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吱吱
时间:2021-03-01 01:04:43

  读书再好有什么用?骑射再好又怎么样?比他受欢迎又能怎样?
  没有双亲的庇护,这些东西都是虚的。
  他再看陈珞,不知道是同情多一点,还是叹惜多一点。
  如今庆云侯让他把这件事告诉陈珞,分明是要拉陈珞下水,虽说他不知道这水下真正的怪物是什么,可父亲那隐约流露出来的些许算计,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这样,合适吗?”薄明月有些迟疑地道,“皇上向来宠着他,他也对皇上恭敬孝顺,就算是告诉了他,他也不可能闹到皇上面前去啊!”
  “你照我的吩咐行事就是了。”庆云侯笑眯眯地道,“至于说为什么要这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哪天水落石出了,我再好好地跟你说说。”
  颇有些教导子女做人做事的味道。
  薄明月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父亲就算要算计陈珞也不可能算计他,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他立刻就把心底的那点点不安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嬉皮笑脸的,又成了那个京中众人熟悉的纨绔子弟模样,道:“我帮了阿爹这么大的忙,您总得给我点奖励吧?别的您赏了我我不一定用得上,您就让公中每个月给我多添五十两的例钱好了——我现在大了,出去行走,哪里都要花钱,就我那点月例,我一个月用不到头,别人喊我出去喝茶我都不敢出去。您就可怜可怜儿子,让儿子能体体面面的出个门吧!”
  庆云侯闻言跳起来就要打,道:“你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月例,你娘还私下悄悄地贴补你二十两,你祖母再悄悄地贴补你二十两,你舅舅还悄悄地贴补你十两,外祖母贴补你十五两,你还想涨月例?别以为我不管家中的庶务就不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他拿了书桌上的镇纸就要打人。
  薄明月抱头鼠窜,跑到了太夫人屋里避祸。
  庆云侯望着儿子的狼狈逃窜的背影哈哈大笑,这才惊觉到儿子这么一闹腾,他的心情都变得欢畅起来。
  *
  陈珞得到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望着来报信的魏槐,颇有些哭笑不得。
  薄家想利用他,他也想利用薄家,到头来大家都想躲在背后放冷箭,看来想联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魏槐想着他上次去云居寺送信,想到坊间传说薄明月、陈珞和永城侯府表小姐的事,他不由朝着陈珞挤眉弄眼,道:“薄明月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让你出头吧?他也太小瞧你了。”
  陈珞挑着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心里却琢磨着薄明月的用意。
  拖他下水,是薄明月的意思呢?还是庆云侯府的意思?
  如果是薄明月的意思,薄明月也许只是想看看他的笑话。可如果是庆云侯府的意思,这就有点好玩了!
  陈珞面带笑意,却紧紧地握了握拳。
  他这举动落在魏槐眼里,不免有些争风吃醋的感觉。
  魏槐想了想,道:“陈大人,你也别说我仗着比你大几岁就说话有些托大,我看薄七公子那里,您得拿个章程出来才是。当初襄阳侯府给他和永城侯府表小姐可是正正经经的做媒。虽说当初薄明月拒绝了,可后来他不是后悔了吗?还送了一车东西去给永城侯府表小姐赔不是。
  “照我看,这件事您就应该给他一个教训才是。再怎么,他也不过是个靠着荫封得的个闲散的七品小官,您可是正正经经的正三品大员。”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前几日听到的小道消息,忍不住问:“我听说皇上有意让您去五军都督府任职,专司闽南战事,可真有这样的事?我可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您的。您去五军都督府,能不能把我也给调过去啊?”
  谁不知道有阎铮这个活阎王,闽南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论功行赏了,这个时候谁有本事沾上闽南的战事谁以后就能平步青云,拿着这件战功吹嘘上二十年,吃上二十年的老本。
  皇上可真是宠爱他这个外甥,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硬生生地把陈珞给挤了进去摘桃子。
  陈珞愣住。
  他知道流言蜚语总是越传越邪,可他没有想到会传得这样邪。
  “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呢?”他无奈地对魏槐道,“这种话你也相信?就算是皇上愿意,我愿意,那也得看阎铮他同不同意啊!”
  阎铮这个人文韬武略,惊才绝艳,堪比四十年前的庆云侯府老侯爷,可他却这么多年来始终在闽浙苏一带打转,始终都没能进入京城,可想而知他这个人的脾气了。
  魏槐嘿嘿笑着摸了摸头,道:“我们这不都盼着您能升官吗?到时候也能带兄弟们一把啊!”
  这话让陈珞心中一动。
  皇上的亲卫军中大多都是像魏槐这样的人,想自立门户不可能,不自立门户家里又没有多少东西给他们,且个个身后都有张复杂的网。
  他是不是可以收为己用呢?
