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吱吱
时间:2021-03-01 01:04:43

  常妍的脸色顿时非常地难看。
  常珂却一改往日的懦弱和沉默,仿佛听不懂常凝隐藏在言辞中的恶意,十分真诚地望着常凝,甜甜地笑出了左颊边的那个梨涡,声音清婉地“嗯”了一声,道:“我不仅和王家表妹去逛了街,还带王家表妹去吃了我们从小很喜欢吃的那家的烧饼,王家表妹则带我去做了衣裳,就是叫云想容的那家。我一开始还不知道那就是云想容,他们后来送了我们大觉寺朝云大师做的香囊,我才惊觉那里就是庆云侯府六小姐一直夸赞说衣服做得好的云想容。”
  随后她温柔地笑着又说起了她和王晞做衣裳的事。
  店家是如何地恭敬,听说是王晞要去,还特意关了门,只接待她和王晞。
  店里负责的娘子还花大力气打听到了王晞和她都喜欢穿什么衣裳,推荐的面料非常合她们的心意。
  除了走时送的香囊,招待她们的是正宗明前龙井,茶盅是景德镇官窑出的青花瓷,因是一客一盅,走的时候还把茶具也送给了她们。
  林林总总,让常珂大开眼界,越说眼睛越亮,甚至说出了“难怪那么多人明明家里有裁缝有绣娘还喜欢跑去云想容去做衣裳,谁能逃得脱抬手就有人递茶点水果到手边,抬眼就有人问你需要什么,把你像公主般地服侍”的话。
 
 
第二十八章 耽搁
  常珂把云想容好好地夸赞了一番。
  常凝听着气得手抖了半天。
  她觉得自从常珂和王晞玩到一块之后,心都玩野了。不好好听她母亲的话做件去参加宝庆长公寿筵的衣裳,却跟王晞跑到外面去做衣服。云想容若真的有那么好,怎么不接针工局的活?怎么还把庆云侯府六小姐的话当佛音似的到处传?她再这么跟着王晞混下去,眼光会越来越像出身商贾之家的王晞,除了金银,就不知道什么是更贵重的东西了?
  她冷冷地瞥了王晞一眼,对常珂道:“你这是去做衣服吗?我看你这是在享受别人巴结你吧?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去云想容花钱请别人巴结你还觉得脸上挺有光,我看你是越活越不知道什么是廉耻了!”
  这话就说得有点过了。
  不要说常珂和王晞了,就是向来不怎么掺和到姐妹之争中的常妍和置身事外的潘小姐都脸色大变。
  “二姐!”常妍告诫般地喊了常凝一声。
  潘小姐眉头微蹙。
  王晞却是脸色一沉,原本不说话都带着几分笑意的眼角眉梢间骤然全是冷意,整个都带着几分冷峻之色,只是这神色来的快,消失得也快,她嘴角微抿,又露出几分笑意,清脆婉转的声音比平时仿佛更多了两分甜蜜:“二表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过是见家里的裁缝都老气横秋的,说来说去就总把针工局拿出来说事,所以心里有点烦而已。现在谁不知道,前几天浴佛节,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陪着皇上去大觉寺进香的时候,都穿的是苏样衣衫,庆云侯府素来和宫里走得近,喜欢跟着宫里有样学样。我们这不是怕丢了侯府的脸面,才去了云想容的吗?再说了,在商言商,我们去他们家做衣裳,就是他们家的客人,她就应该好好招待我们啊!赏银什么的,也不过二、三十两,就当我们多打了支金簪子的,平时赏丫鬟小厮也不止这个银子,人家云想容好歹也是常给庆云侯府女眷做衣裳的,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为了根簪子,就巴结奉承我们吧?”
  说到这里,她还很苦恼地看了常珂一眼,语带抱怨地道,“难道府里的那些裁缝来给我们量体裁衣都不用打赏的吗?还是我打赏打得太多,我看她们比云想容的那些人对我还殷勤……”
  王晞这是在炫耀她平时给下人打赏打得多吗?
  常凝更气了。
  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王晞平时打赏下人的确非常大方,就是她院里的丫鬟婆子听说会遇到王晞,都想去服侍她,想从她指头缝里捡点漏。
  可这就更让她不快了。
  常凝冷笑,道:“你也知道别人是爱你的银子啊!”
  “知道啊!”王晞犹如个不知世事的幼儿,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歪着头看着常凝,道,“可这天下有谁不喜欢银子呢?于我不过是顺手的小事,却能换了别人欢天喜地,尽心服侍,各得其所,难道不是件小事吗?”
