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越像越是委屈,小皇帝再如何是皇帝那他前头也是带着一个小字,他一贯坚持在他妈面前自己还是个孩子,不知道经此一事,他是不是就得被迫长大了?
温溪低头撸着小松狮,久久没听见她儿子的动静,便抬起头来,正巧就对上了赵宸一双仿佛“饱经世事,沧桑悲凉”的眼睛,眼泪一闪一闪的,憋不住等下就要哭出来。
温溪一愣,手一松,膝上的小狗一个不稳就啪嗒一下摔了下去,一阵呜呜地叫唤。
温溪也顾不得这些,她急急起身,张嘴想问儿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让赵宸抢先开了口,小皇帝泫然欲泣,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委屈得不断下憋的嘴角,“母亲,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温溪一惊,尚未来得及搞懂他这话里的意思,只听得儿子用如此委屈的语气喊了自己“母亲”,平日私下他很少会这般郑重地唤母亲。
不光是温溪,殿里所有的宫人都有些惊吓住了,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引得陛下说这样的话,还悲怆地要落下男儿泪来。
赵宸的金豆豆已经要掉不掉了,为了维持他帝王形象的最后一丝威严,他抬起胳膊,捂着脸随手一抹,冲殿里众人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待众宫人退了干净后,少年悲伤的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了,泪眼朦胧,用那种被抛弃的无助且委屈的表情瞪着自己的母亲。
温溪有些被吓到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手忙脚乱的上前,捧着儿子的脸仔仔细细地盯着瞧,有些慌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看着细细地哪怕自给她拭泪的母亲,小皇帝的悲伤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简直就要逆流成河,他扑进温溪怀里,“嗷”地一声便嚎开了。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被人骗走了都还要瞒着我,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第79章 改嫁 她的男人实在是太坏了!
温溪被自己亲儿子这一嗓子嚎得魂都有点在发颤, 瞧着他这一副天斗快要塌下来的背上表情,她真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心肝直颤, 又是心疼儿子又是有些害怕。
她将扑进她怀里的赵宸轻轻搂住, 有些不知所措的哄道:“这……这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的就苦撑这般模样?什么叫我被人骗了?乖, 先别哭了, 淳哥儿可是男子汉了, 好了好了,莫哭了……”
温溪恍惚间也不记得从儿子懂事以后自己有多久没想这般与他亲近过了。她一直低声哄着,赵宸索性也就放开了嗓子哭了个痛快, 哭得嗓子眼儿只打嗝。
谁说男子汉就不能哭了?!他亲娘都已经在他不知情的什么被忍耐给骗走了,他打又打不过, 抢也抢不回来, 可气又气不过,委屈地放声大哭一场怎么了?!
赵宸哭得痛快,哭到后来也抽抽搭搭的就是黏着温溪不肯松手, 直到最后,温溪无意间低头, 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兔崽子抽泣着吹了个鼻涕泡泡随意地往她衣襟上那么一揩,她终于受不了了,拉着他的后衣领将她一把拎开。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哭成这样?”温溪问道。
赵宸总算是止住了抽泣, 却是还是在不停地抽噎,一双通红的双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都知道了……你与秦敛的事,你偷偷摸摸地瞒着我到现在,若不是我自己发现的, 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温溪只觉自己后脑勺一麻,瞠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儿子,脑子有一瞬间的卡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母子俩都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温溪才斟酌着开了口:“你……你知道了?”
赵宸撇过头气得轻哼一声,不应她。
温溪看着明显像是在赌气的儿子,心中叹了口气,她其实并没有想一直瞒着儿子,老早便想告诉儿子,但她想着这孩子现在也大了,渐渐也进入了叛逆的青春期,心思敏感,就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在怎样的场景下告诉他才算合适。
可算来算去,最后没想到竟是儿子自己发现了跑来质问她的。
温溪认真地思量了措辞,“淳哥儿是如何知道了,能与我说说吗?妈并非有意要瞒你到现在,只是没想好该如何对你开口,我怕不小心便伤害到你……”
听着这话,赵宸心里才勉强好受了些,至少说明母亲是很在乎他的感受的,于是他别扭着嗓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这温溪又复述了一遍,包括他方才在演武场和秦敛见面的事,只是与对秦敛所述时不同的是,他省略了自己下令灭口吕开慵一事。
温溪听后心中深叹一口气,拉着儿子在炕榻上做了下来,用帕子细细地替赵宸擦去他的眼泪。
这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亲手养到这么大的,在这座杀人不见刀光血影的深宫之中母子俩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是彼此的依靠和希望,这会儿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温溪都明白。
