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逆着光站在门口,娇芙瞧不清他脸上神色,只不过他今日穿着“听说你顶撞了祖母?”赵郁倒不知她如此本事,他刚离府她就敢直言顶撞老夫人,生生抄了两个月佛书,日复一日只做佛经,抄了又拿去烧了。
见面便是咄咄逼人的质问,都不想从她嘴中再听一遍事情经过,娇芙侧头撇开眼,她也懒得解释,总归他只相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不愿意信她,甚至问都不问一句缘由。
“既然三爷都知晓,何必再多此一举问我。”她的声音干涩的厉害,明明被人误解过无数次,早该习惯的。
赵郁捏着她下颌,逼她看向自己,深邃的眸子盯着娇芙的眼睛:“你这般态度对老夫人,她如何不生气?”她还以为她是在醉玉楼,柳妈妈能容忍她任性,由着她胡来。如今这是在侯府,她若不能学会讨好老夫人,后宅之中她还有安宁日子可过?
娇芙被迫与赵郁对视,她越来越不喜欢他的眼睛。从前他眼眸漆黑,让人无端害怕恐惧,可好歹能看到光,那光像是某种执着的追求,现在他凤眸里除开如墨色般浓黑,便再无其他。
她抿了抿唇,问道:“爷现在是生气吗?”
赵郁反问娇芙:“你素来懂得察言观色,爷有没有生气,你看不出来?”
“我惹得爷生气了,爷准备如何处置我?”娇芙杏眸瞧着赵郁,可是只落在他眼睑下方,不看他的眼睛:“要不然禁了足娇芙的足吧,这样娇芙也没法到老夫人跟前气老夫人。”别觉得她只是气话,她真这般认为的,禁足挺好的,反正在侯府也不能外出,还不如待在南苑,真当谁乐意天天跑慈安堂抄经念佛、吃斋茹素。
赵郁却被她的话气笑,深知她不愿嫁他为妾,如今差点将老夫人气病不说,还牙尖嘴利的反驳他。
“姑娘咱们真的去南苑啊?若是老夫人知道会责罚姑娘的。”小丫鬟跟在身后小脸皱成一团,娘天不怕地不怕,她们做奴婢的就得担惊受怕。
明明是娇俏的小姑娘,却身着一袭圆领袍,长发用白玉冠束起,她闻言甩了甩自己高高扎起的长发:“去,就要去。哥哥人在南苑,我是去找哥哥的,又不是去见芙姨娘。”语气很是娇气。
赵蓉受老夫人叮嘱不与娇芙接触,免得跟着她学坏。所以娇芙进府至今,赵蓉也只是远远见过她几回,就连听说她每日去老夫人的慈安堂誊写佛书,她也听老夫人的话避开了。
如今哥哥好不容易回府,只托人将礼物送她院子,都不知道来看她,回府就先去了南苑。赵蓉心底稍有不满,觉得娇芙抢夺了哥哥对她的注意力,思量着她是不是要去找哥哥。
等走到南苑外大树下,离院门还有十米二十米处的地方,赵蓉停下了脚步。
她身后圆脸小丫鬟问道:“姑娘,咱们不进去了?”
祖母不肯她进南苑,三番几次地在她耳边劝诫,就怕她跟着芙姨娘学坏。虽说她觉得自己哥哥眼光挺好,挑选的人一个班不至于太差,但赵蓉还是迟疑了下,仔细想了想,到底不敢忤逆赵老夫人。
赵蓉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不进去了,看哥哥几时能想起我这妹妹来吧。”
她嘴上虽这般说着,脚步却往赵均院子方向去。既然她不能进南苑,那就跟爹爹告状,让他把哥哥喊出来。
哪怕总有人说娇芙不好,但赵蓉有自己的认知,她没与娇芙接触过,不知她为人便不会做评论。
现在她只担心自家哥哥有了妾室就能不管妹妹,到时若是娶了正妻,心里还会不会没有她了。
不过赵蓉不晓得她跟赵均告状这一举动暂时解救了娇芙,赵郁正与娇芙僵持不下,苟寻在门口朝听到里面毫无动静都暗自焦灼,正巧二老爷派人来找,他连忙朝里面道:“三爷,二老爷身边的赵覃来请爷去书房。”
赵郁闻言正准备离开,却见她坐在案桌后都不起身送他,最后临到出门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后拂袖而去,她盯着地面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连半分眼神都不分出来,赵郁含着怒气拂袖而走。
娇芙倒是想起身,可她手上使不来劲儿,她又不愿在赵郁面前丢丑,干脆坐着不理。反正两人刚刚闹了不愉快,还不知赵郁要如何处置她,指不定如她所愿给她禁足,她又何必再笑着上去贴他冷脸。
出了南苑,赵郁脸色怒气便很好的被他收敛。极少有怒色上脸之时,往往只虚冷着眸子,面上不露笑意。但每每在娇芙面前总是失控,像是恨不得直接说他在生气。
赵郁进了书房,赵均正在品酒,满书房皆是酒香味,他瞧见赵郁来了,向他招手:“不是说要去三个月,怎么才两月便回来?”
