旁。
丁悦华气得破口大骂, 但保安们并没有理会她,立即回到寻味楼门口处充当门神,防着某个不长眼的女人走进来。
丁悦华骂着骂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现在该怎么办啊?
向伟达被抓去坐牢了,没个几年时间都出不来, 家里的大部分钱也用来赔偿了。
她的工作也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事情被贴上了学校的贴吧里,几乎每个学生和老师都知道她的事情了。她本来想厚着脸皮在学校里待下去,但是万万没想到平时像个弥勒佛似的老校长居然板起了脸辞退了她。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捧在手心上的儿子,在学校被同学们嘲笑,说他是野种,在他的课本上写满了骂他的话,全班同学都在孤立他。儿子昨天晚上还问她,能不能转学。
丁悦华在垃圾桶旁坐了小半个钟,路过的行人见她双眼呆滞,还在她面前扔了一张五块钱。
丁悦华捡起钱,卷成一团扔在好心人身上:“你眼瞎了吗?你看我哪处像乞丐了?”
好心的女孩子被吓了一大跳,身旁的男朋友看不过去,捡起那五块钱砸在丁悦华脸上,骂道:“你哪里都不像乞丐,你就是个乞丐。”
说罢揽着女朋友的肩头匆匆离开。
*
“任雨任雾,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性!爸都被你们给弄进监狱里了!他是你们爸爸啊!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向家福见到前面并肩走着的两个女孩,突然冲上去,一顿狠骂。
“你这野种,在说什么呢?”任雨任雾还没开口,旁边一个染着黄头发男生开口了。“你爸犯了罪难道不应该坐牢吗?重婚,拿回扣,这两件事是任雨她们逼你爸去做的吗?再说了,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私生子比人家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还要大的!”
黄头发男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体育生,脾气爆,个子壮,没有人敢去挑衅他。
向家福不由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任雾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冷冽的笑来:“向家福,那是你爸,可不是我爸!一个从来没有在我们身上花过一分钱的男人,怎么配做我爸呢?十几年来,我们任家可没有从你爸身上拿到过一分钱,反而是你爸,每个月工资上交给你妈,还用我妈的卡买了那么多好东西给你们家。想想你妈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为什么她的衣服每件都上千块钱?你确定要跟我算这个数吗?你们,有这个钱赔给我们吗?”
“啧啧啧,居然还是个吃软饭的啊!”旁边围观的同学们现场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面上全是兴奋八卦的神情。
“向家福,你有心情在这里跟我们闹,还不如赶紧回家把你妈那些包、首饰转手出去,不然,怎么赔我们的钱?”任雨看着面前这个眼睛鼻子十足像自己父亲的男生,似笑非笑地说。
向家福涨红了脸,牙齿咬在下唇上,已经渗出血来。他恨恨地看了任家姐妹一眼,然后匆匆扫了旁边的好事围观者,心里发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这些人都哭着求我!”
*
一家四口依然是一家四口。以前向伟达在任家的时候,任均一直在外面独居。向伟达走了之后,任均倒是搬了回来。
任诗文离婚之后,整个人比以往要沉寂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任均给她订了一个两月国外游。两个月后回来,她黑了许多,但心情明显好上不少。这样一家人也算是放下心来。
任雨本来性子内向,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藏在心里。任雾使出了棉花糖之力,总是跟在任雨身边,不断地逗她开心,把她拉出去玩,唱K,爬山露营,游乐场等等,任雾觉得可以好玩的都带任雨玩了一遍。在海边露营时,任雨一个人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很久,最后把手上的银链子扯了下来,用力扔进海里:“好了,我不恨你了,也不爱你了。”
躲在一旁的任雾终于放下心来,这条银链子是向伟达唯一送给她们的礼物。她早早就扔了,而任雨则一直戴在手腕上。
生活慢慢重回了正轨,不管心里还难不难受,起码,明面上,他们都过得很好。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任雨考上了B大的经济系,她的目标是争取大三去美国做一年交流生,然后大四在寻味楼实习,主管财务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