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方便,又有两个大男人,她都是隔上两三日,趁着天黑到水池那里穿着里衣匆匆洗个澡。想了想,这都已经三天没下水了,三天了。
“哥哥,我想去水池那边。”林溪扯了扯苏钰渊的袖子,隐晦地说道。前几次也是苏钰渊陪她,在水池边点个小火堆,他在远处等着。
“嗯。”苏钰渊点头,人却是没动。
“哥哥,你陪我去啊,我一个人怕黑。”林溪眼巴巴看着苏钰渊,有些可怜兮兮,语气带着些讨好。
苏钰渊起身,拿了自己的一套衣裳,又拿了一根烧得正旺的柴,抬脚先一步走了出去。
林溪乐呵呵地拿好自己的衣裳,忙跟了出去。快步追上苏钰渊,扯住他的袖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水池边。
苏钰渊把衣裳放下,捡了一些柴,笼了个火堆起来。等火烧旺,他转身往远处走。
林溪在后头喊:“哥哥,你别走太远啊,也别离太近,别转过身……”林溪唠唠叨叨,一如既往地进行沐浴前的啰嗦交代。
苏钰渊淡淡嗯了一声,走到不远处的一处大石头旁,背着水池的方向坐了下去,盘腿打坐。
林溪看着苏钰渊的背影,窸窸窣窣地把外衫脱了,脱掉鞋袜下了水。走到水深处,林溪背对着苏钰渊,矮下身子,快速地把自己洗了个遍,又把头发洗了,就匆匆爬上了岸。
蹲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手忙脚乱地把湿了的里衣脱掉,拿帕子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里衣,又把外衫穿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美人哥哥每次都是稳如磐石地背对着她坐在石头上,可好歹她是个大姑娘,美人哥哥是个成年男子,她在这又脱又穿的,到底是有些心慌慌,还有些臊得慌。
林溪系好衣带,把头发拿帕子包起来,从石头后走出来,穿好鞋袜,出声喊苏钰渊:“哥哥,我好了。”
苏钰渊从石头上下来,闲庭信步走过来,指了指他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去那等着。”
林溪看着那块大石头后黑漆漆的一片,打死不敢过去,她扯了扯苏钰渊的袖子,打着商量:“哥哥,那黑,我就在这等着,我背过身去,保证一眼都不偷看,不然我就是王八蛋。”
看着林溪一本正经发誓的小脸,苏钰渊低低笑了声,凤眸溢满笑意。
林溪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啥意思,给个话。
她就不明白了,每次他洗的时候,她都是等在水池边火堆旁。可美人哥哥却次次都要跟她来上这么一场徒劳无益的对话。
为了保证她不偷看,她已经从小狗,小猪,小兔崽子,上升到王八蛋了。
“我信你。”苏钰渊伸手扳着林溪肩膀,把她转过去,推到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坐着。
林溪坐在石头上,把头上的帕子拿下来,用手当梳子一下一下顺着头发。
片刻功夫,身后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林溪听着听着,突然咯咯咯乐出了声。虽然这水是活水,但算起来,美人哥哥还是在用她的洗澡水啊。
水声停了,苏钰渊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笑什么?”
林溪拍着石头又是一阵傻乐,乐完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洗你的。”话说,美人哥哥用了这么多次她的洗澡水,都没反应过来吧,也是够傻的。啧啧,美人的智商堪忧啊。
苏钰渊光|着精|壮的上身,站在水里看了一会儿那弧度分明的背影,听着那压抑不住的咯咯咯笑声,脸上现出一抹无奈又带着些宠溺的笑容,接着往后一倒,在水里飘了起来。
苏钰渊静静地飘在水上,一双凤眸看向空中闪烁的繁星,眉目舒展。
林溪乐够了,听到身后没了声音,一个激灵,也不敢回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警惕,小小声喊了句:“哥哥?”