赵郁接过酒壶替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似是拿着酒当水喝,又似在疏解心中闷气:“说是三月不过是因为有些事务要处理,如今事务都提前处理妥当完善,便回来了。”
“品酒哪有你这般品的,细细尝尝,这酒味道可不错。”赵均亲自替赵郁执壶斟酒,他放置酒壶时顿了下,瞧着赵郁又将酒一饮而尽,暗暗叹气:“你祖母年事已高,难免处事糊涂,你多担待担待。”
赵郁不是愚孝之人,不过平日里对老夫人也算尽心尽力,老夫人年事已高,下面小辈又能让着她多久?
见父亲这般说,赵郁升起疑惑,他停下动作,问道:“祖母怎么了?”
赵均看了眼似乎毫不知情的儿子,他还以为他都知晓:“难不成芙姨娘不曾告诉你?”受了委屈都不敢直言,这事还得从他这老父亲口中得知。
既然话都到这儿,赵均索性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跟他说清楚,任由赵郁调查届时又是一番风雨,老夫人近来身子明显不好,请大夫的次数比以往频繁,他还需兼顾老夫人那边。
赵均看着赵郁面色变幻,他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许是对人家没有真情,可人是你带回来的。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哪怕她不是你妻子,也是你女人。你身为男儿,作为父亲我希望你肩膀上不仅能扛起千军万马,还能扛起你身为夫君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争取再写一章,大概可能要在将近12点的时候法。
呵,狗男人,不管怎么样先打了你脸再说,让你凶。
第42章 共荣辱
赵郁出了书房没让任何人跟着,府里近期发生的事哪怕父亲亲口跟他说了,他还是让苟寻调查清楚,他不知道的知道的都查出来呈到他面前。
他先是去了赵蓉的宁喜院,赵蓉见到自家哥哥来了喜不自禁,欢快地将他迎了进去,只是她总觉得哥哥心不在焉。
赵蓉见他心中藏着事,问他他总拿她当孩子,不跟她说清楚,自知无趣便放赵郁离开。
等赵郁前脚刚离开,赵蓉便对着身边的小丫鬟抱怨:“其实哥哥挺好的,不过我还想要姐姐。”
“姑娘可以找四姑娘啊。”四姑娘赵桑是大房所生,与赵蓉是堂姐妹,赵家未分家姑娘小子排序皆是一起排的。
“还是算了吧。”堂姐固然好,她们同为赵家人,荣辱一体,可姐妹间相处总缺了点。赵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只是这般说说,我没有姐姐命。”
赵郁走在侯府道上,脑子里总响起父亲那句:“你若连后宅之事都弄不清楚,摆不明白,何谈治国平天下?”
他脚步不自觉的走到南苑,此时南苑院门大开,转动了几下白玉扳指,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小动作,最后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院内的罗嬷嬷见到赵郁,正要出声请安,赵郁抬手制止,瞅了眼正准备丢下扫帚的罗嬷嬷。
这扫帚一落地,房间内的人便能知晓有人进来。
罗嬷嬷确实是想提醒娇芙,可她没料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主子察觉,身子僵硬了一舜,稳当地将扫帚握在手里。
房间内只有倚绿与娇芙,倚绿始终不解娇芙为何不跟三爷说清楚。她跟在娇芙身边最久,也是最了解她品性的人,娇芙不会无缘无故顶撞老夫人。
哪怕大家都这般说,倚绿都不信。
只可惜除了罗嬷嬷外,姑娘不愿意跟任何透露有关她在慈安堂的事,哪怕是倚绿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所以如今想问明白,哪怕同姑娘分忧一下都行。
“若是有机会,姑娘同三爷解释解释吧。”她私下里只有两人时还是喊娇芙姑娘,不是刻意提起娇芙曾经的身份,而是她能察觉到娇芙当姨娘并不开心。倚绿这般喊时娇芙从来不直至,许是她心里也希望有人别把她当姨娘看。
娇芙笑了笑,“她们觉得我们主仆三人共同侍奉三爷,我反驳了她们。”
倚绿瞪大了眼睛:“我和弄琴怎么可能侍奉?”
