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立刻打上门去,揍怕那个忒不要脸的家伙!
最后被四瑾死活拦住了。
赵宸心里也清楚,这事若是不小心闹大了传扬出去,吃亏的最终是他的母亲,所以最后他恨恨地咬着牙,还是万分不甘心地回宫了。
少年的心情终归还没有那般忍耐坚定,他一夜辗转难眠,想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却正好赶上休沐日,赵宸实在等不及,派人出宫去宣秦敛。
理由便是自己想要趁着休沐日勤练武艺,今日在宫中演武台等着秦卿,望能共同切磋。
杨氏失踪一夜,连她自己的婆婆和丈夫都未曾发觉,秦敛自然不会发现什么异常,所以对于赵宸突然的宣召也不疑有他,如平常一般,奉诏入了宫,去了演武台。
演武台周围早早地叫赵宸清退了所有宫人,秦敛进去的时候便察觉到了里面有些诡异的安静氛围。
小皇帝已经换好演武服站在演武台上笔挺挺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了,面无表情。
秦敛略一皱眉,总觉得这小皇帝今日很不对劲,但依旧如往常那般给赵宸行礼问安,“陛下安,今日陛下诏臣来演武场,可是需要再继续当日所学的?”
赵宸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盯着秦敛看,暗自狠狠地磨牙,压抑了好一会儿,感觉到那股子气实在是压不下去,于是眼一闭头一横,脚下步子一迈,“嗷”地一声怒吼,朝着正前方的男人冲了过去。
秦敛的反应是极迅速的,眼看着跟头犟着斗角的小蛮牛一样朝他直冲过来的小皇帝,脚下步子一移,下意识就想要躲避。
但与此同时他目光飞快往边上一扫,意识到他其实才站上演武台,这会儿正是站在演武台的边缘位置,若是他现在躲避撤开了,这咬牙切齿闭着眼只顾横着脑袋往前冲的小皇帝必然是要摔下半人高的演武台去的……
只转念一瞬的工夫,秦敛原本微动的身形又定住不动了。
此时赵宸已经冲到了眼前,他嗷嗷叫着,弓着身子,就像一只正在战斗状态下的小犟牛犊一般用自己的脑袋重重地顶撞在了秦敛腰腹间。
秦敛原本是有些准备的,在赵宸顶到他腰间的一瞬间就用手垫住了赵宸的脑袋,以作缓冲,脚后跟发力以图图在这股对冲之力保持未定。
奈何他有些低估了此时赵宸怒极之下这尽全力的一撞,一个不稳,踉跄后退几步,然后在台子的边缘一脚踩空,身体仰后,带着身上的赵宸一齐摔下台去。
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秦敛几乎是下意识地圈拢手臂,将怀里的小孩护了严实。
可家里榻了房子的小皇帝并不怎么领情,在倒地后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咕噜一下爬起身,然后用自己脑袋去砰砰撞秦敛的胸膛,嘴里叽里呱啦的嚎开了,“秦敛!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拿你当良师当益友当能臣,没想到居然想当朕的后爹!”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觊觎染指朕的母后!啊啊啊啊!朕是不会放过你的,小人、登徒子、贼子……”
赵宸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简直就快要气疯了,直拿脑袋咣咣地撞男人的胸口。
秦敛仰躺在地上,本想着要起身,胸口被小皇帝的蛮力砸得生疼,本是正想要伸手托住赵宸的闹到,却不料听到赵宸嚎叫的话语,顿时浑身一僵,手也顿住了。
赵宸也不敢嚎出太大的动静叫在演武台场外的宫人们听了去,不过他毕竟出身皇室,从小受的便是最好的礼仪教育,也骂不出什么特别难听丰富的骂人词汇来,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到后来实在想不出词儿来了,只能倔强地继续拿自己的脑袋撞秦敛的胸口,以此表达自己熊熊燃烧的愤怒。
秦敛也不说话,只躺在那里,皱紧了眉头任凭赵宸撞。
后来,赵宸实在撞不动了,这也是个力气活,撞得久了不但体力耗尽,还极容易造成头晕目眩,最后他一个脱力趴在秦敛的胸口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一直沉默的秦敛这时才得了机会开口说道:“陛下……知道了?”
赵宸恨恨地瞥他一眼,冷哼出声,没有接话,但态度很明确。
“陛下是如何得知的?可还有旁人知晓?”秦敛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怕有人想对温溪不利。
赵宸终于勉强喘匀了气,从秦敛身上爬起来,改成坐在地上,看向也坐起了身的秦敛,眼中是满满的敌意,故意呛秦敛,“哼!自是有人告诉朕的,待查证了之后便来于你理论,朕没想到的是你进是如此卑鄙之人,居然敢染指我母后,你胆子叫狗吃了?!”
