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云鸳嘀咕了声,捧着托盘回来,看着娇芙将佛经放在上面:“既然佛经已经抄完,姨娘可以回去了。”但是没有再为难娇芙,只不过娇芙时说好送她的紫屏却没出现,她只能拿着自己旧衣裳独自回南苑。
虽说她身上这件深褐色长衣,是慈安堂的衣裳,但因着已经在她身上穿了一整宿,她不可能在慈安堂直接脱掉不管。
娇芙抱着旧衣裳走在慈安堂内,无人给她带路,她只能凭借着昨晚来时的记忆往回走。
昨晚来慈安堂时天色便黑了,其实她并未太看清路,娇芙强装镇定地走着,好不容易走出慈安堂,还未松口气就见到罗嬷嬷和倚绿在慈安堂外等她。
罗嬷嬷瞧见了娇芙走过去迎她,倚绿接过她手中衣物,三人只是对视一眼,谁都没开口说话。
赵均来慈安堂给老夫人请早安,远远地见到穿着道袍的人匆匆忙忙的离开,问身边随从赵覃:“老夫人又请师太来讲解佛经?”
“并未听说老夫人请师太过来,不过昨晚老夫人将芙姨娘请来慈安堂了,让她抄写佛经洗洗身上污秽。”好事不出门坏事人人知,这话已经传遍侯府上下,赵覃不用打听都知道了,不仅如此,隐隐约约还在在说三爷不干净的。
赵覃都知这事办得尤为欠妥,哪怕老夫人不喜芙姨娘,看在三爷的面上,也不该把话说的这般难听,还纵容这事传扬开来。
三爷现在名声本就不好,还多了一项污秽的名声,毕竟谁都知道芙姨娘是三爷的人,芙姨娘若是身上沾满污秽,三爷岂能逃脱?
但谁让老夫人牵扯其中,府里谁也不能说老夫人办得不好,反而还得说老夫人心胸宽阔,容得下芙姨娘这般出身青楼之人。
赵均眉头蹙起,他面容与赵郁有五分相似,脸上无笑意时不怒自威。他没想到他儿刚出门就发生这种事,平白将他儿名声污名化,这将他儿置于何地?
作者有话要说: 赵郁:终究是我一人承担了所有。
第40章 起争端
赵均同赵老夫人请了安,坐在位上捧着茶,关切地问道:“母亲今日身子可还康健?”
旁边的紫屏看了眼赵老夫人,早上醒来老夫人见到芙姨娘抄写的佛书,字迹娟秀工整,一瞧便是用了心。她是吃斋念佛之人,见芙姨娘真心对待,这会儿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答道:“昨儿老夫人生了好大的气。”
赵均看向紫屏,虽不喜紫屏站出来替老夫人作答,但看在她得老夫人看中的份上,还是接话:“怎的?谁敢惹母亲生气?”
赵均着实想不到有人能惹他母亲。
老夫人在侯府地位超然,当年老侯爷在世,老侯爷护着老夫人。后来老侯爷去世,这些儿女长大,儿女护着老夫人。
多年以来儿女孝敬依旧,怕她膝下孤独,哪房添了新儿,孩子能走路就将孙辈们送到慈安堂相陪。
大房掌管中馈,因着武安侯爵位落在大哥身上,大房那边对慈安堂更是精心细致,下面的人谨慎伺候,府里缺了谁用度都不会缺了老夫人,事事紧着老夫人。
“三爷纳了新妾,勾得三爷天天宿在她房里,昨儿请她来慈安堂,她居然出言顶撞老夫人。”紫屏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娇芙。
芸风站在屏风后侧,看了看老夫人与二老爷,今日本是她当差伺候,现在她只能落得在旁边干看着的份,还见紫屏处处贬低娇芙。
可她又不是没见过芙姨娘,她分明瞧见过芙姨娘,眉间温和,笑意浅浅,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可嗓音好听,很是好相处的人。
云鸳在芸风旁边,低低地凑到她耳边问道:“她所图为何?”
