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西落,大地都撒上了金色的余晖,踩着地上的倒影,木娆娆一步步的往回走。
直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小黑点慢慢放大,变成了小院子的轮廓。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岑空的身影,他坐在长椅上,正在低头看着什么。
木娆娆微眯眼,那应该是一本书。
吧唧不知何时被解开了脖套,趴在岑空脚边,左爪搭着右爪,下巴枕在右爪上打瞌睡。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岑空抬起头,似乎恰好对上了远处木娆娆的视线。
木娆娆看不清岑空脸上的细小表情,只见他冲着吧唧说了句什么。吧唧一下子就抬起了大脑袋,定睛一看,确认是木娆娆,立马四脚着地站了起来,摇头晃脑。
眼前的画面让木娆娆感受到别样的满足。
她很早之前听过一句话,说,当你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有个人正在等你,你的疲惫感会一瞬间减轻一半。
木娆娆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变得轻盈了,她背着十几斤的玉米,欢快的往回跑。
“吧唧!”她高声喊道。
吧唧迫不及待的前腿搭在篱笆门上,叫声响的十米之外都能听到。
犬吠声在空中回荡,听起来快活的不得了。
待木娆娆打开篱笆门,吧唧一下子就扑在了她的身上,伸着大舌头来回舔她的手。
应付着吧唧的热情,木娆娆笑着对岑空说:“教主,我回来了。”
岑空视线已经转回到了书上:“看到了,又没瞎。”
木娆娆:“……”
什么温暖,什么轻松,全都是泡沫,岑空一张嘴就破了。
岑空看了眼天色:“踩着太阳落山回来的?快去做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
似是看书看得累了,岑空放下书站起身,状似无意的走近木娆娆:“把背上的食物给我。”
木娆娆:“?”
岑空指着吧唧:“被它舔了还能吃吗?”
单手接过十几斤的玉米和装满草药的筐,岑教主神色如常的往屋里走:“还不快进来做饭!”
木娆娆笑着跟上去:“哎,来了。教主,我今晚给您做酥肉吃?”
每次都找借口,直接说想帮她不就得了。
吧唧甩着大尾巴跟在木娆娆身后,金灿灿的夕阳洒满了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吃完晚饭,两人都洗漱之后,木娆娆掏出《菜花宝典》,开始认认真真的背。
今天看她姐狂热的劲头,她若是不认真,木采采真有可能每次见到她,都游说她去练李长老的采阳补阴神功。
再说她这人意志也不是太坚定,万一被她说动心了怎么办……咳咳,动心是不可能的。
端起书,木娆娆拿出上公开课时背教案的劲儿,开始背诵心法。边背边练,也不是那么难。
她做事喜欢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一下子做的太猛,很容易三分钟热血。
完成了今天的份额,木娆娆拿出布,给岑空做助眠包。
把助眠的草药缝在布包里,她不会什么花样,和驱蚊草包一样,都是非常简洁的款式。
做好之后,敲了敲房门:“教主,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
木娆娆轻轻推开门,岑教主与往常一样,盘腿在炕上打坐。
“我给教主做了促进睡眠的草药包,不知道管不管用,您试试。”
木娆娆在炕边看了一圈,指着挂在木头架子上的蚊帐道:“我给您挂在蚊帐上吧,躺着的时候就能闻到。”
岑空微颔首,算是应允。
木娆娆麻利的把助眠包挂好,从下方往上看,淡紫色的草药包,很适合夜晚助眠的颜色。
“祝您好眠,要是疼了您就叫我,我今天从混轮教带了止痛散回来。”
岑空没想到,木娆娆去混轮教一趟,专门给他带了这么多东西。
他问道:“你今天去混轮教都做什么了?”
