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吱吱
时间:2021-03-01 01:04:43

  他躺在书房的八步床上,望着帐子上绣工精美的虫草图案,怎么也睡不着。
  他最开始想要什么?
  远离镇国公府,陈璎要做镇国公府世子就让他做好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吃爹娘饭不成?就算不能建功立业,凭本事在亲卫军里做个都指挥使有什么难的。
  什么时候,他忘记了初衷?
  母亲总是让他退让还是父亲的怒火?陈璎如苍蝇一样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还陈珏的大吵大闹?
  可这些人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痛的时候不会为他流眼泪,他高兴的时候也不会为他欢欣。
  他为何又要因为这些事而高兴或者伤心呢?
  王曦说得对。
  他应该为自己活着。
  他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他高兴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陈珞从床上一跃而起,在洒着月光的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
  外面传来三更的鼓声。
  陈珞这才笑着重新躺在了床上,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大皇子那里。
  “你有没有想过就留在京城?”他坐在大皇子的花厅里,迎着晨曦喝着小米粥,淡淡地对大皇子道,“宁郡王不就是先帝的胞兄吗?”
  如今管着宗人府,做了个闲散富贵郡王。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皇子啃着个花卷,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说这些了?可是受人之托?”
  陈珞没说话,而是悠闲地喝了一半粥,觉得半饱了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就是来问问你。皇上这样把我们涮了一道,我们要是都乖乖地按他的意愿行事,那我们都成了什么。
  “我是觉得,二皇子做太子挺好的。皇上肯定不喜欢。
  “你留在京城也挺好的,皇上肯定更不喜欢。
  “如果七皇子去了北燕或者是南疆,宁嫔那边肯定也很精彩。
  “就是不知道当初宁郡王是怎么留在京城的?”
  当然是因为先帝去世的时候,他支持皇上登基。
  陈珞这是怂恿自己向二皇子投诚吧?
  大皇子瞪着陈珞。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避之
  大皇子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低下头来默默的继续啃着他的花卷。
  陈珞也不说话,觉得大皇子府的早膳做得不错,那金银馒头炸得酥脆,跟着吃了半个,唤了仆妇过来净手漱口。
  大皇子看着叹气。
  陈珞也不逼他,道:“反正这日子我过够了,我不管你准备怎么办,我等会去见七皇了——要是不他不想做太子了,我看舅父准备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还冷笑了几声。
  他的所作所为就不像是筹谋而像是顽劣了。
  大皇子原本的担心“啪”的一声就散了,还和陈珞有了同仇敌忾之心。
  是啊!凭什么他就像要抽线皮影似的,皇上把他摆到哪个位置,他就得坐哪个位置。
  他被追杀,被斥责,被赋闲,说的是皇长子,却连寻常人家的庶子都不如。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他想到已经七岁却因为找到不合适的鸿儒,只能跟着自己的幕僚启蒙的长子,心里顿时像火在烧。
  偏生陈珞这是还泼了一瓢油,冷冷地道:“你要去宗人府吗?你要是无意,那我就怂恿七皇子去争了。”
  宗人府管着皇帝家的婚丧嫁娶,封爵谥号,相当于皇帝家的族长,而宗人府宗令宁郡王年事已高,还没有男嗣,宁郡王家都担心宁郡王身后会被消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愁苦,只盼着宁郡王能多活几年。
  如果有皇子愿意去宗人府,甚至是操作的好,说不定还可以过继到宁郡王府去。
  大皇子眼睛一亮。
  从前大家都只盯着太子位,谁也不愿意往其他方向想,不然你没战就先退了,还能有什么好前途。
  他不由失声道:“你之前怎么不提醒四皇子?”
  四皇子从小就和陈珞好,也因此在地皇子面前很说得上话。
  陈珞嘴角微撇,讥笑十足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大皇子脸上火辣辣的。
  四皇子要是没有巴上陈珞,又怎么可能得到二皇子的关照。
  他不禁喃喃地道:“他什么时候出京?”
  四皇子是四月初八大婚的,被封了广远侯,封地在蜀中。
  山高水长,去了之后恐怕有生之年都不太可能回来了。
  陈珞毫不客气地道:“出了局的人自然有出了局的玩法。宗人府再不好,也在京城。你看不上,别人求是求不得。”
  大皇子不免有些犹豫,道:“怕是皇上不答应?”
  陈珞讽刺道:“别人求他的事,他什么时候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地答应了的?想他答应你,你且等着吧!”
