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搬这么一筐颇有重量的东西不容易。
今天岑格非的搭档请假,却没有其他同学帮忙搭把手。
——也可能是岑格非没向别人寻求帮助。
徐枝月心思一活络。
机会来了!
同反派对话的机会来了!
给同伴叶莎留了句“不好意思你先去集合”,徐枝月快步朝“孤立无援”的岑格非走去。
“嗨,”徐枝月扬起友好的笑,“需要我一起搬……”
嗯嗯?
岑格非像看不到她这么个活人听不见她说话似的,漠然地稍显吃力地搬着器材往前走。
徐枝月的脾气并没有多好,三番两次地被无视,肺腑里早蹿腾着一股火。
“c……”ao。
冷静,淡定,任务重要……
做了两次深呼吸,徐枝月再鼓作气,追上岑格非,挡在他面前,“岑——岑同学,我和你一起搬。”
少年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
冰凉的,无机质的。
仿佛在看一块碍眼的拦路石。
徐枝月有点扛不住,纤长乌睫在风中颤了颤。
不愿放弃这个接近岑格非的机会,她硬着头皮去抓球筐的一只提手,“走、走吧。”
春末的阳光好像都褪去了温度。
徐枝月感觉冷飕飕。
不知道过了多少秒。
就在徐枝月要松手放弃帮忙的前半秒,手上一沉——岑格非由两手抬抱球筐换成单手提——大约一半的重量分摊出来。
岑格非沉默地抬脚往目的地走。
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尽管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削,身量却不矮,目测在一米八左右。
他的一步约等于徐枝月的一步半,她勉强才能跟上。
这份主动揽来的活儿当真不轻松。徐枝月走了百三米,不自觉开始有些喘气。
让他走慢一点?
徐枝月偷偷觑了一眼岑格非没有表情的脸,默默咽下没机会出口的要求。
同时不停在思索如何撩他说话又不能引起他厌烦。哦,多少还要刷点他的友好度。
毕竟任务里有个要求是要成为“他在学校里关系最近的同学”。
这么冷如冰的一个人,真的能与其拉近关系吗?
徐枝月记得小说里反派的身世,凄惨而又狗血。他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应该不是天生的,是后天环境所致。
“看,这不是那个……”
“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穷酸味。”
“他的搭档是个女生?是凌少说挺好看的那个?”
“确实长得不错,怎么会和他混在……妈的走快点,上课了!”
徐枝月皱眉,这几个嚼舌根的别班男生音量不大,但话里的讽意恶意扑面而来。
简直是拿毒针扎岑格非的自尊心。
要不是怕耽误搬球筐和崩原女三人设,徐枝月都要上前去和他们问候问候。
话说回来,剑明高中虽然是省里升学率数一数二的优秀高中,但部分学生的人品素质并不多么优秀。
这所高中是由花梨市政府支持及剑明教育集团投资的民办学校,硬件设备齐全,教学环境先进,学杂费高出其它学校一大截。
通俗地讲,剑明高中是一所贵族学校。
招收的学生里,成绩出色的占百分之二。其余的百分之九十八成绩一般,靠踩着厚厚的钞票增高,敲开剑明的大门。
“许枝月”属于百分之九十八中的一员。
大部分富学生瞧不起好学生的呆板无趣,好学生看不惯富学生的不学无术,一道无形的膜隔在两种学生之间。
富学生们仗着家里有钱、人数多,底气足,在学校惯是骄横。
越靠近班级集合点,徐枝月越能听到那群富家子弟们的嗡嗡议论声。
“班长,不整理队伍吗?”徐枝月公式化地微笑,音量稍抬,“放任同学闲聊?”