  说完,她没等常凝开口,露出副恍然的模样,又道:“二表姐,我知道了。你说的就是我爹常常告诫我的,有人喜欢金银,可也有人更注重清誉。我们家都喜欢银子,所以仆妇们做得好,就喜欢用银子做为奖励。你们府里的人估计是更喜欢清誉。”
  她颇有些自责,检讨道:“我不应该觉得自己喜欢什么就以为别人也会喜欢。多谢二表姐提醒,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府里不喜欢用银子打赏仆妇。我既然进了府,肯定要入乡随俗,学着三位表姐,你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还安慰常凝,“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乱来了。不再随意打赏人了!”
  还有这种操作?
  不要说常凝身边服侍的了,就是常妍身边服侍的,都不禁心中生怨。
  永城侯府要是有银子,还用一个个揣着明白当糊涂地让王晞出银子修缮柳荫园?
  王晞出手大方,不说别的,就是被侯夫人派去晴雪园外扫院子的人,这两个月得到的赏钱都比得上月钱了。
  现在好了,常凝几句话,以后这些赏钱可就全飞了。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神仙打架,他们是遭了无妄之灾,可谁没有了那笔打赏谁心疼,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吗?
  当然不能。
  所以常凝几个还没有散,这件事就传到了施嬷嬷的耳朵里。
  施嬷嬷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常凝几句“白痴”、“蠢货”。
  做为太夫人的贴身嬷嬷,王晞进府后,她得的好处可是最多的。
  都能打套金头面了。
  不知道侯夫人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来,难怪没有已经出阁的大小姐讨侯爷喜欢。
  她急急起身,想去给王晞解围。
  可人走到门口,脚步又慢了下来。
  王晞说这话虽然有拿捏常凝的意思,可她要是真这么做了,府里的那些小丫鬟肯定都会怪常凝坏了她们的财路,像她这样的嬷嬷却只会觉得她小题大做,手段还嫩了点。
  王晞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短了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的好处。
  那她又何必上赶着这个时候去趟这浑水呢?
  但让施嬷嬷没有想到的是,王晞显然比她想的更难缠。
  王晞转头就去了太夫人那里,扑到太夫人怀里就哭了起来:“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在别人眼里像暴发户似的?丢人丢大发了!我听二表姐骂四表姐,说有身份地位的人就不应该重赏下人的。要不然就是拿银子收买人心,是极没脸的事。我也不是想收买谁,是我来的时候我娘特意打听了,京城的人一般都是怎么打赏下人的,我是按我母亲的叮嘱行事的。难道我娘离京这么多年,京城的规矩又变了不成?那我,那我还想着马上是端午节了,平时也没有机会给几位舅舅送个节礼什么的,这次我既然来了京城,肯定要好好置办的,我还想着,先不告诉舅舅们,给大家一个惊喜。可现在,惊喜说不定是惊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己,把太夫人的心都哭疼了。
  “胡说!”太夫人搂着她,亲自给她擦着眼泪,喝斥身边服侍的丫鬟,“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给表小姐倒了水进来洗脸。”
  屋里一阵慌乱。
  王晞却更加自怜自艾:“我不去长公主的寿筵了,大家肯定都在背后笑话我!我也不想这样啊!我平时在家里打赏下人,比这个还要多呢!有时候我都不好意思,谁知道在京城却成了厚赏?不是说京城是首府吗?应该比我们那山里人有见识才是啊!”
  她说的时候捏了太夫人给她擦眼泪的帕子,茫然四顾,像落到陷阱里的小兽,不知道有多可怜。
  “这个阿凝,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太夫人气得不行,让施嬷嬷去叫了侯夫人来,却被王晞拦住:“不用了!免得又为了点小事让侯夫人不快!我到时候会注意一些的,以后看别人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好了。”
  话是这么说,却让人透露出风声去,说她原本准备了五千两银子的节礼准备送给侯爷,三千两节礼给二房和三房的,至于太夫人和侯夫人等,则各有三千两到二百两不等。
  若是一切顺利,王晞是很可能在这里住到过春节的。
  端午节之后是中秋,中秋之后是春节。
  春节又比端午和中秋更隆重一些。
  这么一算,大家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平时从来不管内宅的永城侯知道了都半晌没有说话,破天荒地把侯夫人叫了过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常大奶奶,也就是常凝的嫡亲大嫂,永城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和体己的丫鬟抱怨:“人家王小姐又不吃我们家的,又不喝我们家的,她怎么就这样容不得人家呢?我听说之前大姑奶奶没有出阁的时候,她也常和大姑奶奶置气,也亏得三小姐的脾气好,能忍得了她。”
  常凝被罚跪祠堂,抄《女诫》一百遍。
  而且要亲手抄,不允许别人代笔。
  由施嬷嬷亲自监督。
  常妍和常珂也受了牵连,一个被禁足七日;一个被罚抄《孝经》十遍。
  就算是事情闹成这个样子,王晞还是减了打赏的赏银,跟平时常凝和常妍一样了。
  “妙啊!”潘小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悄悄击掌称赞,和贴身的丫鬟道,“这位表小姐倒是个人物,若是有机会能和她结交走动就好了。”
  那丫鬟忙道:“临来时太太可是反复地叮嘱了的,让您听侯夫人的话,千万不要随意走动。”
  潘小姐叹气,只能当不知道,春荫园南院悄然无声,就像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王晞不免觉得有些对不起常珂,和白术一起悄悄地去帮她抄《孝经》。
  常珂先前还唉声叹气的,让王晞不停笔地帮她抄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晞好多年都没受过这样的苦了,手腕酸楚难耐,恨不得剁下来,见常珂这样大笑,自然是怒目以视。
  常珂不由抱了抱王晞,道:“傻妹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出头。可是,人家又没有说什么时候抄好,我们这么着急干什么?大可抄个十天半个月的,哪里就有这么急。”
  她母亲也都只是派人来问了一声。
  只有王晞,待人真诚,生怕她吃亏,亲自上阵帮她抄书。
  她仰着头,没让王晞发现她微湿的眼睛。
  王晞大怒,丢下手中的狼毫,道:“你赔我半日好光景。”
  她被这恶心事给耽搁了,到现在还没得闲去看那九环大刀是不是还插在那里呢!