果然,还是问了,木娆娆实话实说:“先去看了趟左护法,然后去了大厨房,回来的路上去了趟玉米地……”
岑空点点头,看木娆娆坦荡的神色,说的应该都是实话,这女人太傻,说了什么谎话的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去痛散就不用了,出去睡吧。”
岑空吩咐完之后,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继续打坐。
还不用,等你疼的满炕打滚的时候,看你喝不喝。
不管岑空怎么说,木娆娆铁锅里备好水,灶台上放好止痛散,岑空一有什么动静,她立马就给他灌药。
如她所料,到了半夜,岑空又犯病了。
木娆娆担心他,所以睡得很浅,屋里有一点声音,她立马就醒了,麻利的煮好止痛散,举着烛台,推开房门。
岑教主和昨晚一样,疼的蜷缩在炕上,还好,他的神智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发现木娆娆进来,岑空没说话,额头抵在炕上,不看她。
“教主,喝药。”
见岑空不理她,木娆娆直接往炕上走:“教主,得罪了。”
论力气大小,她还是有自信的。
眼看着木娆娆就要上来给他灌药,岑空伸出左手:“给我,我自己喝。”
岑空喝完了药,木娆娆观察了一会,就听见岑空说:“快出去!”
嗯,看样子,止痛散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可怎么办?
木娆娆套上外衫,手里攥着装玉米的布袋子,对意识逐渐模糊的岑空道:“教主,走,去玉米地。”
比起在炕上死磕,不如带着岑空去干点活。
月黑风高,木娆娆玉米地里遛岑空。
等岑教主恢复了神智,木娆娆直接就把玉米装进布袋子,跟着疲惫的岑教主回家。
岑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用这么接地气的方式来平息杀欲。
可是,没收割的玉米地就那么一块,连续去了几天,玉米地就被岑空这个人形收割机给扫荡空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
几天后,木娆娆算算日子,她好久没吃鱼了,于是问岑空:“教主,我们今天去钓鱼?就您上次洗手那条河,河里的鱼又肥又傻,回来打成鱼丸,红烧,都好吃。”
岑教主这些日子被木娆娆喂的吃了早餐想中餐,听闻鱼的十种吃法后,直接点头道:“可。”
木娆娆好奇的问:“教主,您钓过鱼吗?”
岑空斜睨她:“在你眼里,我什么都没做过不成?”
他确实没钓过……岑空想吃鱼,就是说一嘴的事,哪里用他本人亲自去钓。
木娆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教主武功这么厉害,我想您是不是,都不用鱼竿钓鱼,直接一挥掌”她做了个出掌的动作:“嗬!鱼都得从河里炸出来!”
她可还记得岑教主当初挥掌杀蚊子的事儿。太拉风了,有点常识的人都不能那么干。
岑空:“满嘴胡言……若是想用掌风炸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木娆娆:“那您可一定得让我开开眼。”
岑空没钓过鱼,但他是个能沉下心来做事的人,木娆娆看他就像一尊石像一样坐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待鱼竿出现了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晃动时,岑空突然就动了,用力一个甩碗,只见一条银色的弧线,一条条大鱼直接就被拽出了水面。
不过一会儿,带来的木桶里就挤满了肥美的大鱼。
“厉害,真厉害。”木娆娆心悦诚服:“教主,鱼够了。”
岑空第一次钓鱼,鱼还这么配合,他显然没钓过瘾,于是故作冷淡道:“不够。”
意思就是,再让我钓一会。
难得看到岑空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木娆娆笑着道:“对了,我忘记了,明天孩子们还要来,可以做给他们吃,教主受累了,您再多钓点。”
山间时不时传出阵阵鸟鸣,木娆娆手握钓竿,仰头看蓝蓝的天空,鼻端的呼吸都是新鲜的。
忽然,岑空的方向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木娆娆转头望去,只见岑空右手按住腹部,上半身向前弯曲,低头垂在胸前,她看不清岑空的表情。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岑空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垂直向着河里倒了下去。
木娆娆倏地从石头上站起身,想要抓住往河里倒的岑空,然而她只抓住了他的衣角。
随着岑空跌落的势头,她手中的衣料也挣脱了出去。
“教主!”
