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十分感谢。”
我们交情极浅,也就只是在一起吃过那么一两次饭罢了。他给我的印象是沉默又有心事的孩子,尤其是他在五条悟身边时,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三人在一起时,作为年纪最小的他反而是游走在边缘的吐槽型角色,似乎是想营造出一种“我可有可无”的感觉。
就像是很难尽情的去表现自己的情绪似的。
后来我多管闲事的问了一次五条悟,得到的答案不过也是“那孩子的情况有点复杂——”这样的答案。
但他又说了句“到新学校之后应该会更好吧?”这样的乐观话。
嗯……他如此乐天的结论,根据是什么?
伏黑君会去他执教的班级么?
他这会儿少了些拘谨,谈话时还时不时朝着手机瞄上一眼。
“是在等人碰头吗?”我问,“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是。”他否定了,那张脸上难得体现出了纠结的情绪,我想他是在小心的斟酌措辞,最后他说:“五条先生的生日就快到了,顺便给他买生日礼物。”
是啊,就在冷的要死的冬天,并且距离圣诞节没有几天。
“原来如此。”我喃喃道。
我们简单寒暄的几句就打算告别了,我还有事要办,更不好耽误他的休息时间,只是临走之前我又嘱咐了一句:“这附近最近发生了些案件,还是尽量避开比较好。”
“一枝小姐是来处理相关案件的吗?”聊到他的领域,伏黑惠的眼神才亮了几分,随后他又说:“是独自进行调查吗?”
“不用担心,并没有发现诅咒的痕迹,可能只是有人借着诅咒装神弄鬼罢了。”
“祝您工作顺利。”
就算是道别,也还是这么客客气气的口吻啊。
分开之后,我想起伏黑惠刚才说的话,给五条悟的生日礼物啊……我给他送点什么好呢?
选择礼物是件要尽心准备的活,尤其是献给心上人的礼物。首先自然是要合他心意,否则一切都是白搭,就目前来说我并未看到他有什么禁忌,这是好事,但坏事是他似乎没有什么极度喜欢的东西,这就导致选择范围异常开阔,万一选到了不上不下的……
如果是攻略游戏,会有“不怎么喜欢”、“喜欢”、“极度喜欢”之类的礼物分类吧?然而这是现实,自然是要奔着“极度喜欢”去的,活生生的人又不会像NPC一样站在原地等你每天去刷好感度,机会永远是转瞬即逝的,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莽撞、冒进、和糊涂的选择让我的恋路变得崎岖。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算了,现在还在工作中,私人的事情就先放下吧。
为了等待高中部下课,我又去教师那边做了些信息收集,然而一无所获。秉着绝不作死、珍惜小命的原则,我没有独身一人闯进旁边封闭的跳楼现场那栋楼,只在外面徘徊。
然而距离下课时间还有至少一小时。
……要不去附近找个地方坐坐,思考一下报告怎么写?
(顺便还能想想礼物送点什么好。)
但是此刻困意涌了上来,我决定去旁边的星○克买杯美式提提神。当我神清气爽的握着热饮走出门时,竟然又偶遇了一位熟人——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折原临也。
准确的说,是我转校之后的同学。
“下午好。”长相清秀的青年率先向我打招呼。
一别多年我发现他的穿衣品味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高中的时候大家有校服兜底,只要不是休息时候在外面遇见了,谁都不知道你的私服品味。
(折原同学意外的很wild啊,不过这打扮放在池袋倒也不显眼了。)
“刚才在窗户那边看到一枝同学的时候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他自来熟的打起招呼来,“真是好久不见。”
我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两声,然后说:“折原同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池袋街头……”
折原临也适度的露出个困扰的表情,他很配合的接梗了。
“啊,这点就饶了我吧……我也有些事要忙嘛,话说回来,一枝同学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吧?”
