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简昱说。
“尾巴……”甜希怯怯地回答。
当初跟海巫许愿的时候，她担心会被人歧视, 所以才特意提出要求，一定要找不会嫌弃她的伴侣。
这会儿领主大人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有点儿慌张。
“你……你没有吗？”甜希小声地说。
简昱微微一愣，“我为什么要有尾巴？”
甜希“呜呜”一下哭了出来，嗫嚅着说：“对不起……”
为什么他没有尾巴！为什么海巫大人要骗她！
她一哭, 晶莹的珍珠不住地掉下来, 滚入被单里。
“你，”简昱低眸低眸看着她, 额上青筋一突突地跳着, 手指微微地发抖, 竭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咬牙说, “你希望我有尾巴吗？”
甜希止了哭，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些许期待——
领主大人头好大, 他到底是该有还是不该有呢？
甜希小声地、弱弱地问：“宁洲他也没有吗？是不是只有我有？”
如果只有她有，那她也实在太可怜了呜呜！
“有，”简昱睁着眼睛说瞎话，“宁洲有，他们都有。”
“阿勒？”甜希咬着嘴唇，忍住哭，怜爱地看着他，说，“只有你没有吗？”
“是，只有我没有，”简昱说，“可以不哭了吗？”
“呜呜领主大人！”甜希扑了上去，接着哭道，“你也太惨了！”
简昱浑身一僵，缓慢地低下头，脸埋在她脖子上，牙齿在她肌肤上来回摩挲。
传说鲛人泪会化作珍珠……是你吗？
青年捏起埋在被单里的一颗小珍珠，不禁思索。
如果是鲛人，那她能被转化吗？
传闻中，鲛人性情古怪，在海上以歌声诱骗经过船只，再将人类拽下水生吃。
简昱轻轻地、将尖牙抵在少女娇嫩的肌肤上，几乎快失去理智了。
小卷毛哪里像是会吃人的鲛人？也许泪水会化作珍珠的，不只有鲛人这一类。
传说有些龙族也可以。
这样解释似乎更加合情合理，龙性本淫，怪不得小卷毛天天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呢。
被这么个粘人精缠上，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吧。
领主大人压力好大。
他吸了吸鼻子，发现此前萦绕在房间里的香气突然减弱了，那股令他无法抗拒的蛊惑力也逐渐地消失了。
奇怪了，刚才的味道难道不是女人的经血？还是他弄错了？
简昱抓着甜希的手，脸从她脖颈间，凑到她胸前，再往下试探着——
那股致命的蛊惑完全消失了，领主大人终于恢复了理智。
少女吓得往后缩，躲在床板上，擦了擦眼泪说：“怎，怎么了？”
简昱虚压在她身上，眸光阴沉，一把捏住她的脸，三根手指掐着她下巴，声音几乎从牙缝里冒出来：“甜——希。”
甜希瞳孔微微一颤，发着抖，紧张地看着他。
领主大人从来没有完整地念过她名字，这次一定是真的生气了。
简昱掐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漆黑的双瞳仿佛沉不见底的深渊，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他迫不及待地想问：
你是不是真心想和我结为伴侣？
可话到嘴边，变成了简短的、冰冷的三个字：“你骗我？”
甜希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也许根本称不上是骗，刚才是他心甘情愿地将血喂给她。
但恢复理智的领主大人只觉得懊恼极了——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上她的当？！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该滚了。”简昱寒声说。
甜希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拽了拽他衣袖，小声说：“哥哥？”
领主大人沉着脸，对目前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小卷毛已经成功拿到了她想要的血，而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拿尖牙刺破她的肌肤。
结为伴侣最重要的一点，是双方都心甘情愿。
伟大的领主大人已经祭出了自己的血，可小甜希呢？
她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简昱冷淡地推开甜希的手，起身离开她的床畔，往门口走去。