秦敛听到的重点只有前半句,他的眉头再一次紧紧皱了起来,眼中有暗芒戾气一闪而逝,并未说话。
赵宸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来和这只调走了他亲妈的狼干上一架,以发泄一下自己心中被欺瞒的郁气和怒火,年幼的孩子也没精力过这些事,发泄过后,其实他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才好,发现秦敛沉默了,他便也一直端着,暗自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弱了气势。
赵宸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斜眼睨着同样站起了身的男人,抿了抿唇,别扭的开口问道:“从何时开始的?”
秦敛自是听得懂他问的什么意思,其实也没想过能长久地瞒着赵宸,便老实地答了:“在阳山行宫时。”
虽然冷静了下来,但赵宸还是好气,早知道就不让母后去阳山行宫了,在外头行事更加方便,到头来是便宜了这头狼!
赵宸仰头望着高大的男人,心中的气还是下不去,他很不是滋味,他的母亲原本只是他一个人的母亲,只对他一个人好,只爱他一人,现在,突然半路蹦出了个程咬金,将他的母亲分走了。
赵宸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心中回想着这几个月以来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近些日子以来母后总是时不时出宫,有时他突然去坤元宫的时候也是面色有异,现在想来,就是这厮在捣鬼!
他其实是很聪明的,打量的目光移到男人腰间别挂这的那个香囊上的时候就顿住了,从前未曾细看,现在仔细一打量,其实能发现很多被忽略的细节,比如这个有些粗制滥造的荷包,绣的歪歪扭扭的一朵五瓣花,中间一个圆形的花心。
他细细想来,他母后手中的绣品,一般都绣小猪佩奇,偶尔换换风格,便绣这种一个五个圈圈包围一个圈圈的花朵,问题是这只荷包虽然也是粗糙,但明显比他收到的那些要好上太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赵宸整个人都浸在了醋缸中,手开始有些痒痒。
“这是……我母后送你的?”赵宸指着荷包问。
男人老老实实点头。
“她还给你送过什么?”小孩儿有点咬牙切齿。
秦敛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很诚实地指了指自己脚上的皂靴。
赵宸一下子就炸毛了,他亲妈,从来都没有给他做过鞋子!
从!来!都!没!有!
少年的怒火再次蹿了上来,脾气急爆,嗷地一声又扑了过去。
他今日非要打爆这这厮不要脸的狗头!
第78章 母子 你被人骗走了都还要瞒着我,你是……
四瑾公公独自一人紧守这演武场进出的大门, 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乒乒乓乓的动静,还有间或夹杂几声他家陛下嗷嗷怒吼声,四瑾吁一口气, 揩一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抬眸将远处也隐隐听到些动静正在探头探脑的宫人们都一一瞪了回去。
四瑾公公他无法想象里面现在是怎样的修罗场面,他不确定秦阁老是否会还手, 但反正听着他家陛下下手应该是挺狠的……
演武场内, 赵宸急喘着粗气瘫倒在演武台上, 却犹不甘心,像一只小狼一样龇牙咧嘴地狠瞪着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男人,被他脸上那一脸的轻松平淡表情气得胸口直泛堵。
秦敛倒还是相当关心在意小皇帝的人身安全的, 见他已经累得躺倒了地上,秦敛想了想, 屈膝弯腰, 伸出手想去吧赵宸扶起来。
可赵宸看着这只递到跟前的手先是一愣,然后重重得冷哼一声,瞪了秦敛一眼。
小少年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他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有任何示弱的表现, 他暗自咬了咬牙,撑着有些发颤打晃的腿脚勉力站了起来, 又躲过了秦敛再次想要搀扶他而伸过来的手,咬牙切齿地看着秦敛,“你起开!离朕远点!混账!”
秦敛的面色岿然不动, 只当没听见小屁孩的骂声,伸手替赵宸将凌乱地树立起来的一撮呆毛给抚顺了下去,轻声道:“陛下也打累了,不若先下去歇会儿罢,若是还想打, 等恢复了力气再打也不迟。”
赵宸一想也是,于是呲牙瞪一眼男人,然后颤巍巍地爬下了台去,走到一旁的休憩处拿起桌案上的一壶冷茶,也不用茶盏,直接就着茶壶嘴咕咚咕咚就是牛饮。
将整壶的冷茶都一气灌下之后,心头燥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下去一些。
秦敛见赵宸面色和缓了不少,便也跟着走到了他身旁,默了默,然后用笔方才要严肃许多的口吻开口问道:“陛下,你若恼我,臣过后愿意叫陛下出气,但现在最重要的,还请陛下告诉成,是谁向您提及的?您是从何处得知的,须得将来龙去脉告知臣,这不仅仅是臣一人,更关系至太后,臣想,陛下应是和臣一样,不愿太后受到任何伤害。”
赵宸听着,眼下最后一口冷茶,将茶壶放回原位,眸色跟着也沉了下来,抿了抿唇,虽不情愿,但也明白秦敛所说的也确是不容置疑,这背后五成的可能秦敛的仇家,另五成的可能则是冲着他母后来的……
赵宸一声冷哼,虽不情愿,但还是从吕开慵来找他开始,从头至尾,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对秦敛复述了一遍。
秦敛听着,一言不发,待赵宸说完,他的眸中已是黑云翻滚。
“至于你那弟妹杨氏,现下人正在我手里,过后朕便将人送至你手上,端看你如何处置。”
赵宸用眼角的余光瞥视男人,板着脸做一副故作老成的严肃模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脸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怪异,“你们秦家内里倒还真是热闹啊!秦卿你的本事也大,竟连这样一个的女人都看不住,朕审讯她是可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到就全招了,就这样的女人还在你眼皮子底下掀起了风浪来,要不是朕机警,便是连同我母后都要被一道害了去。”
秦敛听着眸色沉了再沉,正想开口说话,便又听得小皇帝在那里凉凉地补充了一句,“也得亏朕的母亲是太后,便是要改嫁也不必改嫁嫁入你那乌七八糟一团乱的家,只你入幕做个面首便得了。”
秦敛一口郁气堵住了心肺,差点没喘上来,但面对眼前小皇帝又不自觉理亏,便咬咬牙暗自忍了。
什么入幕什么面首,年纪小小懂的倒是不少,改天好好在他亲娘边上吹吹枕头风,看不揪烂这小皇帝的耳朵!
