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咖啡店后,我们就分开了。将两张电影票收起来,我心中想的却是风间方才滴水不漏的对应方式。
……不得不说,风间的处理方式比我想象中要圆滑太多了。
分明看起来不是这样的角色……我第一反应就是要么他身边有个擅长与人交际的人,要么就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有国木田和太宰这对黄金搭档作为前车之鉴。我下意识的认为风间身旁有个类似的角色在影响他。
这两张票,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消化掉好了。
如果拿去和其他人一起看,我也会良心不安啊。
我刚上车,思考着要不现在就回去把锁给换了,然而比起我先拨打换锁师傅的电话,先一步给我致电的竟然是伊地知前辈。
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一枝小姐,你现在在哪里?”
“在市政厅附近,正好和风间先生做了交接工作。有什么事吗,前辈?”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有些急促,并不从容。我猜大约是有什么急事,或者工作上的大事要找我了。
然而前辈的指令迟迟没有传来,约莫过了三秒,在一阵杂音过后,他才说道:
“——可以麻烦你现在来高专一趟吗?”
“嗯,好的。”我坐好,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是有什么工作吗?”
“是拍摄照片的事。”他说,“因为是统一的入职照,所以得麻烦你来跑一趟了。”
“我明白了。”
前不久我分明已经拍摄过一次了……我心里虽然古怪,但还是开车去了高专。
等我停好车准备去办公室找伊地知的时候,还没上楼就在楼下空旷的区域遇见了我的同期们。作为气氛活跃者的杉本正拉着几个关系不错的同期愉快的在拍照,见我来了,他们也热情的朝我打招呼。
“一枝你也来啦?”尤其是杉本,竟然朝着我大幅度的摆臂挥手,就像生怕我看不见他似的。
同期里还有两个女孩,但我是第一次见她们,其中一位短发,另一位是长卷发,看起来都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刚毕业没多久似的。
和蹦蹦跳跳的杉本行程了鲜明对比的小川在旁边吐槽:“你也太兴奋了吧……”
杉本和在场所有人都拍了合照,他大大方方的在我面前展示自己的手机相册。
“毕竟这也是一种缘分嘛。就算我哪天不小心因公殉职了,手机里的照片也能证明我曾经是个吃得开的家伙。”
“动机不纯啊你?还有,别说因公殉职这种不吉利的话。”
杉本依然是我行我素,他根本不理会小川的吐槽,而是转移了目标,对我也发出邀请:“一枝也来合照一张吧?”
“我说你啊……”小川睨了他一眼,“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吧?”
“这有什么啊?大家都照过了,别那么斤斤计较啦。”说完,他还不忘挤兑两句,“难道说你在羡慕我?那你就自己找一枝合照嘛——”
小川和杉本仿佛漫才组合似的一唱一和极大的活跃了气氛。
如果是平时找我合照我大概率会强硬拒绝,然而杉本明显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了,这样我反而也没有心理负担了,毕竟大家都拍了,我要是拒绝也挺那个的。
“好吧。”我点了点头,“不过我昨天有点睡眠不足……要麻烦把我照得好看一点了。”
得到了我的应允,杉本嚷着:“这种事就交给我这种专业人士吧——”
他甚至还有专门拍照的自拍杆,杉本调整好位置后,高举自拍杆,我们站在一起入镜,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像“被人硬拉着合影”那么僵硬,我尝试着比了个V字让自己显得活泼一点。
“一、二、三——”
杉本开始倒计时,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对着镜头笑得满脸灿烂。
“咔——”
伴随着快门响起的声音,我在远处楼梯口看见一个正朝这边走来的人影。
是五条悟。
第四十八章
五条悟看起来和平常一个样——双手插兜步履平稳的走着, 由于眼罩的遮挡,看不见他的视线,所以格外难捉摸他的关注点在哪里。
我瞥了一眼后, 不再管他, 而是继续对着杉本的手机镜头比着拍照的姿势。杉本拍了好几张,然后大大方方的打开自己的相册,在我面前滑动屏幕。
“一共有三张, 一枝你觉得留下哪一张比较好?”
