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夫人似乎因为已经了结了一桩心事, 便不再广发邀请函。自从去年圣诞节开始,凯瑟琳夫人的家人们便接二连三地不顺遂,春天里, 她竟然都险些失去了安妮。
安妮的身体尚且还没有恢复完全, 大型的舞会恐怕也会让她吃不消。
德·包尔家族只剩这一支, 于是凯瑟琳夫人只给费茨威廉伯爵一家送去了邀请函,告知他们在彭伯里庄园举办安妮的成年礼。
早餐后, 兰斯骑着马赶来了。
“母亲和劳伦斯前脚刚离开家里,前往伦敦, 后脚邀请函便送了过来, 幸好我在家, 没有错过安妮的生日。”兰斯不好意思地朝凯瑟琳夫人解释道,接着弯腰和兴奋的乔治安娜拥抱。
凯瑟琳夫人有些不高兴,却不能发作,别别扭扭地接受了他的歉意和礼物。
“舅妈和劳伦斯表哥是去看望舅舅了吗?”安妮一边问着,一边请兰斯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杜丽为众人倒了杯茶。
“这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兰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后, 松快地叹了口气,“除此之外,伯爵还要去议会述职。也许不出一个月,他又要返回原来的职务啦。”
安妮一惊, 为劳伦斯感到高兴:“劳伦斯表哥早该回去啦, 以他的才能,在老宅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庄园主实在是太浪费啦!”
达西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看来,亲爱的, 你是嫌弃我无所事事了?”
安妮捂住了嘴,瞪了他一眼:“你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她对他的本事再熟悉不过,要不是前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他们早就已经前往伦敦了。
达西只是笑笑。
兰斯的视线在二人之间徘徊,忽然道:“你们订婚了?”
安妮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急忙摇头。她在达西面前肆无忌惮,可是兰斯毕竟是……外人,安妮还是有些不自在。
——毕竟她曾经对和达西的婚约的排斥众人都看在眼里。
却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安妮只得“真香”了。
达西的嘴角勾起,耸了耸肩,摊开了手。
兰斯投去同情的一眼。
达西关心地询问起新晋的费茨威廉伯爵的情感近况,凯瑟琳夫人也坐直了身体。兰斯也一摊手:“今年他怎么能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妈妈也不催他。”
凯瑟琳夫人不满地皱了皱眉:“就是因为她太不操心了,劳伦斯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更别说连个继承人的影子都没有!”
“妈妈!”安妮冲她摇了摇头。
凯瑟琳夫人挥了挥手:“那个坎贝尔小姐我是知道的,除了家境差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这么多年了,她也没订婚没嫁人,劳伦斯也想着她,为她耽搁到现在。我看他们倒是很般配。”
凯瑟琳夫人语出惊人,安妮吃惊地问道:“您不是最看重门第吗?”
凯瑟琳夫人撇了撇嘴:“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老古董?家世固然重要,但是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只要淑女的品性优秀,对于费茨威廉家族来说,难道还贪图那一点嫁妆?”
“妈妈,你让我刮目相看、无地自容了。”安妮亲亲密密地抱住了她的手臂。
兰斯却没有接话,他与达西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意思。
坎贝尔小姐与爱杰顿家的丑闻被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达西命人死盯着,也发现不了端倪。
达西见兰斯那样,便知道他也是知情人士。
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场合堵得大家不高兴,连成年礼的主人都心知肚明、也只装作不知道。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牧师上门了。
这位老牧师是彭伯里庄园领地上最受敬重的一位,从前是老维克汉姆的助手。如果没有乔治·维克汉姆那一出,他恐怕也要将位置让给年轻人了。
老牧师十分感激达西先生的慷慨,便对德·包尔小姐的成年礼尽心尽力。
在为德·包尔小姐朗诵了圣人的指引和教诲、并且送上了祝福以后,老牧师悄悄地和庄园男主人走到了一边,攀谈了起来。
“达西先生,我从未见过您如此快活。”老牧师开门见山。
“我难道曾经一直愁容满面、让你忧心?”