她们原是同一批长大的丫鬟,现在芸风越发看不上紫屏。
她心思见不得人才如此挑拨,要是紫屏敢直接求了老夫人把她赐给三爷,芸风倒是敬佩她,现在耍这些手段下流。
不过芸风不曾直言,在云鸳面前只装傻充愣,将话按在心底。能得在老夫人伺候的都是人精,芸素来谨慎惯了。
“紫屏别再说了。”大清早老夫人不欲动怒,她哪不知动怒伤身,可一想到她孙儿被人勾着贪恋男女之欢,她胸中就蹿火。
“母亲见到芙姨娘生气就别见她,管教的交给郁儿,他行事素来有分寸,也不是那种不顾身子的人。”
赵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在替芙姨娘说话?”
“我是想让母亲想想郁儿,他若知晓他前脚刚走,您就为难他的人,往后他还如何安心离家?”赵均眉头皱起从进来至今一直未舒展。
老夫人总觉得娇芙出身青楼,便是无论谁都勾搭,她这话说出来又引歧义。对人存着偏见,就非得将自己儿子孙子都和娇芙捆绑在一处,玷污的不仅是芙姨娘的名声,更让整个赵家抹羞。
“我怎么没想他?正因为想着他,才不能狐媚子在他身边。”赵老夫人自认为自己无错,偏偏儿子不理解自己,那股气又蹿上直到头顶。
“母亲想过郁儿就应明白,如今芙姨娘是郁儿的人,您看不上她出身,觉得她出生低微就罢了,浑身污秽算什么?她浑身污秽,那与她相处的郁儿能干净?”
“这是谁传扬开来的!我几时说过这话?我是觉着她心机深沉,让她好生在佛祖面前净心。”老夫人不认这事,她严声强调:“我让芙姨娘来佛堂抄书,是想让她净净心,抄完便能回去,不曾说她浑身污秽,更不曾刁难她。”
“既然母亲不曾说过,还请母亲细查慈安堂,看看是谁兴风作浪,胡乱传扬主子的事。”
“你是说我害郁儿?纵容慈安堂的人乱嚼舌根,连这些人都管不住?”要拿她慈安堂动手,赵老夫人自是不肯。她若现在查慈安堂,指不定让人以为她老了,连小小慈安堂都管不住。
她不管府中庶务多年,哪怕下人不敢怠慢,但有实权与没实权全然不同。她得用的只有身边几人,再将慈安堂搅得人心惶惶,她哪里还有武安侯老夫人威严与体面。
“母亲自然不会害郁儿。”这便是有些胡搅蛮缠,事情皆有慈安堂而起,根子肯定在这,哪怕威慑府里乱嚼舌根之人,下回慈安堂再发生事端,还是会将事传扬出去。
老夫人不愿意查身边的人,赵均也不能强逼老夫人,他也不能帮娇芙说话,免得某些心思龌龊的人再传出难听的话,将家里搅得鸡犬不宁,母子二大清早便不欢而散。
既然老夫人不肯查慈安堂,赵均便自己着人调查,凡事抓到敢乱嚼舌根一律严惩不贷,将事情控制在侯府内,免得传扬出去。
还得跟大哥那边叮嘱几句,若大房管着府里事务却让下人乱编排主子,还不如将管家权交出来。
他二房无人掌管中馈,哪怕交给老夫人都行。
儿女始终是赵均最后的底线,这事这回侥幸,不曾落到有心人手中,若有人借此大肆做文章。今日让渝州城百姓觉得护着他们的将军污秽,他日战事平息,是不是得将污秽之人除净,以慰天下安宁?
