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多的外衣果然御寒级别上升不少。
“原来穿在你身上是这样的效果啊。”先我一步出来的五条悟在看见我后第一句话就是关于身高的,他饶有兴致的做出结论:“看起来就像魔女的斗篷似的。”
平时虽然对我们的身高差和体型差也时常会发出感慨,但是我将他的外套罩在身上时这种体感就变得格外强烈。
外套的下摆对我来说已经是中款大衣的幅度了,我哭笑不得将自己缩进衣服里,将领子往上扯了扯盖住脸上的表情。
“虽然很感谢你的慷慨……可是……”我将手从袖子里探出去,做出捧着一手空气的动作,问他:“你不会冷吗?”
“有一点啦。”他还是俏皮的口吻回答我。
“那还是给你吧。”我这就摸到拉链打算脱下外套还给他,“感冒就不好了。”
脑子里想的却是:尽管只短暂的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但我也算赚到了?
不行,我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讨好了。
他连陌生人的合影都可以答应,看来对他来说是谁都差不多吧?
对谁都差不多好,对谁都差不多差。
对我来说就是让我“不要自作多情”的信号啊。
“不用,你穿上吧。”
然后五条悟仰着头吸了吸鼻子,弄得我提心吊胆以为他马上就要打喷嚏了,他顺手捋了一下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侧过头来问我:“你今天开车来的吗?”
我见他没有半点收回自己外套的打算,生怕我害得他生病了,连忙说:“嗯,去车里吧,离这边很近。”
我算是不想问他寿喜锅还吃不吃了,生怕他又吃成粉丝见面会。
好在他的兴致也是一波接一波的,但并不执着。
上车后,我就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又积极的给我提建议:“今晚吃炖菜吧!”
“在家里吗?”我下意识的反问他。
“材料不是还有吗?”
“为什么你这么清楚我的冰箱啊。”
“还有还有——要多加一点土豆。”
“……回家再说,现在跟我说了我也记不住。”
……
……
我有定期清理信箱的习惯,因为我居住的这块位置很容易受到各种各样的宣传广告,如果不一段时间就清理一次的话邮箱会被塞爆。但是今年换了新的邮件盒之后对我来说并不太方便,以我的身高要稍微踮起脚来才能摸到里面的内容。
我抽出了一大波广告纸和信,装进纸袋里打算上楼再清理,结果五条悟说:“等等。”
他伸手探进去,从最里面摸出来一封信。
“谢谢。”如果不是他在,我可能就漏掉了,我拿着信由衷的感慨道:“个子高真好啊……”
“大部分时候吧。”他看向我手中的“信”,说:“这个看上去像是婚礼的请柬啊。”
我将粉色的外封在手里翻了翻,“真的啊。”
寄信人是高中时候的同学,我从记忆中翻找这个名字,只依稀记得是个文静又温柔的女孩子,就连长相都已经模糊了,被遗忘到这个程度,我看还是回去找找毕业照回忆一下得好。
“应该是给高中的所有同学都寄了一份吧。”我说,“名字还有几分印象。”
“那么,你要去吗?”
“还是去吧。”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电梯里,伴随着阖上的电梯门,五条悟的脸印在我面前的金属门上方——他正像平时一样,有点吊儿郎当的微微仰起头,看着头顶电梯楼层的指示灯。
我住在六楼。
“叮——”
我正在包里找钥匙,旁边的五条悟突然说:“我以为你不会去。”
“为什么?”
“只是这么觉得。”他说,“我以为你和高中同学关系不是很好,至少就我目前撞见的几次来说,气氛都很糟糕。还是说,向你发送请柬的人是你少有的‘另眼相看’的同学?”
