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新彬心里舒服了些。算了算了,把这条裙子买下来吧,反正学费已经够了,缺的是生活费。到时再想想办法,看看是自己去做兼职挣钱,还是找母亲或者姐姐拿钱。
“哇,音音姐,你男朋友好大方啊,不用你开口,他就立即下单了。”见闻音音的男朋友发来订单的截图,坐在闻音音身旁的两个少女感慨道。
闻音音得意地笑笑,“他要是对我不大方,我才不跟他在一起呢!”
闻母推开女儿房门,刚巧听到女儿的话,不由说道,“我对你要求也不高,以后你对象能像对面家的小玲老公那样,自己给首付买房,在房本上加上你名字,以后我能跟着你们一块住,帮你们看看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闻音音点头,“可不,我也是这样想。他要是没钱买房、不添上我名字,我才不要跟他结婚呢。”
这头的闻音音母女聊得欢快,下完单的苏新彬的心却像被割了一刀,心痛得很。
“妈,你睡了吗?”苏新彬心烦意乱,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准备睡了,腰不舒服,腿又麻,还是在床上躺着松快些。”任雾还在桌子前剪裁衣服,但并不想和儿子多聊,顺口扯了个幌子。她似乎听不出儿子话里暗藏的焦虑,反而主动提起自己身上的不适。
听到不想听的话题,苏新彬的嘴角往两边撇了撇,看上去非常沉闷。
“妈,你最近就在家里呆着,啥都不做,多闷啊!”苏新彬看似关心母亲在家呆着无所事事,心里觉得无聊。
任雾的语气显得兴奋些,“我最近闲下来,才知道日子原来可以过得这么舒服的呢!以前每天六七点就要起床,开始不断地干活忙碌,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躺下来,累得手软腿软的。哪像现在这样,每天睡到自然醒,一整天除了做饭洗衣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妈为了你和你姐两个,辛苦了大半辈子,忙出一身病痛来。现在你们一个在工作上班了,一个快要毕业了,我也算可以退下来好好歇着了。彬子,放心啊,妈在家里很好,你就好好上课、好好找工作,甭惦记着家里。”
苏新彬嘴里那句早已想好的——“你要是觉得闷,就到县里找份闲点的工作干着,每月挣个两三千,也不会累到自己”,始终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虽然把便宜儿子的嘴巴给堵死了,但任雾的心情也不算愉悦。
她没想到苏新彬真的可以忽略母亲身上的病痛不适,拐着弯儿让母亲去工作挣钱来养他,甚至还要顺带照顾一下他的女朋友。
算了算了,反正她是咬死自己没钱的。他自己都二十二岁了,早该负起点责任来,不要老想着通过压榨亲妈来拿钱。
任雾在乡下过着舒坦日子,苏新彬在几百公里外一边忙着上课,一边忙着实习。
他本来还想着从母亲那儿拿点钱,但打了好几回电话,母亲话里话外都在诉以前生活的苦,说现在日子的舒服。他脸皮再厚,也无法直言让母亲去打工。
银行卡里扣除学费住宿费后,剩下的钱不多了,看着那个数字,苏新彬心里又慌又急,充满了危机感。再不想办法,他可就要吃不起饭了啊!
他从网上挑挑选选,找了几个合适的实习生岗位,投了简历。来回奔波于面试和笔试,最后进了一家物流公司。
工作内容不难,主要是为客户开单和核单等,难的是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再转二十分钟的公交才到公司。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吃完饭拿出手机没几分钟就要上班了,然后忙碌到下午六点。等他回到宿舍,接近八点钟。随便吃点东西,洗澡洗衣服,转眼就到了十点。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苏新彬总算感受到上班的辛苦,比起兼职时在学校旁边的麦当劳里收银还要辛苦,毕竟不用花上四小时在路上奔波。上班坐上八小时,来回站上四小时,几天下来,腰酸背痛。
苏新彬坐在椅子上,右手往后,不断捶打着右腰侧的肌肉。
“怎么刚上班就腰酸背痛了?以前没怎么干过活吧?周末歇一歇就好了。”隔壁座位的大妈瞟了一眼,说道。“像我们这些经常要加班,一坐就要坐上十来个小时的,屁股都坐麻了,腰肌劳损是最常见的,痛起来简直要命啊,连走路都难!”