她与弄琴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可以说她们从跟着她的那一日开始,娇芙就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若是想要借着她往上爬是不可能的事,她们也从来没想过伺候人。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还未来得及传开,我就算说出来也无人相信。”至于赵郁那边,解释了对方未必会听,听了未必会信,信了未必会帮她。
“老夫人是三爷的祖母,哪怕她说话做事惹得三爷不喜,三爷也不会对老夫人如何,他们依旧是血缘关系的祖孙,断了骨头尚且连着筋。
可我不同,我只是三爷妾室,他愿意就多给我几分宠爱,不愿意可以将我晾在旁边置之不理。我若稍有一句话不对,都会影响我与三爷的关系。”
“姑娘……”倚绿见不到娇芙妄自菲薄,她从前从来不会贬低自己,可入了侯府处处小心谨慎放低姿态,倚绿瞧着都心疼。
这些说的都是真话,左右不过她们二人知道,娇芙没有不能说的,她嗓音低低地:“让他觉得我娇纵,不愿待在侯府故意气老夫人,总比让他觉得我刻意挑拨侯府关系好。”
倚绿登时气恼,这选择无论如何选吃亏的都是娇芙:“当时姑娘就不该为三爷说话!不仅被老夫人罚抄佛经两个月,每日起早贪黑,写到手腕骨头疼,现在还要被三爷误解。”
确实当时如果娇芙不帮赵郁说话,她可能不会收受到牵连,但这事却不能这般想。
娇芙看向倚绿,眼神清澈而温柔,嗓音婉转,同她解释:“府里其他人怎么编排我,我不在乎,在醉玉楼多年,我哪里还会在意旁人如何说?但她们牵扯到三爷就不行,我得维护他的名声,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与他荣辱与共。”她既然是赵郁的人,那便同他捆绑在一起,赵郁好娇芙或许占不到好处,但他若不好,娇芙绝对会受牵连。
哪怕站在门外见不到娇芙,赵郁都能想象得到此刻她脸上神色,定然是温柔而又坚定。
自认识至今,她做事从来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哪怕在旁人看来傻到彻底,她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放弃。
赵郁眉头紧皱,只觉得自己那些想要利用她的心思,在她面前竟然那般见不得人,脑子里忽地想起父亲那句,“哪怕不喜她,将她接入府也得承担起做夫君的责任。”
罗嬷嬷在院内守着,还得阻止弄琴往前面来,免得撞见赵郁偷听,等她见到赵郁离开的背影时,竟然觉得那道身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直到快要落锁,南苑都未接到消息赵郁会过来,这也在娇芙意料之中。赵郁那人轻易不会向人低头,要他来南苑他肯定抹不开面。
等晚间入睡,娇芙躺在床上,手腕酸疼睡不着觉。左手摁在右手手腕上,轻轻的揉着缓解疼痛,只是越是这般越心浮气躁。本来如今天气燥热,现在更是让她心里烦躁。
她正心烦意乱在床上左右翻转,没察觉房间里进了人。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上了床,她抬脚就要踹人,准备喊倚绿她们进来。
赵郁翻身压过娇芙,死死压住她乱动的腿,手捂着娇芙的嘴巴,压低声音道:“是我。”
这声音熟悉。
娇芙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他是谁,等到嘴上的大掌松开,娇芙长舒一口气,“爷怎么来了?”她可不知道赵郁会过来,她现在可穿得清凉,她想被她热得踢开的薄被。
娇芙右手被赵郁钳制住,左手在旁边四处摸索,试图找到自己的被子。
赵郁只要靠近娇芙,就能闻见她身上清香,目光深沉带着稍许温度,盯着她胡乱摸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躺在了床外侧,只不过拉着她的右手腕的手未松开。
“想来就来。”赵郁声音低沉答道。
那行吧,总不能将人赶出去。
娇芙试图扯了扯自己手,却并未扯出来,反而听到赵郁声音含着冷意道:“别动。”呼吸稍微不稳,克制而隐忍。
娇芙真一下子就不敢动了,紧紧闭上眼睛,装作自己睡着。
赵郁的掌心滚烫,他的身子就跟暖炉似的,冬日里靠着舒服,可夏日却不是那么回事,只是等娇芙安静下来,便觉察到她泛疼的手腕,被他掌心握住这般,触感温温暖暖的能缓解疼痛。
原先娇芙疼得睡不着觉,现在眼皮子开始打架,不知不觉间睡过去。赵郁还睁着眼睛,听见娇芙绵长呼吸声,动作不算轻柔的拿起她的手。
他问过连翘,她手疼是因为誊抄太多凉气入体,需要先按摩暖着手腕,再在清晨起来涂抹药膏。
娇芙似乎被人扰了清梦,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赵郁立马不敢有动作。
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未醒过来赵郁才敢继续,两只大掌握着娇芙右手放在自己腰腹之上,按捏手法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有些笨拙,但到底是把整套流程做下来。
做完这一切,赵郁依旧捂着娇芙的小手,掌心贴着娇芙手腕,似乎能感觉到她跳动的脉搏。
他侧头看了看娇芙,不知她几时已经贴到他肩头,赵郁抬起脑袋,下巴就会抵到她头顶:“便当做你这次维护爷,爷欠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320:57:10~2020-09-0400:3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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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有心人
多年的习惯让赵郁早醒,若他在侯府不管天晴天冷,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去练武场练武,可今日却稍晚了些。
等他到了练武场,徐子初已经在那儿等着,徐子初一身骑装,见到赵郁就揶揄他:“今日可晚了小半时辰,你从前可没迟到过,难道是美人在怀舍不得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