赵均虽不上战场,但却不得不走一步想百步。武将是君王手中的刀,用你时自当竭尽全力用你,不用你时封鞘入尘是最好的结果。
更怕的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得守住赵家,别让赵家落得敌国破,谋臣亡的下场。天下已定,臣固当烹,这种亏赵家只吃尝过一次便够了。
赵老夫人见赵均头也不会的离开,顿时有些泄气,兀自揉着太阳穴,显得疲惫不堪,苍老的声音低低道:“我也是替郁儿着想,怎么就不对了?”谁会料有人从中作梗,竟然借机玷污赵郁名声。哪怕她心中有气,气赵郁不爱惜自己羽毛,非得纳青楼女子为妾,可也从未想过毁掉他。
“您对三爷护犊之心,慈安堂上下都知道,二老爷不是在气您,只是气府里不知好歹的下人。”
经紫屏这一提醒,老夫人倒是想起件事,眸含厉眼,“芙姨娘誊抄了一宿的佛经,到底怎么回事?”
紫屏愣了愣,旋即摇头:“奴婢不知,是黄嬷嬷守着芙姨娘抄写经书的。”
云鸳暗道不好,紫屏竟然想拿她娘在老夫人面前示好,她忙拉着芸风的手,恳求道:“还请姐姐替我遮掩一二,我这就将我娘喊来。”
芸风看了眼云鸳,她们的争端她从不掺和,不过拖延下时间她还是能做到的。
黄嬷嬷匆匆忙忙赶到正堂,可以见到她头上发丝都是乱的,这般仪态出现在主子面前是失仪。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眼神色匆匆的黄嬷嬷,“这么这般狼狈?”
云鸳跟在黄嬷嬷身后,屈膝行礼跪在老夫人面前,替黄嬷嬷解释:“老夫人,我娘昨晚一宿没睡,一直在佛堂陪着芙姨娘,到今日清早才回房间。”
说完她朝老夫人磕头,语气不敢显得委屈,开口便是认罪。
“云鸳请求老夫人原谅。云鸳着实心疼阿娘没休息,清早起来,云鸳替阿娘守了芙姨娘一段时间。是云鸳没跟老夫人说清楚,芙姨娘抄了整宿,将佛经交给云鸳才离去。”
她言辞恳切,里面是对黄嬷嬷浓浓的护母之情,哪怕老夫人一句话就让她娘整宿未眠,她也不敢说半句老夫人不好。
那边黄嬷嬷目露担忧地看着云鸳,又知自己在主子跟前失仪,不敢出言说话不安地理着衣角。
这事还能如何追究,老夫人倒不好再责怪。
“起来吧,你是好丫头,如此还能护着你娘。”老夫人让芸风将云鸳扶起,看向黄嬷嬷:“你生了个好女儿。”知晓黄嬷嬷一宿晚未睡,让她下去休整。
云鸳越过老夫人,浅笑看向紫屏,紫屏登时后背发冷。
黄嬷嬷本就得老夫人看中,紫屏怕云鸳再往上升,她们母女两加起来威胁她在老夫人面前的地位,便想趁机将黄嬷嬷拉下来。
黄嬷嬷若知保不住自己,肯定会想办法不让云鸳受牵连。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不仅没往她想的方向发展,反而让老夫人越发看中云鸳,自己肯定也遭了黄嬷嬷和云鸳惦记。
慈安堂的勾心斗角娇芙并不知晓,她回到南苑便喝了几口粥,困到脸差点砸到粥碗里,好不容易喝完,躺在床上昏昏睡去,一觉睡到天渐渐擦黑。
哪怕昨晚罗嬷嬷想法子弄材料,苟寻就得知娇芙被老夫人刁难的消息,如今他也没法子光明正大地帮衬娇芙,只能暗地里帮扶着。
现在眼下情况,他越往南苑凑,老夫人越以为三爷看中娇芙,肯定越不喜欢娇芙,只有等三爷回来才行。
娇芙天黑醒来,以为自己只需抄一晚上经书就好了,结果罗嬷嬷闻言直道她天真。
果不其然,被罗嬷嬷言中。
她因着前一天白日睡得太饱,晚上睡不着觉,天还未亮便起来了,大概卯时三刻慈安堂那边又派人来请她。
这回来接她的人不是紫屏,而是老夫人身边的芸风,她长得憨厚讨喜,对南苑的人态度比紫屏好上不上,但依旧改变不了娇芙要誊抄佛书的结局。