左侧,单薄少年清冷的棕眸里闪过一丝讶异,极淡极浅极短暂。
第3章 003 一个不算陌生的人。
班长好歹算得上明事理,出声阻止了议论的同学。
正巧体育老师抵达,队伍变得安静整齐。
下课后,徐枝月再次主动帮助岑格非归还那筐球。
少年依旧不言不语,像棵沉默的白杨。
徐枝月憋了一路,回到教室灌了半听快乐水,还是满肚子不爽。
虽然是她自个儿强行凑上去搭把手,但是他连句“谢谢”都不说,未免太失礼太目中无人了啊!
经过这次碰壁,徐枝月一连三天没有主动向岑格非打招呼。
系统颁布的任务没有一丁点进展。
星期四下午,阅读课下课。
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徐枝月被别班的一位男生拦住。
拒绝了对方的表白及奶茶,徐枝月拐过一个路口后,实在有点馋,自己去学校奶茶店买了一杯。
下节课的开头有自由探究活动,老师在十分钟后才会来。
徐枝月啜着四季奶青不紧不慢地上楼。
一进教室,她就注意到靠近前门的两人:岑格非和站他座位边上的矮个男生。
“是不是我弄的?是啊!怎么着?”矮个男生一抖手中的练习册,书页哗啦地掀动。
岑格非垂着眼,一言不发。
矮个男生音量不低,五官拥挤的脸上满是傲慢神色。
徐枝月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是矮个男生在挑事。
“不就一破本子吗?”矮个男生行状跋扈,嗤道,“我‘不小心’弄烂几页怎么了?”
“说话啊?喂,刚不是问这是谁弄坏的吗?哑巴了啊?”
周围的同学要么视若无睹,要么跟着讥讽一两句哄笑几声。
“这男的谁?”徐枝月问系统。
读书时期的反派有点惨啊,没有什么朋友,时不时被同学嘲弄,长期遭受校园欺凌,家里又是那样的……
系统客观地罗列出那位矮个男生的资料。
寥寥两行文字,徐枝月一下子扫完,这男的名叫韦健,成绩在班里吊车尾,靠交赞助费进的剑高,父母在老家镇上开个小制衣厂。
韦健爱吹嘘好玩乐,为人虚荣,踩低扒高。
不过是个在原著小说里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炮灰。
眼下,韦健仍在嗤笑他最看不惯的穷酸学生岑格非。
“天天穿这村得掉渣的校服,喂,你家连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有啊?”
“正好,喏,这破本子多么配你——哪个抢我的本子……”
“抢?”徐枝月头微歪,“这本练习册是你的吗?”
韦健见到是她,气势弱了一半,“也……也不是你的。”
“对啊。所以我还给它的主人。”徐枝月将册子放回岑格非的课桌桌面。
韦健被噎得说不出话,暗地瞪了岑格非一眼。
“哎,这就走了?”徐枝月抬起奶茶,拦住想要溜走的韦健,“不道个歉?”
“什么?”韦健有点懵。
一直不声不响的岑格非眼睑轻撩,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帮自己讨公道的徐枝月。
徐枝月满门心思在让韦健道歉上。
她性格不算多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有一个或许称得上小优点的是,存着几分正义感。亲眼见了这么场校园欺凌,徐枝月多少热血上头,“你,韦健,不该向岑格非同学道个歉?”
“我……”韦健不敢跟“许枝月”正面刚。
富学生里同样存在着等级。韦健早在“许枝月”转学来之初,已私下打听到她的家庭背景——她的爸爸是本省著名的家电集团创始人,在商界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家和她家根本不是一个阶级。
“听不懂人话?”徐枝月吸了口奶茶,“对了,你的练习册拿过来。”
韦健没什么犹豫地照后面这句话做。
徐枝月接过韦健的练习册,递给岑格非,切换到温和友好的语气:“撕回来。”
“……”韦健不敢有意见。
岑格非没有动作,甚至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徐枝月:“或许你要他的这本吗?”