“哥哥？”
甜希在被子里挣扎了几下，可人鱼的尾巴比不上腿，活动起来很不方便。
她又急忙喊了声：“简昱！”
简昱推开门，忽地听到“咚——”地一声，少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简昱回过头，下一刻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箭步冲到甜希面前，将她整个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盖在尾巴上的被子缓缓地滑落，这次领主大人终于看清楚了：
少女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巴，因为缺水的缘故，尾巴有些地方焉焉的，但丝毫不影响他去构想这条尾巴飘在水中的漂亮模样。
原来，是人鱼哦。
简昱心里升起一丝小小的遗憾——
很快这丝遗憾被替代掉了，不由地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甜希拉了拉被子，欲盖弥彰地想要挡住尾巴，发现徒劳无功后，只得将脸埋在领主大人怀里，双臂环着他脖子，嗫嚅着说：“走不动，要抱抱……”
拖着这么长的尾巴，怎么可能走得动？
简昱一手扶着她后背，一手搂着她腰下，将她打横抱起，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他说：“你要去哪？”
甜希将脸埋得更深了，毛茸茸的金色卷发散在他臂弯上，紧紧地抱着他，不敢吭声。
尾巴全被他看见了，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嫌弃啊？
简昱轻轻松松地将她搂起来，打开浴室门，将她平稳地放进浴缸里，打开水冲着。
隔着薄薄的浴帘，青年冷声问：“好些了吗？”
甜希蜷在小小的浴缸里面，身上的裙子被打湿了，贴着肌肤表面，半隐半现里面的风光。
“好些了。”甜希低着头，乖巧地回答，双臂抱紧了自己，尾巴在浴缸里拍出水花。
“你是从哪片海域来的？”简昱面无表情说，“明天让宁洲送你回去。”
甜希将脸埋在臂弯里，委屈地快哭了。
简昱头皮发麻，语气依旧冷淡：“听到了吗？”
“你……你不可以赶我走，”甜希小声地、倔强地说，“不可以。”
领主大人有些好笑地问：“为什么？”
少女背过身去，光洁的脊背朝着他，低声说：“我喜欢你。”
“……”
青年微微一怔，隔着浴帘，隔着雾气弥漫的浴室，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我喜欢你，你不能赶我走。”
少女背对着青年，又重复了一遍。
“你喜欢光明，喜欢圣洁的东西，唯独不喜欢我。”
良久，青年回应说。
甜希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
等领主大人离开了，她才拿出传音海螺，呼叫海巫大人。
“宝贝，我在呢。”
“海巫大人，”甜希润了润喉咙，“我可能要回来找你了。”
“噢我的宝贝，发生什么事了？”海巫又惊又喜，“难不成，您已经拿到领主大人的血了？”
“嗯，”甜希乖乖地回答，摸了摸唇角，那里还带着领主大人血的香甜。
“那太好了，你快回来吧，你在那天一日，我都提心吊胆的，”海巫说，“将血装好，一定要妥善装好，最好弄两个冰袋冷敷，千万别洒出来了，我来海岸接你！”
甜希：“冰袋？”
海巫说：“以防血液变质，一定要拿冰袋装好！”
甜希声音弱了几分：“可是海巫大人，他把血喂给我，喝掉了……”
海螺那边安静了。
许久，海巫幽幽说：“我的那份呢？”
甜希：“……”
“不准回来！”海巫愤愤地说，“没拿到我的那份，不准回来！”
甜希摸了摸鱼尾巴，讪讪地说：“可是你的魔法失效了，我现在变成了鱼尾，没办法走路咯……”
“我的魔法怎么可能失效呢？”海巫破口大骂，“噢该死，小公主，你是不是快到求偶期了？”
啥，啥期？
甜希懵了，尾巴在水里不安地动了动，脸颊泛起绯红，小声说：“什么期？不是生理期吗？”
“求、偶、期，”海巫大人一字字强调，“这段时间你会变得躁动，渴望和其他雄□□//配，身体也会有些异样，体温开始身高，会释放出吸引雄性的气息，在一定刺激下会变成原型，这些都很正常，你可不要忘了，你本来就是条人鱼呀！”
甜希：“……”
“这段时间，你身边最好有人能安抚你的情绪，缓解你的焦躁，陪伴你，最好是……嗯，你懂得……”
甜希：“我不懂。”毕竟她也没学会当一条人鱼。
“傻孩子，”海巫说，“赶紧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啊！”
甜希：“。”