每日都去慈安堂誊抄,从清晨抄到天擦黑,并未规定娇芙抄多少,但必须留在佛堂,日日茹素吃斋,娇芙只当做老夫人让磨炼性子了。
这段日子也不是没收获,赵二老爷处置了番府里奴仆,娇芙日子好过许多,那些流言顷刻间消散。
每次芸风接送她,娇芙都让芸风领她走不同的道,她倒是将侯府差不多都摸熟了。
而且因着每日来慈安堂太早,离开得太晚,竟然没碰见侯府其他主子,这倒是省了娇芙很多事,回南苑的路上还有闲工夫边走边停。
只是这一抄佛经抄了两月,罗嬷嬷知道她在慈安堂用斋,哪怕晚上给她留点吃食也是斋饭斋菜,两个月都吃斋,她嘴里无甚,再是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赵郁总算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主终于要回来了,提前了一个月~
第41章 闹矛盾
娇芙原是不知道赵郁会回来,还是清早云鸳来南苑告知她今日不用去慈安堂抄写佛经,她正高兴能休息,还拿了些罗嬷嬷新做的糕点给云鸳。
云鸳看了看娇芙,手里捧着的糕点被精细的包着,摸摸上面糕点正热乎。
每回她来接芙姨娘去慈安堂,她这边有些好吃的总要拿给她一份,总说是她自己麻烦她接送了。其实接送芙姨娘到慈安堂是老夫人的要求,让云鸳盯着她不要让她在侯府乱跑,谁知这段时间她倒受了芙姨娘不少好处。
云鸳见她面露喜色,似乎还不知晓老夫人为何不让她前去,不忍心她被瞒在鼓里,多嘴提了几句:“奴婢听闻三爷要回来,每回三爷回府定然先去老夫人的慈安堂请安。”这是老夫人要求的,若三爷不去慈安堂,老夫人就会派人去请。哪怕三爷只在外面请安,不见老夫人都行。
娇芙愣住了,她确实不知赵郁要回来,此前说的是要去三月,如今整整提前一月有余。
她跟云鸳道了谢将人送走,转身想去找罗嬷嬷。谁知道先赵郁去慈安堂,会在那儿听见哪些话,总归不是她的好话。如今娇芙能商量的人也就罗嬷嬷,她是赵郁的人跟在她身边两个月,她经历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可走到厨房门口,罗嬷嬷正和倚绿讨论着吃食,清理着苟寻送来的菜色,还说等下要去后山瞧瞧有没有菌菇采,娇芙一连吃了好些日素斋,弄点菇子来炖鲜味汤给娇芙补补。
在南苑开火本来不合规矩,但偏偏罗嬷嬷顶着风险给她做吃的。
娇芙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罗嬷嬷再是得赵郁信任看重,她也是下人,做不了赵郁的主。
她这般年纪正是该颐养天年之时,还得在她身边教导她,教导倚绿与弄琴,本来就劳心操神。若是因为她求罗嬷嬷替她递话,从而连累了罗嬷嬷,娇芙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娇芙回了房间,等着赵郁过来,做好他会兴师问罪的准备。等了还未到半个时辰,她手腕酸胀得不行,一碰就疼。
现在这个时间点,该是她每日抄经书的时候。娇芙摁住自己手腕,原先日日誊抄习惯了,好像她对抄经书有了依赖,今日因着赵郁回府,她不用去慈安堂抄写经书,乍一停下手疼得受不了。
娇芙只能让弄琴准备笔墨纸砚,她继续坐在案桌前抄书,直到握笔写字,娇芙手间疼痛才缓解些许,已经坚持近两个月的誊写,她不能猛地停下,得徐徐渐进慢慢减少分量。
只是这回娇芙抄的不是佛经,而是先前收集来的诗书,她一字一句慢慢写,边写边背诵,借此来转移手腕上的酸疼。
诗词才抄到一半,娇芙房间门便被打开,她反应有些迟钝,拿着笔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