杉本举着手机,我只好侧过身子凑上去看。
我正欲伸手去触碰屏幕切换后面的照片, 然而手指距离屏幕还有不到两厘米时,另一根手指在我前面触到了屏幕, 关节分明的男性手指是我见过多次早已熟识的某位对象的。
我扭过头去,就见五条悟勾着唇角在我们二人身后——准确的说, 是在我身后,而伸出来插在我和杉本之间的那只手就像一道护栏, 占着身高优势的动作又像在将我揽着往他怀里靠。
他仔细的端详着屏幕上的合照。
……而我则是感慨他的动作也太缺乏距离感了。
五条悟是不是不太懂得什么叫做距离感?若非是我已经撕开了我们之间那层朦胧的纱布, 将现实完全摊开在自己面前了, 搞不好真的会被他这种不明白距离感的人再次俘获。
毕竟已经中招过一次了。
“欸, 一共有三张啊。”他滑动屏幕, 在三张全都看过之后,指着第二张,说:“这张照得比较好看。”
杉本分明是手机的主人, 却因为五条悟横插一脚导致姿势十分不舒服, 他看到照片后也点头夸赞道:“的确, 这张把一枝照得最好看……但是我怎么显得不太上镜, 而且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太远了, 看起来有点别扭……”
杉本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看来还不太满意。
然而恕我眼拙,我觉得三张都差不多的。
我说:“P一下不就好了吗?不用那么精致吧?”
“不不不,凭我的眼睛判断——”五条悟斩钉截铁的指着中间那张,说:“这张是最好看的。”然后翻回左右两页,直接将那两张给删掉了,完全没有给杉本回转的余地。
杉本则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被五条悟来回翻弄,甚至还把照片擅自做主删掉了。
但,看到五条悟指着说好看的那张照片,我简直天旋地转——他认真的吗?!
我盯着那张照片:当时我因为下意识的看了五条悟,所以调整姿势时没注意和杉本的位置,不小心隔得很远,看起来就像是把我P上去的似的。
五条悟竟然觉得好看?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虽然有时候挺直男的,但也没有那么死亡的审美啊!
“既然五条先生这么说了,那我想也是。”杉本虽然方才看起来心塞,但他依旧很容易就被五条悟说服了,他笑哈哈的收起手机,这才想起来问五条悟一句:“五条先生是路过这里吗?”
“算是吧。”五条悟开朗的应了一声。
在旁边围观了一切,忍无可忍的小川则是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提醒他:“这里可是高专,哪有什么路过不路过的说法。”
五条悟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不过他也没有加入二人组无厘头的对话,而是转过身来专心同我说起话来——
“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他语气平常,就像在问吃过饭了没有。
“目前来说——没有。”但不排除有临时工作压过来的可能。
五条悟说话的时候是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的,很难判断这个人是否是在笑,又或者说是他习惯性流于表面的一种表情。如果仅仅是从这个角度来判断他此刻的心情,说不定会得出和真相大相径庭的结果。
反正,五条悟笑着的时候不一定是在高兴。不过高兴的时候,他的确会直截了当的用笑来表示。
“那正好。”他侧头瞥了一眼旁边的散散乱乱的人群,又对我说:“接下来要去拍照?”