自己养的孩子她自己知道,儿子不会怪她与朝臣暗中有了首尾而辱没了赵氏皇族的名声,他是怕原本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爱被另一个男人分走,同时也是怪她居然一直瞒着不让他知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重 ,又几位敏感,本就需要家长耐心地倾听了解庵后引导,既然已经都说破了,那就好好说开吧,免得儿子心里有一直都有疙瘩……
于是母子俩索性坐了下来好好地促膝长谈了一番,一直到深夜,赵宸也不回承乾宫,因不能再像年幼时那般睡在母亲怀里,温溪便命人收拾了了侧殿,让他在那里睡了一晚。
母子俩聊到很晚,这大概也是赵宸章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母亲敞开了心扉聊心里话,都说出来以后就都舒畅了……
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少年到底是不太知愁滋味,和母亲一晚上畅谈解了心中郁气之后,对赵宸来说就又是新的神清气爽的一天开始了,斗志昂扬地上朝去了。
倒是温溪,一个人在宫里,想着昨晚上的事,儿子的心理教育问题已经圆满解决,接下来,这件事是如何被揭开的起因,她觉得她还是要了解一下来龙去脉的。
想了想,温溪写了张字条叫祥生带给秦敛,让他下朝下值以后再来坤元宫翻一次窗,她有事情相商。
男人自然是无不同意,接了温溪的信儿后从文渊阁出来后他就避着人一路摸到了坤元宫,将他练的越发炉火纯青的爬窗绝技发挥到了极致,在满宫的守卫中不声不响地就进了温溪的寝殿。
温溪正好就在里头。
最近这段时日因为忙着春闱的事,秦敛忙得脚不沾地,两人其实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能见面了,各自心里都还是听念着对方的,尤其是秦敛,就差相思成了疾。
成年男女慰藉相思的方式自然是最原始而热烈的,于是干柴瞬间就被烈火点燃。
两人连最开始见面的要交谈的是什么事都早抛之脑后,男人从进了寝殿拥住女人之后便二话不说直接就将她带倒在榻上。
温溪只象征性地挣扎推拒了一下便开始热情地回应。
犹如疾风骤雨过境,从最开始可摧毁人理智的狂风暴雨,肆虐纠缠不知几时,后来慢慢地慢慢地风雨和缓下来,化为绵绵小雨细细密密,缱绻淅沥……
待到云雨过后温溪便再也架不住身体的疲惫困意靠着男人的胸膛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转醒过来后,发现睡去之前不堪狼藉的床铺面都被收拾过了,而自己身上缠绵过后的痕迹也已经都被清理过了。
温溪娇娇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侧头入眼的便是身侧靠坐在床头正拿着一个册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的男人。
“醒了?”
秦敛把目光从册子上移开,嘴角一弯,伸出手在温溪的头顶轻抚她如墨缎般铺散开来的发丝。
温溪很配合的侧过脸用自己的脑袋蹭蹭男人宽厚的时候涨,往他身边滚了滚,拱进他的怀里,秦敛侧身张开手臂将她圈进来。
“在看什么呢?”温溪的声音里犹带着缠绵过后的娇软。
秦敛眼中满满的宠溺,略略将册子倾斜过来让她看得更加明白。
温溪定睛细瞧,才发现册子上些的其实是左右两列姓名,右边那列看名字应该是女人的,而左边的看着样子像是男人的,温溪便狐疑地望向秦敛,问道:“这是要做什么?这些人怎么了?”
只见秦敛微微一笑,眼中暗芒一闪,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指着右边那列女人的名字回答道:“这一列是吕开慵家中一妻八妾十三收房婢女的全部名单。”
温溪更加疑惑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男人,吕开慵前日夜里马上风私欲小妾房中的事她昨天就听人说了,自己和秦敛的事被发现又是吕开慵捅到儿子跟前去的,温溪不知道人是自己儿子下令弄死的,却以为是眼前的男人动手料理的,具体的她也没在意,总之听见吕开慵死讯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开心,以后终于不必再被这搅屎棍扰得泛堵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秦敛这会儿竟这般认真地研究起吕开慵家里的女人们来了,“你这是要作甚?”
秦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指着左侧那列男子姓名说道:“这是我叫人连夜筛选出来的一些尚未婚配或是丧妻未娶的男子名录,这些人从上往下大抵与右边吕开慵这些妻妾通房的身家背景左右相匹配。
我想着等她们出了孝便为保媒婚配,咱们的吕大人生时为朝廷为大召兢兢业业、呕心沥血,这般贤良忠臣,咱们总不能在他死后亏待了他的遗孀们去,叫她们再嫁了出去,下半辈子有个知冷知热的依靠,相信吕大人在天之灵亦会欣慰至极。”
温溪抬眼定定地看着在那里一本正经瞎说八道的男人,深深地感觉到,幸好这个心黑又记仇的男人不是站在她对立面的仇人,不然她真的非要头发掉到秃了不可。
世人谁不知道,吕开慵那满脑子仁义道德、有辱斯文的家伙读书早就读傻了脑子,最最讲究三纲五常,对女子严以《女德》、《女戒》为训,时常到处嚷嚷宣扬什么女子应当紧守礼法,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是一向激进反对大召朝当下对女子的宽容的态度,反对寡妇再嫁,为此赵韫在时他曾多次上表,希望能从朝廷层面打理宣扬女子再嫁是为不贞。
也得亏当时的宠妃柳诗婳作为现代人也并不怎么待见吕开慵的这些言论,枕边风没少吹,因此赵韫对这种事并不怎么上心,温溪从前就很想给吕开慵几个大嘴巴子,据说他族中有个丧夫的女人因为想要再嫁最后被硬生生逼得殉葬,吕开慵还得意洋洋于为吕氏一族弄来一块贞节牌坊。
温溪窝在秦敛怀里笑得直打颤,用纤纤玉指戳着男人的胸膛,她的男人实在是太坏了!