“嗯。”苏钰渊回神,应了一声。
听到人声,林溪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忍不住催促:“哥哥,你快点,别洗太久,当心着凉。”
哗啦哗啦的水声再次响起,没一会儿,苏钰渊上了岸,背对着林溪换好了衣裳,穿好了鞋袜。
“走吧。”苏钰渊走到林溪身旁拍了拍她的头。
“哦。”林溪甩了甩头发,从石头上下来,拿起两个人换下的衣裳卷吧卷吧卷成一团,往胳肢窝一夹:“哥哥,我明天来洗。”
每次她洗澡,苏钰渊也跟着洗,两个人的衣裳都是她第二天一起洗的。
林溪有些纳闷,美人哥哥一个大男人,又不怕黑,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啥时候不能来洗,非得用她的洗澡水。
估摸着,是想用她这个不要钱的小丫鬟洗衣裳吧。啧啧,也是够懒的。
看着那不分彼此卷在一起的一团衣裳,苏钰渊嘴角淡淡勾了下,灭了火堆,举着火把走在前头。
林溪夹着衣裳,牵着苏钰渊的袖子紧紧贴着他走,两个人回了山洞。
吕迁迎了上来,看了二人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立马把头低下,往里指了指:“主子,我带回来一坛酒,夜里寒凉,可以喝几口。”
见林溪先一步走了进去,吕迁压低声音说道:“主子,这是表公子让人带给您的,……”面对着苏钰渊那张高冷不可侵犯的脸,吕迁硬生生把后半句“表公子说怕您最近劳累过度,给您补补”给吞了回去。
苏钰渊嗯了一声,走了进去。
林溪坐在火堆旁慢慢烤着头发,见苏钰渊进来,拍了拍自己旁边:“哥哥,过来坐。”
苏钰渊先去竹桌旁开了酒坛,倒了一杯酒,端着坐到林溪旁边,慢慢喝了一口。
“这什么,好喝吗?”林溪扒着苏钰渊的手,好奇地看了一眼,红红的,带着酒香,还怪好闻的。
第19章 19
见林溪黝黑的双眸里满是好奇和跃跃欲试,苏钰渊把酒杯递到她嘴边:“可要尝尝?”
林溪也不客气,就着苏钰渊的手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伸手就把杯子从苏钰渊手里抢了过来:“这什么酒啊,有点药味,还甜丝丝的,怪好喝的。”
话落,林溪抬手举杯,一口闷了。
苏钰渊来不及阻止,低笑一声,说道:“当心醉了。”
切,瞧不起谁呢。林溪把酒杯塞回苏钰渊手里,身子往后一歪,胳膊肘一撑,二郎腿一翘,脚丫子一上一下晃着,语气豪迈:“哥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一般的酒,搁我这,喝上个五两六两什么事儿没有。”
苏钰渊微微挑了下眉,看着林溪的眼中兴味愈浓。
林溪颇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竹桌上那一小坛酒,拍了拍苏钰渊的胳膊,豪言壮语不要钱地往外冒:“就你这,跟果酒似的,不是我吹牛,喝完那一坛子,我都能倒立着翻跟头。”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顶得一张嫩生生的娇俏脸蛋,偏偏一副江湖莽汉似的豪放不羁的做派,生动又有趣。
苏钰渊微微摇了下头,闷笑出声:“可是醉了?”
美人哥哥在笑,还说她醉了!摆明了这是不信她啊,这就不能忍了。
林溪不乐意了,坐直了,哥俩好地拍了拍苏钰渊的肩膀:“哥哥,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喝了那坛酒,倒立着翻跟头给你看。”说着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拿酒。
苏钰渊闷笑着忙拉住她:“不必,我信你。”
林溪扬了扬下巴,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又坐了下去,继续侃:“我跟你说啊哥哥,就你,都不见得能喝过我,想当年……”说到想当年,林溪顿住,没再说下去。
林溪不是吹牛,她是真的能喝,确切地说,她以前是真的能喝。
外公喜欢酿酒,什么梅花酒,桃花酒,桂花酒,什么季节开什么花,他老人家就酿什么酒。除了花酒,他老人家还喜欢泡各种药酒。
林溪小时候暑假去山里陪外公,吃饭的时候外公就拿勺子喂她一小勺。就这么一勺一勺的,成功地把林溪喂成了个小酒虫。林溪总是馋酒的味道,背着外公也没少偷喝,好在那些酒度数也都不高。
外公去世那一年,她回老家奔丧,葬礼过后,她抱了两小坛外公酿的酒,躲到外公之前住的屋子里一边哭一边喝。
等老爹找到她,她已经把那两小坛酒喝光,醉倒在了地上。那以后,她就像打开了喝酒的任督二脉,酒量大开。可碍于年纪小,却总是被老爹管得死死的,不让她沾酒,经常馋得不行。
后来林溪满了十六岁,想着按臭老道顺嘴叭叭的日子,她也没多少活头了,老爹也就不再拘着她。时不时地,爷俩就整点儿小菜,一起喝点儿小酒。每每老爹喝醉了开始伤心掉眼泪,依然清醒的林溪就得收拾残局。
林溪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抱着膝盖愣愣地发呆,神情带着些落寞和伤感,这还是多日来的头一次。
苏钰渊蹙了下眉,起身去把酒坛拎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林溪倒了一杯,递到她手里:“可还要?”