“至少,您从前不会和我说这样的俏皮话,达西先生。”老牧师微微一笑,十足和蔼,“如果安妮夫人在世,一定高兴极了。”
达西脸上浮现出一瞬间地惊讶:“您的意思是,那个‘婚约’……”
“那只是凯瑟琳夫人和安妮夫人姐妹之间的口头约定。”老牧师的目光从凯瑟琳夫人身上掠过,“但是,她们也并不是全然的玩笑。安妮夫人曾经在忏悔室向上帝祷告……很抱歉,我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你。”
作为牧师,本不该将扮作圣人时听到的信徒的忏悔泄露出去。
达西摇了摇头:“我并不责怪您,我相信,母亲也不会责怪您。只是,您本不必这样违背自己的圣职。”
“因为,我看到了您的……忧愁。”老牧师微微摇头,朝庄园前的花园外走去。
达西跟了上去,有些讶异:“您看到了什么?”
“达西先生,您并不自信。这在常人看来是很奇怪的,甚至是我,都能看出德·包尔小姐眼中对您的爱意和痴迷。”
达西沉默不语。
“老实说,比您还要富有、智慧的绅士寥寥无几。”
“如果事事都能以条件来断定,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达西的话止住了,他不想诅咒自己的爱情。
“达西先生,您或许可以试着更随性一些。”老牧师一眼看透了他的慌张,“您在她的眼中是不仅是一位体贴的绅士,更是爱人。”
“可我担心,我粗俗暴戾的一面让她害怕。”达西烦躁地磨着牙齿,“这可不好,她好不容易降落在我的手心,可我心中的野兽随时会冲破牢笼,将这朵娇艳的玫瑰吓跑。”
“可是,玫瑰带刺,也许并不害怕野兽那色厉内荏的獠牙。”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她的刺,还能吓跑其他不怀好意的窥探。”
牧师下巴一抬,眉毛挑起。
达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旷野的边缘,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达西先生,您的劲敌来了,打起精神来!”
*
如同多年前的雨夜,不速之客来到了庄园。
艾伦·爱杰顿面带灿烂的微笑,向彭伯里庄园的众人一一问好。他的马背上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凯瑟琳夫人、乔治安娜、达西都收到了一件礼物,连兰斯都满脸惊讶地收下了三份礼物——还包括他母亲和兄长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人愿意在安妮的成年生日这天闹不愉快。
兰斯小声地嘀咕,询问乔治安娜这人怎么会来,达西只淡淡地说道:“布里奇沃特公爵送来了拜帖。”
“是我拜托父亲替我写拜帖的。”艾伦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安妮的成年生日,我怎么能忘记?我思来想去,只有斗胆让父亲出面,才能配得上尊贵的德·包尔小姐,也才能让达西先生接下我的拜帖。”
艾伦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薄薄的礼盒,双手递给了安妮。撒着金粉的包装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没有人会怀疑,那不是真正的金子。
安妮紧抿着嘴唇,强忍恶心。杜丽立刻上前,要替她接过礼盒。可艾伦紧紧地抓着礼盒,没让她得逞。
艾伦露出了一个脆弱的神情:“安妮,我……”
安妮紧紧地咬着嘴唇,从他手中接过了礼盒。艾伦神色未变,仍是一副祈求的脆弱模样。
安妮深呼吸了一口气,拆开了礼盒。
礼盒中,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纸张。
——这是一个合同,布里奇沃特家族关于开凿运河的合同,价格是安妮·德·包尔小姐的一个吻。
*
晚餐时,艾伦极尽谄媚之能力,将餐桌上的每一个人都直接或间接地夸了一个遍。即便是对他印象本来就不好的凯瑟琳夫人,在餐后脸色都有所缓和,甚至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问起他家中的情况。
“家中的情况不是很好。”艾伦摇了摇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祖父故去了,我的兄长悲痛至极,竟然也一病不起。要知道,他向来是祖父最宠爱的孩子。”
凯瑟琳夫人客气地宽慰了几句。
可安妮却猛地从餐盘中抬头,瞪向了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话中的含义——他的父亲成为了新一任的公爵,而他的兄长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
艾伦即将成为公爵的继承人。
艾伦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送上了温柔的笑容。
达西手中的刀叉在餐盘中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
深夜,结束了聚会,安妮疲惫地回到了房间,洗漱完毕后,换上了米白的睡裙,准备再写几页日记就睡下。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安妮放下了笔,来到了门前,忽然,她的脚步一顿:“外面是谁?”
