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雾早已预想过有这一天,她平静说道,“不用管他们,只要不让他们进厂子就行,他们乐意在外面闹就在外面闹。”
老张麻利应下。
果然,任大强夫妇见老张挂了电话,把自己关在保卫室里,再也不跟他们说话,急得不行,伸手把大门推得啷啷作响。老张冷眼瞅着,这大铁门牢固得很,哪里是这老头子能推得动的啊。
白晓梅没想到会被拒之门外,愤怒地仰着头看向厂房,扯着嗓子喊:“任雾,你这死丫头,还不赶紧下来给我们开门!我们可是你爸妈,养了你十几年!”
大冬天的,厂房正对着大门的门窗都关得严实,没办法,这风向正朝着厂子,要是不关上门窗,冷风一吹,把里边的布料都吹乱吹掉在地上了。
任雾耳朵灵,隐约能听清底下有人在喊些什么话,但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白晓梅喊得嗓子眼都冒火了,却没有一个人从厂子里出来理会她,气得她踹了两脚大铁门,痛得她皱着脸抱着腿喊痛。
“这可咋办啊,那死丫头不理我们啊!”白晓梅眼泪都要出来了。今年任雾那死丫头连一分钱都没寄给他们,他们吃的用的都是用存折上的钱,上次来找任雾花了不少钱,这次过来又花了不少,一下子存折只剩了两百来块。
任大强也有些愁眉苦脸,他们昨晚半夜到了东市,在火车站将就过了大半晚,本想着今天见了任雾,就能过上舒舒坦坦的日子了。没想到折腾了那么久,现在他们还在外面吹着冷风。
陆仁甲夫妇脸色也不好,他们原本想着等见着任雾的时候,先扑上去说点好话哄哄她,好消除他们之间的芥蒂。没想到,连人都见不上啊!
中午下班铃响起来,无数工人从厂子里走出来。大门外的几人两眼发亮的盯着那些工人,只待他们走出厂门,就能趁机钻进去。
然而那些工人只好奇地看了几眼大门,然后脚步一拐,往厂房后面走去。
?
“他们下班了,怎么不走出来啊?”任大强又开始拍大门,愤怒地问道。
老张拿着自己的饭盒,从保卫室里走出来,随口给任大强解了个疑惑:“咱们厂子周末放假,那时候大家才能出去。要不你周末再过来瞅瞅?”
任大强差点气得晕过去。今天可才是周一啊!
任雾因着任大强这群人在厂子外守着,干脆也住在厂子里了。整整一个星期,除了货车进出,居然没有一个人从门口出入。
周五晚上,服装厂不用加班,工人们欢欢喜喜换了好衣服走出厂子。在冷风中熬了好几天的任大强一群人憔悴不堪地走上前,想逆着人|流钻进去,却被老张拦在了门口,“不相关的人不能进去!”
“你说啥呢?谁是不相关的人啊!”白晓梅双眼一瞪,“厂长可是我闺女!”
老张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哦,那等厂长批准你们进去了,我再让你们进去。”
一番胡缠乱搅后,老张又关上了人员出入的小门。厂子外,任大强一群人呆呆地看着门前这个厂子,明明那么近,却怎么也走不进去。
“咦?这不是任大叔吗?”刘虹从里边走出来,看到熟悉的面孔,便停下了脚步。
“刘虹?”白晓梅看着穿得既暖和又漂亮的刘虹,眼热得很,挂起一脸笑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刘虹,你赶紧帮帮我们吧!任雾这丫头不懂事,跟我们耍小性子,不肯见我们咧!”
刘虹有些为难地缩回手,小声道,“婶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在给她打工呢!我一个打工妹能在厂长面前说啥啊!”
白晓梅愣了一下,“你可是跟她一起出来打工的啊!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任大强和陆仁甲夫妇也紧紧盯着刘虹,几张老脸上全是期待。
刘虹叹了一口气,“婶子,大叔,不怕和你们说,我们能进来这里打工就是因为以前跟厂长认识。可是进来之后,我们也没怎么见过面了。你们是不知道,咱们厂子多宽多大啊,有好几个车间呢,我整日都在车间里做衣服,厂长可是待在办公室里上班的,哪见得上啊!”
白晓梅慌了,这几天来她这颗心被摧残得不行,明明面前就有金疙瘩,偏偏自己摸不到。
她抹着眼泪问刘虹,“刘虹,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啊!你也知道咱们农村人没什么收入,这车费就耗光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存款。你不帮帮我们,我们真的要冷死在厂子外头了!”
刘虹面上有些犹豫,咬咬嘴唇把她拉到一边,“婶子,我这有个法子,应该能帮得上忙。不过,这个法子可是要我当坏人了,以后你跟厂长好了之后,可得帮我说好话圆过去啊!”