“这可不好说。”他说对了,我们之间的交情约等于没有交情,只是非常普通的同学关系罢了,虽然有过几次不愉快的小摩擦——
是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摩擦罢了。
“那么,许久不见的一枝同学突然回到池袋是为什么?”他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想必是真的好奇我的意图,然而我注定要让他失望落空了。
“很常见的外勤工作罢了。倒是折原同学正在做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继续追问:“我从三小时前就在卖场二楼的靠窗位置,看见一枝同学来回出入那家补习中心,以及邻着的那栋大楼。不巧的是我消息还算灵通,BBS上迷之跳楼案正是备受关注的时候……”折原临也的目光落在我的制服领口上,表情转为耐人寻味的笑容:“我只是在好奇而已,一枝同学正在做的事——”
目前这件事和诅咒是否相关还有待商榷,作为神秘侧的工作人员,我自然是要将群众一切怀疑的火苗按熄,我想也不想就打算开始和他打一套迂回战术,还未来得及开口,背后就投下一片阴影,我感受到自己被一个熟悉的身躯环在其中,而手中的咖啡被人抽走,只留下隔热纸孤零零的剩在我手里。
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五条悟竟然举起我的咖啡就灌了一口——
不妙,他这个甘党能接受无糖无奶的美式吗?而且我还额外加了一份浓度。
“等等,我喝的是——”
然而我的阻止终究是没有他的动作来得快。
伴随着他低下头来从鼻梁上微微滑落的墨镜,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同我对上,然而喝到了不喜欢的口味的五条悟明晃晃的表示着嫌弃,睫毛仿佛都耷拉下来了。
他伸出舌头舔舐了沾染着咖啡液的上唇,舌尖扫过嘴唇的弧度,连同我心中的理智好像也被带缺了一块。
“……好苦啊,终里。”
第十三章
呼吸打在耳垂上的热气似乎有了层次,先是让人从敏感的神经带将兴奋的感情挑出来,赤/裸/裸的摆在面前。
然后是皮肤传来的骚痒导入心扉,和埋在心底的渴望和爱欲纠缠不休。我想象过,如果我刚才回头的时候,扭动身子的弧度是那个恰巧的弧度,搞不好就能碰到他的鼻尖——
还好没有,否则我怕我后背耸立,然后当街跳起来。
我强迫自己注视他的双眸,注视他纤长并且富有存在感的睫毛,然而意识还停留在他伸出舔舐上唇的那一幕,就像是为了回应自己方才不小心口干舌燥的心情,我抿着唇,用舌尖舔舐自己的上颚,抵在牙齿和上颚之间的位置。仿佛这样做能够堵住我皮囊里某些原始的欲望不泄露出来。
“……好苦啊。”他本来是微微俯下身的,说完之后背板挺直如松树,高高举起星○克的纸杯,在太阳下看上面贴的标签纸,表情明显由兴奋转为一种不满,然而这种不满并不是叫人不快的不满,“果然是美式,终里几乎只喝美式啊,偶尔尝尝别的口味不也挺好吗?”
他说着,像上级领导慰问似的,竟是一把抓起我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将咖啡杯再次塞进我手里。
我:“……我觉得提神就喝美式,挺好的。”
我无言的望着被他啜了一口的杯子,犹豫着要不要下口。
醒醒啊,不过是共用了一杯饮料而已,到底有什么值得纠结的?
搞不好物极必反说的就是我们这种情况。
不纯爱的事情做了个遍之后,突然冒出些纯爱的念头时反而更心跳加速,像初出茅庐的新手一般。
……傻不傻。
我跟自己较劲两秒后,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总感觉方才苦涩下喉的液体现在喝起来和白水差不多。
我问:“你不是今天有工作吗?”
“正好做完了。”五条悟不和我贴的很近的时候,就没有那种身高带来的魄力了,恢复到正常社交距离后,他看起来又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没被我的滤镜照应得让我头晕目眩的五条悟。
我还是感觉不对,我问:“那你也不是在这里出站吧?”