“如果实在不行，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甜希嘟哝：“我现在要怎么样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去找我的姐妹吧，”海巫说，“她在水星城海洋馆，她应该能帮你！”
甜希有点郁闷：还得想办法去海洋馆……
海、洋、馆。
甜希立刻打起精神——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见识很多这个年代才有的海洋生物？！
可是先得想想，领主大人要赶她走可怎么办。
*
深夜，简昱沉思良久，换了个账号继续上网，在网上输入：“如何饲养人鱼？”
回答：
1.首先需要准备一只鱼缸，充分清洗干净，再引入水源；
2.水温必须恒定在22-26度之间，过热或者过冷都会影响人鱼的寿命，建议连接热循环装置，并确保不会断电；
3.调节水中PH，将人鱼引入水缸，注意观察人鱼的反应，避免过分地刺激她；
4.人鱼在换缸之后可能会出现沮丧、低落等情绪，这是正常现象，定时投喂鱼粮即可；
5.人鱼是独居生物，请务必确保饲养环境安静，不受打扰，否则可能过分刺激到宠物……
领主大人一一记了下来，很快开始在网上搜索鱼缸的型号。
*
甜希一觉睡醒，人已经换了一个地方，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泳衣，绿色的、华丽的鱼尾泡在水中，刺目的太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照射下来，形成斑驳的树影晒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甜希：“？？？”
我是谁，我在哪？
甜希环顾四周，露天泳池里只有她一条鱼正在愉快地晒着太阳，不远处岸上有一只银色机器人，手里端着餐盘，看上去应该是服务生。
甜希按下“呼叫”按钮，很快机器人端着盘子缓慢地滑了过来，在岸上放下一杯水，用机械音说：“未到用餐时间，只能提供饮用水。”
甜希：“！！！”
她被圈养了吗？！！！
“我想吃炸鸡……”甜希泪眼汪汪的跟机器人说。
机器人冷漠地说回答：“炸鸡属于高热量食品，对您现在的身体有害，不建议食用。”
果然！被圈养了！
但很快，甜希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味来，开始四处研究她所在的地形。
这是一栋摩天大楼的楼顶，靠在泳池边上往下看，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水星城。
甜希在泳池里游了一圈，碰了碰放在水里的游泳圈，兴致缺缺。
领主大人坐在一棵树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给海洋生物学家承太郎发了条消息：“醒了。”
承太郎：[？]
简昱：[正在打量四周环境，看上去很有精神。]
承太郎：[吃东西了吗？]
简昱：[还没到用餐时间。]
生物学家没再回复，领主大人玩了会手机，就在旁边看着他的小人鱼。
我不喜欢你。
你不能赶我走。
领主大人一遍遍回味着这句话，单手支着下巴，坐在躺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泳池里的小人鱼。
她会喜欢这吗？
她都变成人鱼了，总不能一直养在浴缸里吧？
先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将她放归大海……
正思考着，泳池里的小人鱼突然不游了。
简昱从椅子上坐直，开始东想西想：为什么不游了？情绪低落吗？还是因为没有给她喂食？要么她不喜欢现在这个泳池？还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领主大人一阵慌乱，给生物学家发了一通消息——
承太郎：[你去看看]
简昱：“……”
青年朝泳池里看了一眼，头皮发麻。
好好的小卷毛突然变成人鱼了，他实在很难适应。
以后还能随时抱着吗？能和他交换血液吗？怎么才能变回来？
他果然，还是没做好和她接触的准备！
简昱撑起一把阳伞，硬着头皮，冒着被太阳晒伤的危险，慢吞吞踱步到泳池边上，朝水中看了一眼——
甜希游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舒服地躺在水下躺椅上，借着树影，晒着太阳，任由鱼尾在水中飘动，闭上眼睛呼噜大睡，湿润的睫毛沾了水贴在肌肤上，漂亮得像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