“是我。”
是达西的声音,安妮骤然松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高大的身影迎面而来,安妮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嘭”的一声,房门被猛地关上了。
一瞬间,安妮就被用力地按在了门板上,她的后脑勺下垫上了一只宽厚的手掌,熟悉的气息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怎么——”安妮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被堵住了。
火热的嘴唇和舌头急切地撬开了她的嘴唇,安妮没有反抗,却被他一下子攻城略地,丢盔弃甲。他似乎要抢夺她的所有空气,只一会儿,安妮便缺氧又舌根吃痛地承受不住。
“唔!”安妮又一次试图捏向他腰间的软肉,却不想,手腕被他灵敏地捉住,重重地按在了头顶,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咚咚咚。”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艾伦的声音挤过门缝而来,“安妮小姐,您睡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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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艾伦的声音骤然在门背后响起, 安妮挣扎的动作骤然一滞。
达西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邪肆的微笑。他一手抓着安妮的手腕,按在了她的头顶, 另一只手原本衬在了她的后脑勺, 现在也逐渐下移, 在安妮的脖颈后暧昧又缠绵地揉捏着。
安妮就好像被抓住了后脖的猫,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后背一直蔓延到全身, 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无力地小口喘气。
可她一张口喘气, 就方便了身前掠夺的人。
达西乘胜追击, 根本不管有一个情敌现在仅仅隔着一扇薄薄的门, 在虎视眈眈。
黏腻的水声、难忍的喘/息和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安妮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隔着薄薄的连衣睡裙,他的手四下纵火。
前面是达西的不断索取,身后是曾经向自己告白、现在不相往来的艾伦,安妮一阵头皮发麻。
“你一定还没有睡,却不肯见我。”艾伦的声音骤然又响起, 安妮猛地打了个颤。
那声音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距离响起,就好像在她的耳边呢喃低语。
“哼。”达西冷哼了一声, 放过了她微微刺痛的嘴唇,若有若无地磨蹭着,舌尖灵巧地在她唇缝间游走。
他在吃醋。
刺痛让安妮从迷糊中稍稍清醒,她来不及为了他的粗暴和强迫升起小脾气, 那带着浓重醋意的冷哼就让她心底暗暗冒出了甜丝丝的感觉。
他禁锢着她的手腕的手微微放松, 安妮略一挣扎便获得了自由。她双手搭在了达西的肩膀上,半靠半吊地倒在了他的胸前,讨好般地晃了晃。
达西似乎被安慰得很熨帖,终于放过了她的嘴唇。手臂一揽, 将她圈在了怀里。
门外的艾伦没有得到回应,自顾自地说道:“安妮,你可以不理我,但也请允许我再次向你诉说我的情意……那一次是我不好,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对你做出了那样粗暴的事情。可是,我们多年的情分并不是假的,曾经我们那样心有灵犀、默契无比……你还记得那个在伯爵府的深夜吗?”
达西眯起了眼睛,手掌不怀好意地扶向了安妮的后腰。
安妮腰际一软,心下却狠狠地咒骂艾伦何必故意这样说话暧昧?
“你将我带回了人间,安妮,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那对于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艾伦又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后来,你赐予了我信任,我们是最默契的搭档……这么多年了,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情感一无所知!你明知道,却仍然若即若离地勾/引着我!里希特先生,你难道真的那样无情吗?”
达西听罢,内心咆哮的野兽几乎就要冲出来。他的手掌还要下移,被安妮慌忙地抓住了。
安妮心虚地踮起脚,嘴唇贴到了他的耳边,用小小的气声说道:“我错了……曾经我利用了他对我的好感,我轻蔑地对待感情,这下报应来了。”
安妮说不出的后悔。她曾经虽然隐约知道艾伦对自己的感情,但是一方面出于对他母亲毫不掩饰的“吃绝户”意愿的报复,另一方面,如她所说,她对感情轻蔑,而艾伦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理性人,她不相信艾伦的感情能有多深、深到那么多年以后,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