河水不深,但是岑空是面部朝下倒下去的,肯定避免不了呛水。
木娆娆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河里,衣摆、鞋子,都被河水打湿,湿乎乎的黏在身上。
双手抓住岑空的肩膀,木娆娆将他翻了过来。
只见岑空眉头紧蹙,呛水的口鼻嗡动,喉咙里传来剧烈的咳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声嘶力竭的咳喘声,震荡着木娆娆的耳膜,让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随着咳嗽的加剧,岑空的身子在木娆娆的怀中,像垂死挣扎的鱼,猛的一弹,一口血,“噗”的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就在下一章。
我每个故事预计的都是25章,结果每次都打脸。
啪啪啪……
第109章 岑教主啊
温热咸腥的粘稠液体喷洒在脸上,岑空呕血的画面在木娆娆的眼前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出,有一半喷在了她的脸上。
“教、教主……”
木娆娆的声音在颤抖,应该说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泛红的眼眶里,泪水在快速的凝聚。
平时杀个鸡都不敢的她,虽然在不久前也算“开过荤”,见识过尸体。
但都不及岑空在她眼前喷血,带给她的震撼。
木娆娆是个看到别人伤口都会感同身受红眼眶的人,更别提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岑空。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吐血?
木娆娆乱糟糟的脑子里胡思乱想,胃溃疡?肝癌?那肯定不至于喷血。
……岑空,他不会,要死了吧?
一瞬间,她的头皮都麻了,就像是被拔了插销的机器人,停止了全部的思考能力,只会机械性的重复手边正在进行的动作,帮岑空擦嘴边溢出的鲜血。
事实上,岑空这些天筋脉一次次的崩坏,又一次次的重建,并且,由于木娆娆带着他每天晚上都去地里干农活,有效的纾解了滞涩在丹田的真气。
因此,岑空因走火入魔而紊乱的筋脉,已经条理的差不多了。
至于频繁发作的疼痛,则是灭圣心法第九重,重塑丹田时必须承受的痉挛,筋脉里的杂质聚集到了一起,就等着最后一次发作,呕出来就好了。
顺利的话,岑空吐完这口血,再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偏偏,因为木娆娆无意识的给他擦嘴边溢出的鲜血。已经吐出来的血,原原本本,一滴没少的给他抹回了嘴里。
岑空:“……”
他想说:别擦了!
他一张嘴,木娆娆刚好顺手一擦。
岑空一吸气,一口血就吸进了气管里。
岑空:“……咳咳咳。”
她存心要呛死他!
气管里进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岑空咳的太阳穴一凸一凸的。
岑空觉得,木娆娆这是故意往他嘴里搂血,他掀起眼皮就要瞪她。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木娆娆默默无语两眼泪的样子,源源不断的眼泪顺着吓得刷白的脸蛋往下淌。
岑空愣生生止住了差点飞出去的眼刀子,重重的闭了一下眼。
木娆娆以为他疼的要翻白眼了。
“呜呜呜呜”
浅浅溪流逐渐凝聚成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岑空的脸上。
岑空的咳嗽逐渐平缓,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木娆娆,哑声道:“哭什么?”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木娆娆情绪更激动了。
“教、教主。”
木娆娆搂着岑空的上半身,泡在冰冷的河水里。
她怕岑空“失血”过多会觉得冷,于是就把看似身材颀长纤细,其实满身肌肉的岑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双手在他后背和手臂上来回搓,希望他能觉得暖一些。
木娆娆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教、教主啊”
“你、你别练这个破、破功了!葵、葵花宝典说、说出天来,也就让人断、子绝孙,这个、这个破《灭圣心法》是,是让人死啊!”
“都、都吐血了!武、武林高手,像梅、梅超风,都、都是吐血,就死了……”
木娆娆上辈子看过的武侠巨作里,每个武林高手,被打了一掌之后,一定要吐一口血,吐血多了,就代表这人要领便当了。
看到岑空血喷的这么凶,她不由得也往坏处想,哭的更伤心了。
岑空:……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还开始说胡话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源源不断的流,木娆娆就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
碰巧,有几颗垂下的泪珠,刚好砸在了岑空的眼睛上。
他眼睛下意识的一闭。
过了两秒,岑空缓缓眨了眨眼。别说,眼泪砸进眼睛里还挺疼。虽说是液体,但却仿佛带了木娆娆眼眶里的温度。
那温热的泪珠渗入岑空的瞳孔,待他再看向木娆娆时,仿佛凭空为她添了一层柔和的薄纱。
泪珠要是会说话,一定会说: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可是正经眼泪!是你自己眼睛被心蒙蔽了!
见木娆娆为他哭的直打嗝,岑空居然莫名其妙的笑了。
岑空自己没有察觉,他笑的眉目都柔和了,从木娆娆的角度低头看他,甚至能感受出一丝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