  陈珞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兴奋,他草草地打发了魏槐,走到桂顺斋的门口又打了个转,去了专做江南点心的桥家铺,买了定胜糕、马蹄糕、油酥饺、盘香饼、棋子糕……一大堆,三、四个小厮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点心搬到了马车上,他又去买了甜瓜、李子、梨、葡萄,还专门回了趟长公主府,搬了两筐福建进贡的蜜桔,去了云居寺。
  王晞正和常珂逗阿黎玩。
  阿黎若是能把桌上的黑白棋子数清楚了,她们就让厨娘给他做碗绿豆冰沙吃。
  小家伙跪在铺着猩猩红蜀锦的坐垫上,认真地数着棋盘上的棋子:“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他右手拨弄着棋子,左手弯着短短的指关节。不知道的以为这不过是小孩子的一个无心之举,知道的人却能看出这孩子是在用算术方式在计数。
  这种算术的方式通常都用在易经上,王晞小的时候曾经跟她祖父的一位方外之交学过,可她那时候不知道这种计数方法的珍贵,又更喜欢给木偶们做新衣服,略略了解了一下就放弃了,她的祖父和祖父的方外之交倒也没说什么,就这样任她放弃了。
  如今想想,王晞颇为汗颜。
  常珂则是看出了点门道,她怕打扰了孩子,轻声和王晞耳语:“这应该是他那个九叔教的吧?刘家看来真如别人所说,是鸿儒之家,家学渊源。”
  王晞点头。
  想着记忆里不知道是听谁说过,喜欢这样推算的人都颇为精通算术、易经不说,还多喜欢星相、卜卦,喜欢故弄玄机也颇有些窥视天机的本事。若是放在乱世,多是军师般的人物。
  军师啊!
  她支着下巴。
  陈珞不正巧缺个僚幕吗?
  若他真的卷入了夺嫡之事中,还真得有个军师般的幕僚才行。
  君不见那些能问鼎九州的人物,身边都有个非常厉害的军师吗?
  王晞再看阿黎,就觉得这小孩子全身金光闪闪的,是菩萨座下的童子。
  她立马招了白果:“你去跟厨房的说,谁要是能做些小孩子吃的点心,阿黎一吃就喜欢,能让他天天往我们这里跑,我就赏她十两银子,不五十两银子。”
  王晞常有稀奇古怪的主意,白果见怪不怪,只管笑盈盈地应着,退了下去。倒是常珂,上下打量着王晞,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想着那刘众虽说年纪大了些,可那也是一表人才,且没有娶妻,王晞千万别是看上了刘众才好。
  王晞当然不会告诉常珂实话,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她笑吟吟地道:“你不是很喜欢阿黎吗?上次和人家叔叔客客气气地冰释前嫌后,阿黎找来你还不是心疼得不得了,怕他脚上打了水泡,怕他累着渴着被人拐跑了,还差了丫鬟去质问刘众,差使着我的厨娘给阿黎做了好多好吃的点心,弄得人家阿黎没隔几天又找来了,我不过是闲着无事,助你一臂之力,你倒好,反问起我来了?要不,我跟厨房里说说,做个绿豆沙就可以了,其他的就免了吧!”
  常珂听着她那促狭的语气,咬着牙打了王晞几下,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了你吗?我可都是沾了你的光,跟着你过来的。”
  王晞呵呵地笑,忙揽了常珂的肩膀,道:“你我姐妹,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阿黎这孩子的确很讨人喜欢,就是你不说,我也会让厨娘们给他做些好吃的。不过他年纪小,看着也不大像是娇养大的,我们不知道这孩子有什么忌口,就算是想对他好,也还是悠着点稳妥。”
  常珂脸一红。
  正巧陈珞过来了。
  王晞把阿黎交给了常珂,望了眼葡萄架外明晃晃的日头,忙吩咐厨房的准备午膳,还问来通禀的小厮:“陈大人可说了为何而来?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人?你们把那边的花厅收拾出来,放上冰,再把吊在井里的绿豆沙端些出来,让陈大人消消暑。”
  小厮平时只管通禀,哪里记得这么多的事,求助似的望着王晞身边的白术。
  白术笑着一件件分派下去,王晞则去了花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门
  王家的仆妇训练有素,虽然王晞是半路吩咐下去的,可等王晞到花厅的时候,厅内四角已经放上了冰块,茶几上已经摆放着绿豆沙,陈珞穿了件湖绿色素面绉纱白绢交领道袍,坐在太师椅上由着两个小丫鬟在打扇了。
  王晞满意地暗中点头,上前去和陈珞见了礼。
  陈珞吩咐陈裕去帮王晞的丫鬟收拾他送来的果子:“都用冰镇了,天气太热,那些果子都不水灵了。“
  至于那些点心,倒没有什么好稀罕的,坏了让店家再送就是了。
  王晞瞧着那荔枝,不由小声惊呼:“这是从岭南过来的吗?京里还有卖这个的?不是说四、五月间是吃荔枝的最好时节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有?”