赵宸见男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顿时畅快无比,今日来此目的也已达到,他尚有别的事要去做,便打算就此离开,他唤了四瑾进来,换好了衣裳,便准备离开。
秦敛站在身后拱手恭送。
赵宸走了几步后蓦地又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并未回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开口。
少年介于长大成年间的略嘶哑嗓音,轻而郑重,“若……哪日她眼中有泪,朕为一国之君,定有让你后悔的法子,今日之事便已讲开,从今往后,就此一生,你必得珍视于她,视她如视你命,不想珍视也必须珍视,再无你后悔的余地,这是圣旨。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你即要将她珍重在你翼下,便自己处理妥当,日后,朕不想听见任何一句重伤她的风言风语。”
秦敛身形一定,随后拱手,冲着少年说完便迈步立卡的身影弯下了腰深深一礼,只说寥寥几字,却道出了铿锵的誓言,“诺,臣谨遵圣旨。”
赵宸头也不回转身出了演武场,再未去看身后的男人一眼,眼中是一闪而逝的戾气,他虽恨秦敛一声不吭便拐走了他的母亲,可他的母亲又为何不能再找寻自己的第二之春?!
本朝素有寡妇再嫁之俗,凭何到了他母亲这里便是牵绊难阻?难道就因为她是太后?他母亲护着他腥风血雨地熬过了这些年,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到了如今凭何不能比寻常夫人那边活得恣意?
他现下讨厌秦敛这厮是一回事,而那些想要攻讦伤害他母亲的人也休要怪他无情!
***
待一出了演武场,小皇帝方才全开的气场便顿时萎靡了下来,他整个人都恹恹的,仿佛是被打击到了一一般,一脸的苦大仇深。
四瑾小心翼翼地觑了赵宸一眼,试探着问道:“陛下……那咱们接下来去哪?是回承乾宫还是……”
“去坤元宫。”
赵宸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强打起精神,朝着坤元宫的方向迈步走去。
坤元宫里,温溪正斗这那只松狮幼犬玩。
这两日她正是最稀罕的时候,小狗崽子的确能萌翻一群人,到了坤元宫这几天,一众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小家伙也早没了原先那一丁点的不安,不怕生地和坤元宫众人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喜爱这憨态可掬的小狗崽,任谁见了都要“咗咗”逗它几下。
小家伙还未断奶,这会儿正饿得呜呜嗷嗷的叫,温溪便命宫人温了些羊奶喂给小狗崽子喝,温溪则是轻轻撸着他越发蓬松的毛毛。
忽地她想到了些事,便抬头询问林秋娘,“陛下还没来吗?”
昨日便听闻朝着要来她这里陪着小狗崽玩上一天,算算时辰,这时本应早就过来了。
林秋娘还未曾开口,便听见殿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温溪抬头便见他儿子便人拥着走了进来。
温溪只随意地抬头瞧了一眼,便又底下头去撸正使劲添羊奶吃的笑松狮,语气里含着笑意,“来了啊,方才说起你怎还不来,可巧话刚说完你便进来了,快来瞧瞧,这便是你心心念念想瞧一瞧的小狗崽。”
赵宸进了殿来,走近后却忽地停在那处不动了,神色莫名地看着舔完了羊奶被他母后抱在怀里梳毛,舒服得直打嗝的狗崽子,面色发僵。
他可是晓得这狗崽子是秦敛那厮给的!
看着眼前的画面,再一想起演武场的事,小少年只觉心中一阵阵委屈涌上来,这会儿满脑子都是——
我妈被骗走了……
她还瞒着我……
她一直在看着狗崽都不看我……
都不向从前那样一进门便问我饿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