白晓梅立即亮了双眼,皱巴巴的双手抓得她生疼,“你快说,要是真让我跟那死丫头好了,以后我让她把你调到办公室里坐着上班,不用干那啥子车间的活儿!”
刘虹听到保证,便悄声说了自己的想法:“厂长是东市的出名人物,你可以去找电视台来帮忙解决问题啊!该怎么说,你跟叔好好商量一下。”
任大强一伙人终于消失在厂子外面。
任雾走进设计部,停在了某一张桌子前:“阿虹,这次还真是谢谢你了。”
刘虹把铅笔放下,仰着头对她眨眼,“小事一桩,厂长要是过意不去,可以请我去吃顿大餐。”
任雾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等我这事儿搞定,咱们去吃火锅!”
*
最近,东市最出名的事儿就是“成功企业家任雾发达后不认养父母”。电视里轮番放着一对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中年夫妇面对镜头,痛诉他们辛苦养大的女儿自从发达后,不肯再认贫穷的养父母。
“我还记得那时候把她捡回家,她那呼吸都快没了!咱家里穷,但是还是咬紧牙关把她送到医院,抢回一条命!等她年纪大了点,我们又把她送去学校上学,可她整日偷懒,我们哄着骂着她都学不下去,最后只能退学,这我们也只能认了!不过她是个有运道的聪明娃,出来打工还能打拼出自己的事业。可是,明明生活都已经好起来了,她怎么就突然间不认我们了呢?”
“我们知道,我们是乡下人,没本事,让她受委屈了。可是我们也尽力了啊!闺女啊,是不是爸妈以前管你太严了,你才不乐意理我们啊?闺女啊,咱们做爸妈的,都是一心盼着你好的啊!”
……
镜头里,任大强夫妇双眼通红,一脸急切和盼望,“闺女,回来吧,回到爸妈身边吧!如果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你好好跟我们讲,我们一定会改的!”
任雾嘴角带笑看完这些采访片段,这两人还真行,都把自己说成世界上最好的养父母了。瞧,现在接收的电台广播里这么多听众都专门打电话来骂她、劝她赶紧和养父母和好。
然而没过多久,报纸上又爆出了新消息——“成功企业家任雾养父母偷拐孩子”!
陆仁甲两夫妻找到了东市日报,哭哭诉诉表示任雾是他们的孩子,年幼时被没有生育能力的任大强给偷了!任雾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无法面对,才和任大强夫妇断绝来往!
很快,任大强夫妇在电视台作出回应——“当初陆仁甲重男轻女,把刚出生不久的任雾扔掉,他们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于心不忍捡回去养。”
陆仁甲那边立马又放出任大强夫妇苛待任雾的消息以作回击。
……
这个新年就在任大强夫妇和陆仁甲夫妇的你来我往中过去,吃瓜群众也差不多把事情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亲生父母重男轻女遗弃女婴,养父母唯利是图苛待女童。两边都不是个好东西!
任雾也接受了一个节目平台的采访,她语气平和地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并表示自己无法接受遗弃她的亲生父母,也无法原谅一直苛待她的养父母。不过等他们老了,没有了工作能力,她也一样会赡养他们。
一时间,任大强夫妇和陆仁甲夫妇被骂得不敢见人,出门就被扔石头扔水果皮,加上确实没钱了,只能灰溜溜地回老家去。
任雾这一生,除了把精力放在她的服装事业上,还专注于呼唤性别平等,在她能力范围内为更多女性提供了合适的工作岗位。同时还资助了许多贫困地区的女学生上学,让她们有机会走出困境,奔向光明的未来。
当任雾闭上双眼、离开人世时,有数据表明,这数十年间女婴的遗弃率大大降低,女性获得工作的机会也大大提升。
“欢迎回来。”系统006的声音一如既往保持机械,“正在打分,请稍等。”
“本次任务打分如下:①反抗成功,拥有自己的人生,得六十分;②帮助同乡少女及许多女性改变命运,得二十分;③教训养父母及亲生父母,让他们终生后悔,得二十分。使用道具‘你怎么也打不中我’,最终得分为九十分。目前总得分为两千三百九十。宿主请努力,达到两千五百分即可申请短期休假!”
