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也是个不问明白睡不着的,何况石夫人上赶子向她们解释。
“好!”她道,“那我们明天就去云想容碰碰她们。”
三太太松了口气。
照说王晞是她的晚辈,比她小一截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很信赖依靠王晞,觉得她要是同意了,那这件事十之八九就没错的太离谱,她行事也更有几分底气。
她拉了常珂回去准备明天的衣饰,誓要让石夫人后悔。
王晞回到柳荫园却撞到了来她这里串门的潘小姐。
潘小姐满脸鄙视,道:“还好你和常四表妹出去了,不然看到黄家和二房的那副嘴脸,怕是饭都吃不下去了。”
王晞奇道:“怎么?你去观礼了?”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潘小姐不齿地道,“我是听潘嬷嬷说的。说那黄公子亲自来送的钗子,进了屋,黄家的全福人给三小姐插钗? 他那眼睛就跟黏在了三小姐身上似的,拽都拽不断。那三小姐呢,平时看着那么清雅的一个人? 居然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低着头? 红着脸,娇羞得像不知道她这婚事是怎么来的一样。真给你说对了,这狗屎谁想要谁要去? 就别来恶心我们这些人了。”
说得仿佛她亲眼看到了似的。
肯定有点夸张。
但这夸张得让王晞喜欢。
她呵呵地笑? 叹道:“今天辛苦侯夫人了,还要招待黄家的来客。”
侯夫人主持中馈,二房又没有分家? 这些人情客往的都得侯夫人操心。
潘小姐闻言却朝着王晞眨了眨眼睛? 道:“哪里称得上辛苦。从前又不是没有惯例? 大表姐下定的时候是怎么招待的? 三姐姐下定肯定也是怎么招待。只是这季节不好? 鱼啊肉啊的都不好放? 海鲜八宝就更难得了。虽说也是四个干果四个凉菜十个热菜一品汤的席面,可到底不如四月有鲥鱼,九月有羊肉。”
难道侯夫人在菜品上都苛刻了二房一番。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肯定是潘小姐的功劳。
王晞愕然地望着潘小姐。
潘小姐抿了嘴笑,道:“当然不会坏了永城侯府的名声? 只是这时候要整几桌好席面? 肯定得超支? 二房要这面子? 不免得自己补贴一些。这也是为了三姐姐在婆家有面子,出阁的时候不至于被人瞧不起嘛!”
王晞笑眯眯地点头,觉得这个潘小姐越看越招人喜欢。
她不由道:“听说潘夫人过些日子就要上京了? 你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也好随着你去迎接潘夫人。正巧前些日子我让济民堂那边帮着做了几匣子养荣丸,还剩一支三十年的老参,送给潘夫人补补身体。”
潘小姐非常的意外。
王晞已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也别和我推辞了,显得我太生分了。”
潘小姐想了想,爽快地道:“那我就多谢你了!我母亲来京我一定提早跟你说一声。”
王晞还准备到时候送桌好席面,送两个说书的女先生给潘夫人洗尘,好好抬举潘夫人一番。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潘小姐绘声绘色的,把侯夫人怎样消极怠慢一一告诉了王晞,王晞得知二太太为了女儿的婚事不出意外,怎样忍气吞声的,心里终于痛快起来。
第二天,她精神抖擞地起床好生捯饬了一番,光彩照人陪着三太太和常珂去给太夫人问安。
太夫人见三个人都穿得十分鲜亮,奇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三太太一改从前在太夫人面前像影子的模样儿,愁苦着张脸道:“如今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婚事都定了,只有我们家阿珂的婚事还没有个着落了。我寻思着这些日子得多带她出去走动走动,给阿珂做几件漂亮衣裳,打几套时新的首饰。”
太夫人望着常珂鬓边金灿灿赤金蟹爪菊的鬓花,忍了又忍,最终也没有阻止她们出门,只得问王晞:“你也跟着她们去做新衣裳吗?”