林溪也不言语,接过,一扬手又是一口闷了。喝得太急,呛了一口,一个劲儿地咳嗽,咳出了眼泪。
苏钰渊放下酒杯,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好半晌,林溪才停下咳嗽,胡乱抹了抹眼睛,扯了扯嘴角:“哥哥,我先去睡了。”话落,起身就要走。
苏钰渊伸手扯住林溪,把她按着坐回去:“头发烤干。”
“哦。”林溪乖乖坐好,把头发都扒拉到面前,趴在膝盖上烤着头发。
苏钰渊一边看着林溪,一边慢慢地喝着酒,等林溪把头发烤干再次起身,苏钰渊去拿酒坛倒酒,这才发现,一坛酒已经被他喝光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林溪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老爹,想起外公,想起那些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忍不住有些伤感。
脑中有事,恍恍惚惚地把被子铺好,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钻进了被窝里。林溪一囧,可也懒得再爬起来。
反正不管怎么样,早上她都是在被窝里醒过来,早钻晚钻都是钻,又何必等半夜呢,矫情。
苏钰渊看着被子里露出的白嫩小脸,被子里的起伏隆起,眸色渐渐深邃,莫名地,心底升起一股燥|热。他扯了扯领子,把视线挪开,可看着跳动的火焰,只觉得更加烦躁。
苏钰渊起身,抬脚往外走。
听到脚步声,林溪睁开眼睛问道:“哥哥,你去哪儿?”
“出去转转。”苏钰渊答道,人却是没停下来。
看着空空旷旷的山洞,林溪心中发紧,又忙说道:“天黑,别走太远,小心别摔着哦。”
“……”苏钰渊脚步一顿,背对着林溪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溪迷迷糊糊醒了,只觉得浑身又躁又热。两条腿踢蹬了两下,把被子踹了下去。
苏钰渊低沉暗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当心着凉。”话落,一扯被子,又把林溪给盖了个严实。
林溪又踢了两下被子,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好热。”
苏钰渊微微叹了口气,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林溪只觉得嗓子干得很,可头又晕乎乎的,不想爬起来,转过头对着苏钰渊说道:“哥哥,我想喝水。”声音娇娇|软软的,听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
那声音听得苏钰渊心头一颤,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先喝了,又倒了一杯端回来,扶着她坐起来,把水递到林溪嘴边。
林溪扒着苏钰渊的手,咕嘟咕嘟全喝了。小姑娘的手不同平日泛着凉意,此刻热乎乎的。苏钰渊在黑暗中蹙了下眉,伸手按在林溪额头上,小姑娘的脑门也是热热的。
这么一对比,苏钰渊本来温热的手就显得凉爽了许多。凉凉的,林溪只觉得舒坦,抓着苏钰渊的手就把整张脸贴了上去,蹭了蹭,咕哝了一句:“凉快。”
掌心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温热的气息,苏钰渊浑身一僵,把手往回抽了一下。可小姑娘却闭着眼睛抱住他的手死活不放。
苏钰渊微微叹口气,放下水杯揽着林溪躺了下去,不同往日几乎挨着,他刻意躺远了一些。
林溪一直抓着苏钰渊的手汲取着凉意,正脸贴完贴左脸,左脸贴完贴右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苏钰渊大掌里滚过来滚过去地乱蹭个没完。
苏钰渊先前舞了一套剑法又舞了一套拳,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此刻又蹭蹭蹭往上冒。他又尝试几次想把手拽回来,却惹得林溪不高兴,直接在他胸口拍了两巴掌,还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两脚。
苏钰渊叹了口气,放弃了,任由林溪跟个小狗似的在他掌心乱拱。
可林溪抓着苏钰渊的手蹭了一会儿,似是又嫌不够,竟然把他的手丢开,直接凑到他身旁躺在他肩头上,伸手去摸他的脸,耳朵,下巴,哪里凉快摸哪里,把苏钰渊的脸好一顿霍霍。
苏钰渊眉心突突直跳,终是忍无可忍,伸手捉住那两只作乱的小爪子,强压着心底那股不可言说的冲动,暗哑着嗓子艰难开口:“今日煮的,是什么?”
可林溪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想答,两只手被抓住了很不乐意,挣了两下没挣开,眯着眼抬起头,把脸贴了上去……
“……”苏钰渊身子僵住,沉默了一瞬,突然起身,扯了一件自己的外衫把林溪一裹扛着就往外走。
守在洞外的吕迁苏钰渊扛着林溪出来,忙起身问道:“主子,您这刚转回来,又出去?”
“不必跟着。”苏钰渊撂了一句话,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吕迁愣愣地感受着静默的黑夜,微凉的秋风,笑着摇了摇头。暗道,表公子那酒还真送对了,主子确实需要补上一补。
圆圆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繁星闪烁,仿佛调皮的姑娘在不停地眨着眼睛。泉水从山壁上流淌下来,流进了水池里,水池边的红色小花随着秋风不停摇曳。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在这美好的夜色下,苏钰渊此刻却水深火热备受煎熬。
到了水池边,苏钰渊把两个人的外衫除了,抱着跟个大虫子一般不停拱来拱去的林溪下了水。
林溪浑身发热,一挨着泛着凉意的池水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脚并用猛地往苏钰渊身上蹿,跟个牛皮糖一样紧紧扒着他死活不肯挨到水,嘴里喃喃道:“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