我摇了摇头:“并不是那么回事。”
推开门进去后,我将一纸袋的信和宣传纸倒在桌面上,然后粗粗的用手将他们扒开,铺满桌面。
五条悟轻车熟路的打开冰箱,开始一边哼歌一边调配自己喜欢的混合果汁。
我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将纸篓放到旁边开始整理这堆纸。
“最近的广告宣传真是不得了。”
综合商场的小册子且不说、还有家电公司的福利折扣券和零零散散的单页彩色宣传广告,我将账单取出来放到旁边,最后在底下看到了书店的促销和风俗业相关的广告……嗯,是上门服务的广告。
五条悟就坐在旁边看我收拾东西,我把什么东西挪到旁边,他就拿起来看。
……嗯,包括书店的泳装写真集促销和风俗广告。
我打算将这些废纸全都塞进纸篓里,然而五条悟手里还拿着那张泳装写真促销的广告纸没看完。
我:“……”这个有这么好看吗?
他终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然后摆了摆手,老老实实的将广告纸上交,刚到我手里就被我用力的捏成了一小团然后投进了纸篓里。
末了,我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喜欢泳装写真吗?”
五条悟这会儿已经摘掉了墨镜,悠扬的嗓音说出来的是答非所问的回答:
“好锐利的提问啊——如果这是游戏的话,不管我是说‘是’或者‘否’感觉都会触发什么死亡Flag吧?”
“遗憾的是这是现实,如果是游戏还能使用S/L大法存档过关。”
“也就是说,还是有正确答案的咯?”他说,“嘛……硬要说的话,并不讨厌。听到我的回答终里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我只是觉得‘那正好’。”我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子,说:“我以前买了不少泳装写真,什么风格的女主角都有,喜欢的话要不要送你几本?”
“这是什么性//癖测试吗?”他罕见的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事到如今做这种测试也没有意义吧?”我说,“只是放在家里很占位置罢了,你要是能帮忙带走一些我会真情实意的向你表达感谢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的情况又不方便处理这些东西,要不停的上下楼也很麻烦,于是就一直堆着了。虽然是高中的时候买的,但保存的很好,和新的没两样。就算是去中古店淘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色了,而现在却可以随便拿,难道你不心动吗?”
在我的书房里有一个锁着的柜子,全都是我心血来潮收集的泳装写真。我坐在地上将一座座写真小山搬出来,旁边的五条悟发出了叹为观止的声音:“真是不得了的收藏级别啊——我还以为走进了独身大学男生的小房间呢。”
“也可能是闷骚的独身社畜男性哦。”
五条悟眉毛一挑:“比如伊地知那样的?”
我:“……”
他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走马观花的看过之后随手扔到旁边,我也无聊的顺手捡起一本翻了两页。
五条悟突然用力的阖上书,发出“啪——”的一声响,以充满探寻的口吻面带微笑的朝我问道:
“话说回来,你是为什么想买泳装写真?还买了这——么多的分量。”
我也将书扔到一旁,正襟危坐的面对他。
“这个嘛……”
……我出事故的时候正好是春天,夏天的时候对泳装、大海和夏日度假有种近乎于狂乱的憧憬,然而我还没有做好和自己残缺的身体一起面对夏日的心理准备,更不敢痴心妄想青春靓丽的泳装,这种癫狂的向往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于是为了缓解这种心情,我去买了很多泳装写真,看着写真模特来代入自己。
可这个理由,现在肯定是没法说出口的。
我知道,如果这么说搞不好还能刷一波同情分,卖惨谁不会啊?
但我就是不想,不想在他面前强调这一点,很难说是否是自尊心作怪。
也许是我吞吞吐吐,半天又想不到合适的答案的模样迷惑了他。五条悟眉头深锁着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手撑着地探身向前,这一次我不躲也不闪,任由他靠近我。只见他用那双通透明朗的眼睛在我身上由下自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脸上。
他一手握拳至于唇边,发出了“嗯——”的长音。
“……难道说,其实你喜欢女人?”
我:??????