  陈珞见她感兴趣,莫名的觉得手里端着的这碗绿豆沙吃的心都凉快了几分,笑道:“这不是岭南那送过来的。是福建那边进贡的。说是只有他们那有。我母亲得了两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得了两筐,你就都送过来了?这样适合吗?
  王晞望着堂中的两个竹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珞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那两筐荔枝,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当。
  当然,他的这个不妥当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让王晞为难了,而不是觉得自己把宫里御赐给长公主的两筐荔枝都拿来了有什么不好的。
  在他看来,倘若喜欢,那肯定就会吃了。他母亲没有立刻吃了,可见也不是那么的喜欢。
  至于长公主晚上坐下来乘凉的时候想起那两筐荔枝,准备第二天进宫的时候给皇后娘娘送点过去,却找不到东西还查了一宿才知道是他拿走了,那就是后话了。
  此时的陈珞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干脆强行揭过,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来找你,想和你说件事。”
  说完,又像上次似的,闭上了嘴。
  王晞知道他这是有事要和她私底下说,遂和上次一样,等到几个丫鬟上了茶点瓜果,她开了门窗,把几个丫鬟都远远地打发去守门了。
  她这样的反应让陈珞暗暗高兴,越发觉得王晞善解人意,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他把庆云侯府给他递话的事告诉了王晞,道:“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去查天津卫船坞的事吗?我就算是查出来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去和皇上闹一场吗?”
  王晞不知道庆云侯府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请个靠谱的幕僚就尤其重要了。
  她说起了刘众的事,睁着一双灿若星晨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陈珞,道:“你觉得如何?”
  陈珞觉得不如何?
  那刘众不过是个落魄子弟,还不能参加科举,根本无从知道他的学识到底如何,不过会些旁门左道,就入了王晞的眼。
  王晞怎么也和那些市井巷陌的小姑娘们一样,觉得有个好家世就能有个好学识、好人品似的呢?
  不过,他看见王晞眼底像落着星子似的,到了嘴边的讥讽一时竟然有些说不出口,觉得这样说王晞好像有点刻薄。
  他不免给人欲言又止的感觉。
  王晞还以为他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请个幕僚毕竟是件大事,而且很多事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刘众用得不合心意怎么办呢?
  王晞忙道:“也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要不,我们还是再看看好了。我打听清楚了,那刘家真的落魄了,刘众手里估计没有什么银子,他来云居寺小住,把南城的房子都退了。可见拮据到何等程度?他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离开云居寺,等我们打听清楚了也不迟。”
  陈珞觉得王晞还是为他好的,不然也不会提起刘众却话里话外都是“我们”了。虽说刘众也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万一真没做幕僚的本事,帮他管管事也是不错的。
  反正他手底下缺人缺得厉害了。
  “那就是他了。”陈珞立刻就有了决定,道,“他还是挺合适的。何况你不是说了吗,他估计对星象、占卜、算术、易经都有所涉猎。君子用人,不拘一格。鸡鸣狗盗之人尚且有用武之地,何况是他?”
  也行。万一刘众担当不起,到王家做个掌柜也不错。还可以照顾刘黎。
  王晞笑盈盈应“好”,把她引诱阿黎来她这里吃点心的事告诉了陈珞:“时间长了,他迟迟早早要登门向我们道谢,我到时候再邀请他,他多半不会拒绝。”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阿黎吃了她那么多好吃的,刘众好意思拒绝她吗?
  王晞抿了嘴笑,对自己的计策很有信心。
  陈珞看着好奇起她给阿黎做的点心来:“那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王晞笑眯眯地带着陈珞去了厨房。
  天气虽然炎热,但王喜给王晞选的这处落脚处却屋高庭阔,就是厨房也因为绿树成荫,开了前后门就有穿堂风徐徐而并不见热。
  几个厨娘忙得热火朝天。
  见王晞和陈珞进来,纷纷给他们行礼。
  王晞笑着免了她们的礼,问她们都做了些什么点心。
  有的做的是苏式点心,有的做的是粤式点心,有的做的是京式点心,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精巧,只有一个厨娘,是王晞来京之后在牙行买的,三十来岁,白净瘦小,说话声若蚊蚋,在用糖浆做篮子。
  巴掌大的篮子,藤纹细腻,若不是靠得近,王晞和陈珞都看不出来是用糖浆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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