会这么严重吗?苏新彬想起母亲偶尔说起来的,她早上八点半开始上班,忙到晚上十点,坐一整天,腰痛得像针扎蚂蚁咬似的,难受得厉害。
任雾在乡下住着,经营着小服装店,挣得钱不算多,但是有足够时间休息、能和熟悉的朋友们时常见面聊天,这就足够舒坦了。
苏新彬也没有再想方设法暗示她出去找工作,偶尔还会关心一下她的身体,问问她最近好点没有,要不要给她买点膏药寄回去。
这才算样嘛!任雾心里想。
其实原身上辈子过成那样子,两个孩子固然有错,但她同样也需要负起一部分责任来。
她平时过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辛苦告诉孩子们呢?还自以为孩子们会明白自己挣钱不易,会关心体谅她。事实上,还没工作、也没有从事类似强度工作的孩子们哪会明白母亲是流了多少汗水、耗了多少精力才能把他们的学费生活费给挣出来。
她有病有痛,为什么要瞒着不说,把准备好的医药费都给女儿做嫁妆、给儿子凑首付呢?不说,忍着,孩子们就假装看不到母亲的痛苦,只想着自己,想方设法从母亲手里掏钱。
她身体破败得干不动活儿了,遭到孩子的嫌弃,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辛苦劳累、病痛全部摊在他们面前,索要理应得到的赡养费呢?赌气不用他们养,放纵了他们,苦的是自己。
……
春节时,苏新彬主动申请了公司的加班,想要拿三薪。苏新巧跟男朋友回老家见家长了,因而只有任雾一个人孤独过年。
任雾打电话跟孩子们抱怨了一番,说自己在家孤零零的,心里挂念他们。
苏新彬挂了电话,立即给母亲发了一个五百块的红包,还附上自己的道歉——“妈,新年快乐!儿子不孝,今年没有陪在你身边过年,以后过年我一定会陪着你。”
任雾喜滋滋收下了红包,这可是第一次收到孩子的金钱回馈。
苏新彬在物流公司上了几个月的班,慢慢明白了挣钱的艰难——付出许多时间、精力,得到的只有不多的工资和一身的疲惫不适。
母亲,当初是怎样咬着牙,把他们的学费生活费挣出来的啊!
苏新巧接到母亲的电话时,心里也有点内疚,“妈,大宽他家太远了,我赶不及回家。等到五一放假,我再带大宽回去看你。”
挂了电话之后,她也给母亲打了一千块钱作为过年的孝顺费。
任雾心里开始盘算着,前两天看中的那条金手链好像刚好一千五。要不,就买下来,当是孩子们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那边任雾在开开心心逛着县城,这边苏新巧跟着男朋友大宽走进了家门。
大宽老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父母开了一家小商店,平时收入还不错。上头还有个大姐,结婚两三年了,夫家和娘家在相邻的两个小区里,平时经常走动。
苏新巧一进门,便看到了一大屋子人。大宽的父母、爷奶、姐姐一家三口、大伯一家四口、三叔一家三口,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坐在客厅里,等着见大宽的对象。
苏新巧在大宽家里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一大家子看起来都非常喜欢她,话里还期待着他们赶紧结婚,把喜事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卡文,发晚了。
还有一更我明天补回,希望小可爱们见谅!
第133章 一三三
午饭之后, 大宽把苏新巧带到自己房间里,跟女友分享自己的小天地。
苏新巧坐在椅子上,手里慢慢翻动相册。大宽坐在她身边, 嘴里不停给她介绍相册里的内容。
“这是我姐结婚那天拍的照片。看, 姐那天穿的中式龙凤褂,手上带了好几个金镯子, 脖子上带了一个金猪吊坠,耳环也是金的, 特别闪。”大宽见女友的眼睛胶着在姐姐出嫁那天的照片上, 趁机表衷心, “等我们结婚时,我也给你买这些首饰!”
“你放心,我们到时候结婚, 也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 让你开开心心的。”大宽拥着女友的肩膀, 保证道。
听到温柔的许诺,苏新巧不但没有心动的感觉, 反而还有些担忧。
在她老家,她参加过的婚礼都是有些简陋的。新娘子都是穿着一身在婚纱店里租来的白色婚纱, 手上戴个金戒指,脖子上戴一条金链子。哪像这张照片里的大宽姐姐那样,穿金戴银, 看上去富贵逼人。
不用说,苏新巧就能猜到,大宽姐夫给的彩礼多,大宽姐姐的陪嫁肯定也少不到哪儿去。
“大宽,你们这边的彩礼和嫁妆大概要多少啊?”苏新巧翻过另一页相册, 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事实上,她的耳朵早就竖起来,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对象的回答上面。
当初姐姐嫁人的时候,父母不知在饭桌上说过多少回,大宽心里也有个谱儿。
“像我姐那样,姐夫给了二十万,另外还要给她买衣服和首饰,听我妈说好像花了五万吧,房子也会先给完首付,结婚之后两人一起供楼;我姐把二十万全带过去,另外还陪嫁一辆十八万的车,还有那些传统的被子枕头之类的嫁妆也带了过去。”大宽从脑海里翻出这些记忆,说给女友听,“对了,我们家还买了新房的电器,也花了几万块吧。”
苏新巧的心凉了半截。这么看来,礼金要全部带回男方家里,另外还要花二十几万来准备嫁妆。
原来嫁人也要花这么多钱,像她这种家境的,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呢?