这要是知道自己死后才出孝,自己的女人们就要被人忽悠着全部改嫁了,她估计吕开慵能气得掀翻了棺材板从里面爬出来。
第80章 后事 至此,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梁子……
春暖三月, 在日渐酥糜的暖风吹拂中,整座皇城都慢慢染上了抽芽的绿意,亦或那粉黄粉红的花苞做点缀, 让这座繁华肃穆的帝都彰显出来些少有的娇柔之色。
近来也算一切安然, 朝廷按部就班,无甚满城风雨的大事, 百姓也自顾安居, 新君继位以来这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 倒是愈发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坊间巷尾,茶余饭后讨论的, 左不过那几件事,比如那位自命清高了半辈子最后死于马上风的右都御史吕开慵吕大人。
又比如朝廷忙着准备今年的春闱, 赶考的学子们俱已进京, 时常均在一起讲经论学,京中文人风气一时间又浓厚几分。
再比如前段时间震惊了整个大召的温家平反一案,在原先的热度渐渐淡去后, 终是迎的了最终的结果,温家也算苦尽甘来, 皇帝追封了温家英烈们,而被封爵为平宁侯的温家最后一脉男丁温五温煦言本不良于行十数年之久,近来听说幸得一位云游的神医妙手回春, 竟奇迹般地愈了双腿,还能下地走路了。
一时间,从前原本是萧条凄凉门可罗雀的温府,进来在京中勋贵们眼中成了热饽饽,温煦言作为如今的温家一家之主, 温家平反后身份自然不再一般,封了侯爵,又康复了双腿,且温家的荣耀在未来几十年内都不会衰败,虽已过了而立之年,但他一下子便成了不少世家眼中的良胥人选,天天都有媒人踏足温家的大门。
而在这期间,宫中忽然有了消息,小皇帝下了圣旨,为和亲一直在京中待嫁的南黎公主阿蛮珠指婚了这无比抢手的温侯爷。
这倒还真成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热议的一桩谈资。
二人的婚礼便定在今年的春闱殿试前半月,时间随有些仓促,但温家作为温太后娘家,从满门凋零之中再次崛起,娶的还是已过公主,婚礼自不可能太过简陋。
温煦言婚礼之时,温太后与官家小皇帝凤驾御驾亲临到场,以首辅秦敛为首的一干勋贵重臣们均悉数到场祝贺。
这场盛大的婚礼还透着别具一格的南黎异域风情,叫百姓们津津乐道了半月。
半月之后,人们的谈资便换成了右都御史吕大人家的遗孀妻妾门在这半个月里陆陆续续改嫁的事,还是秦阁老以及他的一些心腹门给保的媒。
不仅如此,他还找来了温太后撑场子,在婚礼上挨个地给这些女眷赐下了赏。
吕开慵生前得罪的人还真不少,由温太后做表率,各家纷纷行动起来,轰轰烈烈地祝贺吕大人家的遗孀再嫁。
也不知那个自诩清流寒士、对女眷规矩礼教严苛的吕大人在地底下作何感想……
百姓不知这其中弯弯绕绕,只好奇秦阁老何时变得这般热情,竟爱上了着等子保媒拉纤的活计,还专门给盯着一门的寡妇说媒,单在那些知道些许内情的高门大户眼里,皆是不由地抽了抽面皮,仔细回想自己从前有没有说媒不经意间得罪秦大人的地方,以免将来某天被人用这起子损招报复了去。
而在此期间,这关于镇国公秦家的国公夫人害急症过身的消息也就没有掀起多少水花来。
一年到头来,京中的各家勋贵总有那么几家是有丧事的……百姓们就当看个热闹,随口那么侃上几句,只要不和他们切身相关,过了便抛在脑后了。
听说因为这位镇国公夫人杨氏是突然染了痨病去的,因为怕传染开来,便由秦家如今主事掌家的秦阁老做主,急急处理了杨氏的身后事,葬礼都是低调地草草了事。
如今的镇国公秦家,世人只知首辅秦敛,都快忘了还有个平庸不显的镇国公的存在,他的正妻染急症悄无声息地就没了,压根就没几人去在意,就连这镇国公自己都没多大反应,旁的不相干的人谁又回去过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