三太太维护着王晞,抢在王晞之前道:“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这满京城,除了庆云侯府的六小姐,就是我们府上的表小姐眼光最好了。我这不是想着既然是花钱,那就花得物有所值,就请表小姐帮我们参谋参谋。”
太夫人颔首,放了她们出门。
只是还没有等到她们给太夫人请辞,二太太就带着常妍来给太夫人问安了,一同前来的,还有施珠。
王晞和常珂交换了一个眼神,想看看常妍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些什么,干脆不急着走,等了二太太几个进门。
常妍到底脸皮薄,看见常珂,脸红得仿佛能滴血似的,二太太却不以为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和三太太几个打招呼,还有心和常珂应酬:“四小姐今天这鬓花好看,不知道是在哪里打的?得了闲,我也去凑个热闹好了。”
常珂笑道:“这是昨天跟着王家表妹出去买的。”昨天她为什么不在府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二太太脸皮够厚,像听不懂的,笑着道:“王家的大掌柜是做大生意的人,这眼光就是不一样。”
常妍在旁边见她母亲还准备继续和三房的人说下去,不禁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轻声地喊了声“娘”。
二太太不作声了。
施珠却极为鄙视地瞥了王晞几个一眼,仿佛她们很无能似的。
王晞几个懒得和她计较,辞了太夫人,去了花想容。
她们特意来早了一点,想看看花想容有些什么新款式,趁机做几件秋季和冬季的衣裳。
谁知道石夫人比她们来得还早,让她们逛花想容的愿望落空了。
“你们看,我这一把年轻了,谁知道还会碰到这样的事。”她满脸的愧疚,亲自迎了三太太在花想容的雅间坐下,眼眶发红地给三太太赔着不是,“四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了。”
三太太对石夫人肯定是心存怨怼的,但事已至此,她说再多也没有用了。她想着应该像王晞那样,最好是能补偿补偿常珂才好。她叹息地摇头,道;“我只想知道,黄家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们家改变主意,您是否知道?”
为什么改变主意,小定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石夫人也没脸提,含含糊糊的只回答后半句:“我要是知道他们家临时改变主意,他们家昨天下小定我怎么会不去呢?”
话说到这里,她迟疑了片刻,拉了三太太的手,真诚地道:“实话跟您说,我和那黄家也不是很熟悉。我去给你们家提亲,也是受了黄家所托。不过,最先瞧中你们家四小姐的也不是黄家的人,而是另有其人,我愿意给黄家做这个媒,也是看在这家人的面子上。今天请你们来花想容,也那家人的意思——想亲自给你们家赔个不是。”
王晞和三太太常珂大惊。
石夫人却如释重负,携了三太太道:“你们随我来。”
王晞和常珂心情忐忑地随石夫人拐过几个弯,去了一个更偏僻幽静的雅室。
“怎么是您们!”王晞一看坐在雅室里的两位妇人就没能忍住,脱口而出。
年长的妇人眼睛含愧,不好意思地道:“都是我和我儿媳妇,乱点鸳鸯谱,给你们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旁边那娇柔的美妇也满是歉意,道:“黄家和我娘家是姑表亲,我瞧着我这表弟长大的,觉得他真心很不错,谁知道他却做出这等事来,我,我真是无颜见你们姐妹。”
这两位妇人,居然是那天在宫中花宴小径上偶遇之人。
石夫人向王晞和三太太常珂介绍道:“这两位是阎诤阎大人得母亲和夫人。”
三太太大悟。
难怪就算是做媒,她们婆媳也不好亲自出面了。
这几年阎诤功在社稷,朝野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阎家行事越发低调内敛,家中女眷除了从前的一些亲朋故旧,几乎从不和那些从前不太熟悉的官宦功勋之家来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白
理解是一回事,可黄家羞辱了他们也是事实。
三太太依旧心里不舒服。
阎老夫人就拉了三太太的手,再次真诚地道:“这件事全是我们的错,我和媳妇给你们赔不是了。”
三太太就算再不高兴,也不好和这样一个长辈计较。
她只好喃喃地道:“你们也不想这样。”
王晞却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左右看了看,见有小丫鬟来上茶点,就站了起来,笑着帮那丫鬟把茶点摆在了阎老夫人手边。
阎老夫人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她。
她立刻露出甜蜜的微笑,睁着双灵动却透着几分稚气的眸子俏声地问:“老夫人,这件事好神奇啊!您是怎么瞧中我四姐姐的?这故事,像话本里写的似的。不,比话本里写的还要曲折。”
原本长辈们说话晚辈不应该插话的,可架不住王晞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阎老夫人看着就喜欢,不由慈眉善目地笑着对她道:“说起来,这件事还与你有关!”
不是吧?她只是想帮常珂问个清楚明白,可没想把自己给牵扯进去。
她忙道:“老夫人此话怎讲?”
阎老夫人徐徐道来:“宫宴那天皇后娘娘忙着召见诸位贵妇人,我和儿媳妇都不是擅长言辞之人,怕打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就在外面散步。”
是怕打扰皇后娘娘的雅兴还是怕卷到宫廷之争中去,只怕还是两说!
王晞在心里腹诽,压根不相信阎老夫人和阎夫人像她们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无害。
“谁知道走着走着,看见个穿红衣的小姑娘,长得实在是漂亮。”阎老夫人笑道,“你们想必也听说过了,我们家也小子多,姑娘少,我和儿媳妇都稀罕得不行。就特意绕了个道,去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这小姑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漂亮。
“我们当时就寻思着,反正没什么事,不如和这小姑娘说几句话,看看这小姑娘是谁家的孩子。”
这就是无聊的时候想打发打发时间了!