“是这样没错。”我也看着同期窝在一起的人头,小声道:“可我分明已经拍过照片了……”
“是吗?”五条悟捂着嘴做出困惑的表情,“那还真是麻烦,也许是移交档案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还会发生这种事吗……?”我不可思议的反问了一句。
结果得到的就是五条悟像哄学生时那种轻飘飘的语气:“是哦~负责档案的人未免也太粗心了。”
“到这边来集合——然后按顺序拍照哦——”
那边的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在远处喊了一句,方才还毫无秩序随意站着的同事们就自发的开始排队了,由于我被五条悟拦在旁边聊天,自然就只能去队伍的最末尾位置了。
我心想:这可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反正我注定是最后一个拍照了,我也懒得跑去队伍那边排队了,想到方才五条悟说“那正好”,想必是找我有事才这么说的。
我问他:“五条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立刻开始卖关子,悠悠道:“在这里说不太方便啊……”
我:“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先不说了。”
五条悟:“……”
我十分直男的看着他,欣赏五条悟在这一刻短暂的无语,然后无辜至极的说道:“……是你说在这里说不方便的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并不是故意要和你抬杠,而是陈述事实罢了。
然而五条悟也不是会被我一句话呛到的人,他重新扬起笑容,然后立起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等会拍完照片就去楼上的办公室。”说真的,若非是五条悟一贯作风如此,这句话听起来还真像是让人浮想联翩的邀请,他跳脱的语气中有种浅而意见的轻浮感,这种轻浮对他来说是构成其外在的一个整体要素,无法被单独拆分出来。
我盯着他的眼罩,落在大约是眼睛的位置,假装自己正在同他对视,我问他:“不能提前给一点信息吗?”
“提前知道了不就觉得很没趣了吗?”五条悟本是凑上前来和我贴近的距离,此刻他已经重新双手环胸将身子倾回了直立的角度。
见他不会对说了,我干巴巴的应了句:“好的,我知道了。”
“就不打算多问两句吗?”
“我问了……难道五条先生现在就会告诉我吗?”
“嗯——说不定呢?”
我摇了摇头。
“——请别再开玩笑了。”
对五条悟这种说话方式我近乎麻木,但如此义正言辞的让他别开玩笑了,说出来却意外的有些畅快。
如今作为单纯的同事关系,我确定的是我会一直和他保持一个和平友好的社交距离,所以诸如此类的吐槽以后大概还会出现很多次,就像同期之间互相开玩笑和互损那样,若是能做到这一步,就是我的理想状态了。
一旦对话中不是一方对另一方无条件的包容时,谈话时二人之间的温度就会有所改变。如今的我可以没有顾忌的去回怼他,或者冷静的吐槽他,越是这么做我越是没有心理负担——
在五条悟嬉皮笑脸的表情重新浮上脸前,我对方才他的玩笑话重新下了结论。
“虽然五条先生一直说让我猜……但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工作上的事。”
说完,我叹了口气:“……这种事不管我提不提前知道,都会觉得很无趣的。”
第四十九章
五条悟在树下, 浓密的树影同他闪亮的发色相映成趣,影子如同暗斑照射在发丝上,时而因为风的吹动摇晃着, 有一部分落在了他的衣衫上, 变成了和衣物融合成一体的物质。他双手抱胸,后腰倚靠着树干,粗粝的树皮扎不到他, 他一条腿笔直的放着,另一只则是将小腿向后蜷起, 踩着树的下半截位置。
“我说——五条先生是不是一直在看这边?”排队照相的众多人之中,三个月前入职的白鸟悦子在回头三次后, 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拍了拍自己同期的另一位女性浅川江美的肩膀,眼皮翻了翻, 示意她也看向那头。
后者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就见到在树下一动不动的五条悟。
“好像是吧……可是, 排队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说完, 白鸟用手肘轻轻击打了一下浅川的腰侧, 笑着侃道:“难道说是在看我们……?或者说是在看你吗?”
“别开玩笑啦!”浅川没好气的点了下她的额头, “又不是青春期的小姑娘了, 说这种话你都不害臊的吗?”
“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更何况你难道不在意吗?”
在意啊,怎么可能不在意——
毕竟是那个头顶各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夸张头衔、在如今的咒术界堪称独一无二的人物。
对于这种人,意外的不会有什么春心萌动的感觉, 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和她们的世界太远了, 对五条悟的好奇更像是在看一种“奇观”, 只有好奇, 没有生出别的情愫。
趁着浅川偷偷打量五条悟时, 白鸟干脆将头抵在朋友的肩膀上, 开始了新一轮的离谱八卦:“难道说……其实你背着我偷偷和最强在交往?”
“你能不能说点现实的?”
“我也想知道嘛……啊,他看过来了!”而在好友下意识的扭头时,白鸟又笑嘻嘻的在她耳畔说:“骗你的——戴着眼罩怎么可能看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