 
 
第二十九章 姐妹
  常珂忙搂了搂王晞,语气宠溺地道:“好,好,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
  王晞听她这么说哪里还好意思说什么,趁机也向常珂赔不是:“说起来,你被罚都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兄弟姐妹间本应该同心协力,还当着你的面讽刺常凝,去太夫人那里告状……”
  “哎哟!”常珂可不想王晞心中不安,故作不悦地道,“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你都能为我出头了,我难道还会在乎抄这几遍《孝经》吗?”说到这里,她朝着王晞狡黠地笑了笑,道,“等到七月半,还可以送给长辈捐给寺里,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好的!”
  这种事王晞从前常干。
  她哈哈大笑,觉得她和常珂的脾气越来越相投了,她干脆彻底地放下了笔,也让白术不要继续抄《孝经》了:“行,你已经有主意就好!”
  常珂反而追问起“半日光景”来:“你原准备去做什么?”
  被陈珞威胁,这么丢脸的事,她怎么能让常珂知道呢?
  王晞笑嘻嘻打了个马虎眼过去了,趁着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带着青绸和红绸两姐妹悄悄去了柳荫园。
  王喜在门禁处等她们。
  他一面陪着她们往东北角去,一面说着柳荫园这边的修缮情况:“师傅们手脚都挺勤快,手艺也好,房子比我们之前想像的要造得好。我怕那边施小姐提早过来,前两天特意请工头喝了顿酒,托他们加把劲,争取能在六月底搬进去住。至于外面的夹道,我已经开始让师傅们重新修缮路面了,还有二十几天就能修好,大小姐搬过来之后,不管是走马车还是走轿子都会很方便,大小姐不必担心。”
  舞剑的人找到了,还在冯大夫那里碰了个面,王晞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陈珞找冯大夫做什么,对搬家的事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热衷了,听王喜这么说,她连连点头,向王喜道了几句辛苦,和青绸、红绸到了墙边。
  青绸去架了梯子。
  王晞看着,心中居然很诡异地升起几分“近乡情怯”般的犹豫。
  她的脚踏在梯子上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扶着青绸的肩膀爬上了墙头。
  什么破败褪色的红绸,什么孤零零立在那里的九环大刀,果然都是在做梦。
  那刀的确还立在那里,却不知道多威风。
  鲜红的绸子迎风招展,漆黑厚实的刀背,雪亮锋利的刀刃,仿佛眨眼就能把人一劈两半,哪里来的落魄?哪里来的寂寞?
  全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王晞抱着胸,不知道为什么,很气。
  陈珞到底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和他在药铺里偶遇的人?如果知道,为何还让这把刀继续插在这里?如果不知道……难道还真如常珂所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王晞自我开导了一番。
  想找冯大夫看病的到底是谁呢?
  皇上?不太可能。他要是病了,怎么可能上早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众臣?
  是皇后?那就更不可能了。冯大夫当着陈珞的面说他擅长的是妇科和儿科,实际上是不对的,他最擅长的是内科,妇科是为了让她母亲平安顺利地生下她,儿科是为了给她看病。陈珞既然能找到冯大夫这里来,肯定仔细打听过冯大夫。不可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那陈珞是什么意思呢?
  王晞望着空荡荡只有风吹过竹林声音的院子,心里非常委屈。
  她觉得她必须查清楚陈珞去找冯大夫做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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