“你爸妈给你姐准备了好多嫁妆啊!”苏新巧低声感慨一句。
“不多啦,当时我爸还想把家里的一套小房子给姐当嫁妆呢,最后还是姐不肯要才罢休。”大宽说道。
他见女友有些闷闷不乐,嘴角无精打采地垂着,脑子转了转,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新巧,你放心,到时我家给你的礼金肯定不少,我爸妈前两年在这个小区的二期里买了一套房子,给咱们做婚房,已经装修好了,家具电器也备齐了,到时候咱们结婚了就住在那儿。”
苏新巧心里更加苦闷沉重了。
如果大宽家里穷点,彩礼少点,她或许还好意思开口说明自己家里条件不好,拿不出什么陪嫁。
而现在大宽充满热情地告诉她,彩礼丰厚,婚房也备好了。她总不能拎着两身衣服、两手空挂挂地进门吧?
下午,大宽和他爸去备年货,苏新巧躺在客房的床上玩手机,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打开门,大宽母亲端着一盘橘子走了进来。
苏新巧在未来家婆面前难免束手束脚,脸红红的,说话也有些腼腆。
大宽妈笑着说:“闺女,在这儿就当自个家一样,吃好喝好,甭客气的。”
两人坐在客房里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说话聊天。
“闺女,大宽都没跟我提起你家里情况呢,要不你给我说说?”氛围被大宽妈炒热了些,她主动问出心中所想。
苏新巧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她和大宽在一起两年了,只是偶尔提过一次,父亲不在了,是母亲把她和弟弟拉扯大的。平时她和母亲弟弟打电话,用的是方言,大宽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爸前几年不在了,我妈以前是做衣服的,现在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在老家生活。我弟弟现在上大四了,明年六月份就毕业了。”苏新巧干巴巴地说道。
大宽妈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哦,这样啊!真是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什么?苏新巧不知道,也不敢问。
大宽妈心里非常不满,单看苏新巧的白白净净的外表和白皙嫩滑的双手,她还以为这闺女出身于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没想到,她居然看走眼了。
大宽妈显然失去了聊天的热情,而苏新巧也敏感地意识到她态度上的转变,心里也起了疙瘩。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新巧,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困了,回房里歇一歇。”大宽妈把橘子也端走了。
苏新巧坐在床边,脑袋低垂,长发也滑落在脸庞,看不清她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大宽妈坐在梳妆台前,左手抓着一把染成酒红色的长发,右手拿着梳子用力梳理,心里颇不得劲。
她放下梳子,拿起一旁的手机。丈夫和儿子都出门两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她现在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丈夫说说。
半个小时后,一个高壮男人推开了主卧的房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的女人立即醒了。
“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啊?”大宽妈随口抱怨一下,立即进入主题,“我刚才去找大宽女朋友聊天了,她家条件跟咱家差太远了,父亲不在了,母亲以前是在厂子里做衣服的,现在身体不好呆在乡下老家,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大四。”
大宽爸倒没想那么多,“家境差点就差点,人勤快、脾气好就行。”
“你这瞎说什么呢?你想想,娶这么一个穷媳妇回来,她妈身体还不好,她弟明年才毕业,以后十有八九都要补贴照顾她亲妈和弟弟,大宽日子都过不舒畅了。再说了。她家跟咱们家隔了一千多公里,要真是嫁过来了,指不定不愿意到咱们这个地方工作生活呢!”大宽妈把自己不乐意见到的结果都摊了出来。
“再说了咱家大宽长得又高又帅的,又不是非得娶她不可。照我说,上个星期六姨介绍的那个女孩子就挺好的,爸妈都是公务员,而且咱们两家离得又不远。他们要是结婚了,就住在咱们前两年买的房子里,我们天天都能见上儿子媳妇的,以后还能帮忙照顾孙子,多好啊!”大宽妈越想越满意,“我不管了,你赶紧跟大宽说清楚,我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大宽爸坐在床边,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妻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遍之后,他心里琢磨一下,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
他不盼着儿媳妇家里多有钱有势,但最起码的不能拉儿子后腿。像苏新巧这个家境,也确实寒酸了些。现在她弟弟还在上学,尽管明天六月份就能毕业工作了,但是刚出社会的学生能挣几个钱呢?家里的大头还不是苏新巧负责,那也就相当于自家儿子要负起这个责任了。
苏新巧只有一个寡母在老家,作为女儿,想来也是放心不下的。这就意味着,儿子娶了她之后,很大可能不会回到他们身边生活。他们早就盼着和儿子团聚、帮儿子照顾孩子,两地分离的日子实在不想再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