第十七章
“我……”
我实实在在的被他的发言弄得无言以对了。
还没等我对他的离奇发言表态,五条悟就自己否决了。
“开玩笑的。”他展露出开朗阳光的笑脸,然后长篇大论的说起来:“毕竟泳装写真collection现场带来的冲击力实在不小啊——再加上终里刚才的表情摆明着就像‘背负着什么无法说出口的秘密’,难道是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剧本藏在其中不能告诉我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五条悟就从我面前咫尺的距离挪开了。
真可惜,方才他心无旁骛的看着我的样子还是很让人着迷的。
“才没有什么秘密。”我眉毛一挑,“再说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种事你不是清楚的吗?”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意味深长了,不过五条悟完全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也是。”
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他将手旁杂乱无章的杂志重新帮我叠放到一起,然后问我:“这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举起两侧书,指着封面上泳装模特姣好的腰线,不死心的问道:“你没有喜欢的吗?泳装写真免费自助,看上随便拿哦——”
“我又不是敏感年纪的小鬼了,不需要这些东西。”
“好好——”我说,“五条悟先生是成熟的大人。”
他淡定的敲了敲堆成山的山顶那侧书,看也不看上面激情四溢的封面。
“我可以帮你丢掉。”
丢掉多可惜啊……买都买了,至少让它们发挥一点价值吧?
考虑到这点,我说:“……不如拿去旧书店卖掉吧?”能够多少收回一点成本也不错。
“唔——”五条悟迟疑了起来,宛如填写试卷的选择题时犹豫不决的考生,最后他说:“那场景可有点叫人害羞啊。”
但语气里完全是欢愉、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里有值得他幸灾乐祸的对象吗?
不过他说的也是,抱着成箱的泳装写真去旧书店,让老板帮忙鉴定和回收,对脸皮薄的人来说不亚于大型社会死亡现场了。
“我答应了。”
他毫不费力的将书叠成一座小塔,然后双臂轻松将他们抱起来堆到墙角,跟我说:“我会帮你找地方卖掉的。”
……
……
闹完了这么一出之后,我先是把衣服换了,穿了一件高领的毛衣裙。这会儿暖气开了有一阵子,即使光着腿也不觉得冷了。我去厨房检查冰箱里的食材。
“今天的晚餐正好够。”我小声嘟囔着取出食材,心想五条悟怕是比我还清楚我家冰箱里有什么。
厨房里我放了一个定做的吧台椅子,在家我不喜欢一直带着假肢,所以能坐就坐着。
我专心致志的把蔬菜去皮,这会儿客厅里传来五条悟接电话的声音,当我开始切菜时,又将他的声音盖住了,以至于我都没发现他从旁边走了过来。
“终里。”
我抬头看他。
说起来,他念我名字的时候可以根据不同的音调看出来他的心情。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是“O——wari”,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变成十分荡漾的“O——wa——ri”(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如果念得很急促,多半是心情不怎么样。
五条悟像电视台里美食节目的评委笑盈盈的走到我面前,然后低下头看着我分装好的食材。
很快他就发出了“娇俏”的声音:“土豆不是应该多一点吗?”
“不能再多了,不然这道菜就要改名叫奶油炖土豆了。”
他“嘁——”了一声,把头埋下来趴在旁边的柜子上看着我,问我:“还要很久吗?”
我看了一眼他背后的钟,说:“大概还要半小时。”
“那我去洗澡了。”他揉了揉后脑的头发,像只懒洋洋的猫。
我心中警铃大作,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认真的看着他。
我问:“你今天要留在这里吗?”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干脆,“看情况吧。”
等他离开厨房后,我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开始剖析最近我的内心变化。
尤其是今天,我好像不是很期待他留下来,并非是出于生理上的阻碍,而是心理上的。
我感觉需要一点自己的独立时间来消化积涨在身体里的情绪。我本是怀抱的猛烈的感情的,然而近日里接连不断的被人用现实的铁锤使劲敲击的缘故,我的想法一定是发生了些许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