王晞讪然。
三太太却道:“阎夫人说的就是我们家表小姐吧?”
阎夫人点头,继续道:“不曾想等我再找过去的时候,王小姐没见着,却看见了贵府的四小姐。”说到这里,她面露几分无奈,“那时贵府的四小姐正和襄阳侯府的五小姐说着话,是关于众人婚姻的事。”
三太太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常珂一眼。
常珂冤得不得了。
她私下同人说些悄悄话,谁知道会被人听到的呢?
她垂眉顺目,装作不知道。
“我听四小姐说,婚姻是好是坏,犹如穿鞋? 只有自己知道。”阎老夫人道,“还说,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婚姻中能占个五六成? 已经是好事了。余下的? 就看你怎么过日子了。
“我觉得这小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就留了个心,差人问了一声。这才知道原来是你们家四小姐。“
旁边的阎夫人点头,接了婆婆的话道:“正巧黄家托了我们家帮着黄公子说媒? 我和婆婆一合计?觉得府上的四小姐聪明伶俐长得好不说,还十分的透彻。这才临时起意,说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黄公子这么不懂事? 改弦易辙不说? 黄家的长辈也跟着他胡闹。”
说完? 她连着叹了两声气? 道:“黄家这样不行的。走不长远远的。”
王晞也这么觉得? 她觉得既然如此? 两家就还是别来往了。
只是她不好当三太太的家,只看了眼三太太。
好在三太太一心一意疼爱女儿,对黄家也好,对二房也好,都恨得不行? 趁机知会阎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我们和黄家? 能少些来往还是少些来往为好!”
三房现在毕竟住在永城侯府里? 而且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立刻就搬走。三房和二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三太太就算是想和二房不来往也不太可能,她干脆趁着阎家的人觉得对不起她,向黄家提了个要求。
阎老夫人觉得这事全错在自家? 想也没有多想,立刻就答应了。
三太太放下了心头的大患,和阎老夫人阎夫人说了会话,居然还说得挺投机的。
阎家有心补偿常珂,阎夫人拉了三太太去做衣裳。
三太太不想和阎家有太多的来往,怎么也不愿意。
王晞却洞察阎家的心理,想着这时候不让她们补偿,她们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算是想和阎家划清关系恐怕也不容易。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阎家心安理得了,这件事也就水过无痕了。
三太太听了王晞的劝,虽说心里忐忑,还是帮常珂和王晞挑了好几件衣裳和首饰。
送走了阎氏婆媳,王晞对三太太道:“我的衣裳多着呢,您不用给我做了,全给四姐姐做好了。”
只有她的婚事没着落,她以后应该会常常跟着长辈出席各种宴请,用得上。
三太太执意不肯,还道:“你还让不让我睡个好觉了?你虽年纪小,可阿珂的事我心里明白,全靠了你。你比她亲兄弟还要顾及着她,我这心里都明白着呢!怪只怪你三伯母和你三伯父没什么本事,没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你要是再连东西都不愿意收,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王晞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常珂做了一堆衣饰。
回到府里,她们迎面遇到了许久没见的常凝。
她不卑不亢地给三太太行了礼,但等三太太离开,她却不无恶意地对常珂道:“我还以为你会闭门不出,没想到你心还挺大的,跑去花想容做衣裳了。想必二房赔了不少银子给你吧!”
常珂气得直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晞看了为她鸣不平,冷幽幽地在旁边事不关己般地道:“什么破烂玩意,谁要谁捡了去,哪里就值得我们吃不好喝不好的。至于说做衣裳的银子,只要不是我自己出钱,我想想都觉得心里痛快,还真让二姐姐给说中了。”
”你这个尖嘴尖舌的。“常凝骂着王晞,王晞却拽着常珂的手扬长而去。
常凝跺着脚,却不敢向侯夫人告状,怕侯夫人又把她关在屋里。
至于常妍的婚事,她同样不屑。不仅没有去给常妍道喜,还质问施珠:“大家好歹是姐妹,你就不拦着常妍一些。名声要是传出去了,大家都跟着倒霉!”
施珠坐在镜台前,一面仔细地收拾着妆奁里的各式簪子,一面不以为然地道:“这天下有不透风的墙吗?她做过什么,大家迟早会知道。我凭什么为她打掩护?再说了,你们府上的二太太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说起来比谁都说的好听,做起事来却一点节操都没有。先是夺了韩家的亲事,现在又夺了黄家的亲事。也就你,一点脑子都不用,还在这里为三房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