  大皇子神色有些扭捏,由着仆妇服侍着擦了手,和陈珞去了旁边的西间坐下。
  他若是个决断之人,也不会做这么多年的大皇子了。
  陈珞原本就没有指望他,不过是想着只要皇上心里不痛快,他这心里就能痛快几分。
  至于谁去宗人府,谁来做宗令,与他何干?
  又不是他的祖宗、先辈。
  但这件事还是触动了大皇子。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他派了心腹幕僚去见了庆云伯。没几日,宁郡主就提出致仕,还说自己的身体不行了,想在活着的时候享受几天天伦之乐,让皇上把大皇子过继给他,继承宁郡王的爵位。还在大朝会上劝皇上:“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都能理解。要说我喜欢大皇子呢,也不见得,我主要是瞧着他家那长孙不错,身体健康,皮实好养,这对我来说就是顶好的了。”
  一副我不忍让你为难,直接给你把大皇子解决了口吻,让皇上再次气得昏了过去。
  陈珞趁机暗示七皇子:“有把握的事才能做。若是没有把握,最好还是别动。或者是让别人为你动。免得将来得罪人想辩解都没有借口。”
  七皇子若是到现在还看不出父亲自是怎么为他打算的,那他就是个蠢蛋了,皇上也不可能立了他为太子。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如果再早几年,或者是皇上的身体再好一些,能多支撑几年,他慢慢地在朝堂中布局,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功勋世家要么不站队,要么不知道什么愿意和庆云伯府绑一起。朝堂之上拿“国本”说事,坚决要求皇上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皇上这段时间被他们吵得脑袋都是疼的,还不要说像从前那样往皇后身上泼脏水,用改立皇后的办法把七皇子弄成嫡子了。
  陈珞来找他说事的时候,他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进一步好还是退一步好。
  按理,他应该进一步。
  父皇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若是退怯,皇上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
  但他若是进一步,万一最后太子之位落在了二皇子身上,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七皇子这边惶惶不知如何是好,二皇子却已得了密报,知道陈珞去拜访七皇子为何。
  他很是感激陈珞,觉得说来说去,还是姑舅表亲最亲。
  陈珞再怎么恣肆,可关键的时候,还是站在他这一边,还是愿意为他奔走。
  他对陈珞,也比自家的兄弟亲。主是他自幼就隐隐觉得皇上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喜欢自己,虽说严父出孝子,可皇上不仅对他严格,还很苛刻。就像镇国公陈愚待陈珞。
  有时候他和陈珞桌子并着桌子听大儒们讲课,他感觉他和陈珞才是亲兄弟一样。相同的境况,相同的遭遇,没有比他们更荒诞的了。
  外人看他们不知道有多富贵,实际上他们都不受父亲待见的人。
  他没联系陈珞,也没和陈珞说一句话。
  他觉得陈珞应该也和他一样,视他如亲兄弟才是。
  皇上从前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薄家在右他,站在他的肩膀道貌岸然地享受荣华富贵,因而不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后来他发现七皇子比二皇子更聪明伶俐,更善解人意,也更能理解他的所作为所为,觉得七皇子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储君人选。
  这念头才一发不可收拾的。
  到了现在,他虽然也依旧觉得七皇子更适合做太子,可朝中的呼声和功勋们的低制却让让他措手无策,没有办法。
  他心里就更恨了。从前薄家想让谁做皇帝就让谁做皇帝,现在还左右他立储。
  他越发不满意二皇子。
  皇上发了道圣旨,要立二皇子为乐山侯,准备把他也打发到蜀中去的。
  陈珞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要解衣休息,他看着天气渐热,想着他在西山还有个避署的别院,约了王家的人去别院小住。
  王晨这段时间忙着跑清平侯府的军饷之事,不能离城,金氏倒是想去,却又放心不下丈夫。
  王晨心痛金氏来到京城之后就没有一天能消停的,不是去参加别人的宴会,就是设宴招待别人,劝她带着王晞和两个儿子一块去山西别院,正好让两个儿子收收心,到了九月,准备让他们去一家俞钟义家的族学附学。
  这件事是陈珞帮着出面联系的。
  正好王家想掩饰他们家和谢时的关系,加之俞钟义家学渊源,在族学里坐镇的是他一位中过举人的族叔,这几年也教出过几个学品兼优的学生,王晨欣然同意了。
  陈珞想着等可能要进宫,怕是没有办法送王晞去别院了。
  他忙写了一封信给王晞,让王晞和金氏先走,他随后再去拜访她。
  还让送信的陈裕叮嘱王晞:“最好让大舅兄也陪着你们一道过去。等到圣旨发下来,万一城里乱起来,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薄家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二皇子出京呢!