他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了回来,我这才感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尽管我的语气和平常一样,但我一定是心神乱了才会说出那种话吧——反问他为什么出现,就像是在莫名其妙的恼羞成怒似的。
五条悟不知为何发出了非常棒读的声音:“工作结束了还有时间,就来买点东西。”
“啊……这样。”
完蛋,突然沉默了。
我这才想起来被我晾在一旁的折原临也,他始终是一副有涵养的样子在等待着我和五条悟打完招呼,但是他十分□□裸的探究的眼神叫人并不舒服,眼角好像和嘴角一样上挑了起来。
“一枝同学,这位是?”
真是个不废话的好问题。
好在我现在有一个合格的官方答案了,我说:“是同事。”然后我看向五条悟,如果他自己做自我介绍,那我就不开口了,如果他不乐意,那就由我代劳。
“我是五条。”他偏着头,目光并没有落在折原临也身上,而是莫名其妙的瞥了我一眼,说:“姑且算是这家伙的同事。”
“……原来如此。”折原临也眯着眼睛,他喜欢做出这种看起来什么都懂的表情,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让和他对话的人心里没底——虽然我早就不吃他这套了。
五条悟对于他表露出的耐人寻味的视线反应良好,他早就习惯各种各样的视线了。
折原临也可能是真的没兴趣了,竟然主动提出了离开。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说,“希望一枝同学工作顺利。”
“谢谢。”我啜了口咖啡,被他们来回折腾谈话的功夫里咖啡已经凉了不少。
“寿喜锅。”
身旁的人没头没尾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我差点怀疑起自己耳朵。
“今晚吃寿喜锅吧。”他说,“好饿啊,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我不信,这种走到路边上真的会去买黄油土豆的人会说出这句话。
“可是我还在工作中。”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吃饭也要至少三小时之后了。”
“那今晚就去新宿吃吧?”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三个小时的话,我和你一起不就行了。”他理所当然的说,“休息和工作的时间搅合在一起的话,只要工作的时间压缩,剩下的就全都是休息时间了。”
“这就是你教授给我的第一条职场经验吗?五条前辈。”我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
“嗯?”
“……没什么,算了。”
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他是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但我想肯定不是,除非他太无聊,或者是我疯了。
我不具备这种特殊性。
“职场经验的话,有。”
“比如?”
“比如寿喜锅也可以在你家里吃。”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摸不着头脑,仰起头看着他:
“……哈?”
第十四章
“所以,三楼也没有异常,是吗?”终里掏出本子飞快的记录,然后跟在五条悟身边扫了一圈附近,“真的一点诅咒的气息都没有啊……”
等待高中部下课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不是他们二人的作风,所以五条悟主动提出那就去楼里一探究竟。
事实上,半点诅咒的气息都没有的现场调查对五条悟来说是大材小用的行为,不过他也不是盲目自大的人,即使有着对等的实力,也不会放任一丝一毫的错误。在那些关键的位置,他是认真的,只是被轻浮的外在表现盖过了,导致人们总是忘记了他不只是强大在武力上。
在终里进行现场的拍照和记录时,他就站在距离她两步之外的位置,跟随她的移动而挪动步子。
很难说清楚在这个间隙他在想什么,也许是有那么一两秒在开小差,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寿喜锅不错。)
(其实大阪烧也不错,但是在家里做很麻烦。)
“好了。”终里收起动作,看向上楼的楼梯,“还有两层楼,我们上去吧?”
这次她走在前面,有趣的是即使是她在前面走台阶,五条悟知道自己的身高也完全足够让他的视线齐平对方的颈部。上楼时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摇曳时不时露出领口上方的皮肤,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太冷而显得肤色苍白了。
走在后面的五条悟本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这一幕后将自己的墨镜朝上推了半寸。
然后他又开始反问自己——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来做什么?)
他其实不是每个行为都需要赋予意义和目的的人,所以越是反问自己,越是感觉“这不对劲”。
“四楼似乎也差不多啊。”
听见对方的声音,五条悟看见她之后,又觉得干脆什么都别想了。
他听到自己说:“那就去顶楼吧。”
(别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