第250章 二五零
任雾再次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她双手撑床起身,转过头四处打量,心里明了——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女生四人间宿舍。
一股熟悉的晕眩袭来, 任雾闭了闭眼, 原身所有的记忆涌进脑里,如电影放映般,一幕幕放过。
*
原身是个来自农村乡镇的女孩儿, 今年十八岁,刚从县城高中考上省内的一本大学A大。
在她上大学之前, 她的生活要比同村的许多女孩都过得好。她的父母早早就在镇上起了房子,二楼三楼住人, 一楼拿来开杂货店。这家杂货店是他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生意说不上多好,但是能让他们一家四口衣食无忧。
原身长相清秀, 学习成绩也好,父母深以她为荣, 平时也处处宠着她、迁就她。乡下小姑娘穿的衣服大多都是从圩镇的小店里买的, 而原身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到县城里挑了又挑才买下来。乡下小姑娘哪个不用帮忙分担家里的家务活,偏生原身在家里啥也不用干, 净由父母全干了……
时间一久,原身心里也充满了优越感——她和那些农村姑娘不一样, 她成绩比她们好、长得比她们漂亮、穿衣服比她们好看、用的日用品比她们昂贵……
然而, 等她上大学之后,一切都变了。宿舍里三个女生都是来自大城市,穿的用的都比她高档,吃的喝的都比她昂贵,说的聊的都比她眼界大。
说实话, 这三个舍友虽然家境优渥,但为人真的不错,从来没想过要互相攀比,便宜的东西也会用。只是原身的双眼早就被舍友昂贵的衣服包包鞋子护肤品给蒙蔽了,她满心都是羡慕,随即生出深深的不甘。
原身开始不断往家里伸手要钱,拿了钱就去买牌子衣服包包鞋子,好不容易把身上穿的换了一遍,又瞄准了护肤用品。几十块钱的爽肤水见不得人,需换成两三百的才行;一百出头的乳液太丢人了,那个五六百的还不错……
家里的父母不过是开了家杂货店,哪有那么多钱供原身挥霍,打电话来劝她省点花钱,却惹得原身怨恨不已——为什么别人的父母能给孩子提供那么好的生活条件,而我的父母却整天为这一千几百块来责备我?一怒之下,原身除了开口要钱,平时连个电话也不愿意往家里打,几乎是断绝了来往。
不仅如此,她平时跟家里的妹妹任晴网上聊天,还给她灌输“女生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己,不然以后我们回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发现自己丑了吧唧的,那多吃亏啊!”“喜欢就买,别委屈了自己!”“别人都有,你为什么没有?”等诸如此类的想法。任晴也慢慢地变得虚荣,什么都想跟别人看齐,甚至要比别人更好。
原身高中毕业后接受了同班男生徐浩平的表白,两人也幸运地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高中时,徐浩平成绩好、长相英俊,算得上年级里的风云人物。而上了大学,徐浩平在学校里成了不起眼的一个。原身嫌弃他的小家子气,出去吃饭永远都是选择街边小摊档;原身嫌弃他父母工作粗俗,居然是镇上的杀猪匠;原身嫌弃他出手小气,出去逛街只是看看而已,从来不给自己买礼物……诸多的不满积压在原身心里,很快她就对徐浩平说了分手,面对挽留时她说道:“你看看你,一年到头也不给自己买两件好衣服,更别提给我买啥好东西了,这么穷你谈什么恋爱啊!”
原身的变化,舍友们都看在眼里。她们特意给她发了一条长信息,婉转劝她不要过于热衷追求这些身外物,大家都是学生,还没有工作挣钱呢,当下的主要任务还是认真学习。
这条长信息原本是舍友们的好意,却让原身更加心有不甘,羞愤不已。凭什么你们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劝我不要热衷追求身外之物,是因为在你们眼里,我就不配用它们吗?
原身想要拥有钱,想要拥有许多名牌衣服包包鞋子化妆品,想要拥有许多人羡慕的目光,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
但不得不说,原身这张脸是真好看。她正愁着不知道哪儿有渠道找个有钱男朋友时,就有人找上门来。某次她跟舍友们出去唱K,走的时候遇见了舍友认识的一个朋友王柏,他几乎是对她一见钟情。得知她单身后,他立即主动出击,每天一束鲜艳的鲜花、每天下午准时在宿舍楼下倚在豪车旁接她去吃饭、每次分开必送香水口红之类的小礼品,她的手机电脑衣服包包鞋子全被换了更贵更好的,等她过生日,竟送了几万块的手链和一个十几万的包包。
原身哪里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男生,没过多久她就答应了他的追求,即使舍友告诉她,王柏非常花心,指不定一脚踏几船呢。
管得着他花不花心呢,只要他能给她想要的,那就可以了。
原身如愿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王柏每个月给她打五万供她吃喝买点小东西,像旅游置衣这些大开销,全由他负责。
大学四年一晃而过,原身学会了如何把自己打扮得吸睛,学会了如何潇洒花钱,学会了撒娇换钱花,唯独在学业上啥也没学会。
毕业之后,原身搬进了王柏名下的一套房子里,每日优哉游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无聊就跟小姐妹去逛街吃饭旅游,时不时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美照,毫无生活的压力。
直至王柏结婚。原身以为自己会嫁给这个有钱的男人,却没想到他听从父母的安排,和家境差不多的女人结婚,并且决定和她断绝关系。
倒不是这个男人要全身心回归家庭了,他皱着眉说道:“你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好归宿吧,我就不耽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