  王晞也不能下来。
  她怕自家这里有麻烦,反而连累陈珞照顾他们。她王喜去给王晨送信,让王嬷嬷帮着金氏赶紧重新收拾,把细软都带在身上,这才问陈裕:“长公主呢?”
  陈裕是看着她和陈珞是怎么在一起的,把王晞当自家的主母敬着,自然是恭敬有加,拱手道:“长公主到时候会进宫。那里最安全不过了。”
  不管皇上和皇后怎么起冲突,也不会先和长公主打起来。但长公主在宫外,那就不好说了。
  王晞匆匆点头,让白芷赏了陈裕。等陈裕一走,就立刻让人去请怀了孕的常珂,问她愿不愿去西山的别院小住几日。
  她这边也没等常珂回话,王晨一赶回来,他们就上了马车往城外赶,出了城才在驿道边茶寮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大掌柜一样,一同去了西山的别院。
  山西的别院地方还挺大的,三路五进带着个大花园,建在半山腰,树木葱郁,一片荫凉。
  这边的管事告诉他们:“左边住着临安大长公主一家,右边是魏国公的别院。两家现在都还没有过来避暑。两位公子想玩别什么也不用拘着。“
  好像王震和王霆是七、八岁的孩子,还能上树,下河摸鱼似的。
  王晞摸了摸鼻子,打发了这边的管事,各自去了自己的院子梳洗。
  常珂过了两、三天才来,是温征送过来的,他匆匆见了王晞一面,朝着王晞行礼,道:“多谢王家表妹,阿珂就烦请你照顾了,等城里平静下来,我再来接她。”
  虽说是表姐夫,也不好过于亲近。
  王晞还礼,由王喜送了温征出门,她则拉着常珂的手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变异
  “京城很乱吗?”王晞让常珂在临窗的大炕坐下,白果上了茶点,她这才问常珂。
  “也不是乱。”常珂犹豫道,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样子,“就是大家都很紧张,各府都拘束家里的子弟,不让在外面走动。百姓大多数也都跟着关门谢客,街上冷冷清清的,五城兵马司、羽林卫、金吾卫,全都取消了沐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的?
  “我们家毕竟只是普通人家,不比永城侯府,夫婿怕到时候有个什么万一,顾不上我,才让我来你这里避避风头的。”
  温征如今还在金吾卫。
  “那二皇子出京了没有?”王晞问。
  “没有。”这次来西山,温征和常珂说了不少的事,“说是皇后娘娘病了,要二皇子侍疾,等皇后娘娘病愈,二皇子再启程去乐山。”
  薄家恐怕要气死了。
  再就是陈珞。皇上又让他去掌管金吾卫,就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和金吾卫的同生共死要是能指挥得动陈珞,自然也就能用得上金吾卫。若是指挥不动陈珞了,那让陈珞连同金吾卫一起消失,连理由都不用再找了。
  好在是不管京城怎么乱,那些豪门权贵住的大、小时雍坊是没有人敢乱来的,苦只苦了像常妍嫁的黄氏这样人家。有些余财,也小有权势,敲敲打打的还能诈出点钱财来,却又不敢逼狠了闹出人命来的,不时有子来打秋风。黄家心里也明白,只好一次一次地交涉,一点一点的往外掏银子,只盼着能少拿一点。
  常妍却被这样的情景逼得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她是永城侯府的姑娘,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怠慢,如同滚刀肉,任人宰割。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暴躁,却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忍着。
  王晞心情也不太好。
  不管是她还是王晨,都会不时地派人去打听城里的消息,一会儿是皇上被气病了;一会儿庆云伯府持兵自重,割断了京城和外界的联系,就算有人想勤王都不行;一会儿是阁老们都跪在了金銮殿前,皇上不收回二皇子就藩的圣旨,他们就不起;一会儿是有言官撞死在了金銮殿上……
  有些听着颇为荒诞,有些却让人不由不多想。
  这样的日子熬了大半个月,突然有天夜里京城半边天都燃着火光,远在西山的王晞和王晨均被惊醒了,站在院子里都能看见。
  这兵变了吗?
  王晞心里一片冰凉。
  陈珞是带兵的,而且带的还是皇家亲卫,不管他这次是站在庆云伯这边还是站在皇上这边,都可能会兵戎相见。
  有兵事,就会有伤亡。
  更别说要是这个时候站错了队,或者是被秋后清算。
  王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跪在小佛堂里念了一晚上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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