岑格非没反应。
徐枝月随便翻了翻韦健的册子,“算了,上面有这么丑的字迹。”
韦健:“……”
“那,”徐枝月放下奶茶,对岑格非道,“我帮你报仇。”
毫不留情地在韦健的册子上撕拉出几页纸的裂痕。
将本子丢回韦健怀里,徐枝月拍了拍手,“说话啊?哑巴了?”
用他先前嘲讽岑格非的话回嘲他。
“要我教你怎么道歉吗?要不让班主任来?哦不,让你爸妈来教你更好?”徐枝月弯眸笑了笑。
韦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是被他爸妈知道自己惹了“许枝月”,肯定少不了打骂和扣零花钱。“对……不起。”
窗外漫入的阳光浸着岑格非的半边身子,将他偏棕的短发和苍白的皮肤镀上薄薄的蜂蜜光泽。
但他眉目间的冰雪看起来丝毫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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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枝月蹙眉,要求韦健:“道歉要面向岑同学,态度要诚恳。”
韦健顶着一撮看好戏的同学的目光,“……对不起。”他只想快点甩脱这件事。
徐枝月:“再来一次。”
韦健:“对不起。”
徐枝月:“再来一次。”
韦健:“对……”
“不必了。”岑格非嗓音低而冷冽。
韦健立即脚底抹油,“没我事了,我回座……”
“买本一模一样的练习册,明早赔给岑同学。”徐枝月挡在韦健面前说完最后的条件。
“呃……好的。”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没什么看头了。
几个旁观的同学陆续不再关注,该干什么干什么。
徐枝月在岑格非桌旁站了好一会儿,有心想搭话。
今天这么一遭,她不完全是出于正义感的冲动,也存有以此为契机,接近岑格非的目的。
但她不知道,岑格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无害可欺,早在韦健说出第一句挑衅的话时,他就在脑海里考虑:是让韦健身上见点血,在这人的水杯里加点料,抑或是采用别的不易被察觉的报复手段?
旁人的插手让他有些意外。
声音有些熟悉……
于是他瞥了一眼,又是她。
一个不算陌生的,很奇怪的人。
在岑格非前十六年的时光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这样三番五次凑上来的人,这样向他释放出……善意的人。
尽管他认为这善意对他无用且无关痛痒。
……
“岑同学,”迟迟没离开的这个奇怪的女生说,“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练习册吗?”
“放心,我会很小心地翻。可以让我看看吗?”
岑格非习惯活在自己的真空世界里,没有理会她的搭话。
“……”徐枝月脸上的笑僵了僵,不尴尬,一点儿都不尴尬。
她啜了口奶茶,厚着脸皮又说:“不说话是默认吧?那我翻了哦?”
徐枝月试探性地伸出手。
岑格非没有阻止,准确说,是没有给回应。
随机翻到的两页,答题处有不少做题痕迹。
都说字如其人,然而徐枝月觉得不适用于岑格非,他的字骨力遒劲、笔锋凌厉,他本人被别人欺负了却都不做反抗。
停,不要跑偏,现在的迫切任务是撩他讲话。
徐枝月挽了下鬓角的碎发,倾俯低身,食指点在练习册上的一题,“这道题我不会做,能给我讲一讲吗?”
“岑同学?拜托了?”
“给我讲一下好不好?”徐枝月简直都要嫌弃自己的厚脸皮。
岑格非眼睑抬都没抬,“不,上课时间。”
“那,我等会儿课间再来。”
“……”
刚踏出一步,没注意脚下的徐枝月,踩到一支圆筒状的东西,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往旁边一歪,“啊——”
脑海里跳出放大的两个字:完了。
第4章 004 生气。
非常不巧地,徐枝月歪倒的方向朝着岑格非。
——可不能压着或撞着他!
——手里的奶茶可不能泼到他身上或桌上!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徐枝月仍记挂着不能消耗岑格非的好感度(可能本来就是零),硬生生地用手肘“duang”地撑在他的桌面,另一只握着奶茶的手迅速转收。
哗。小半杯奶茶洒出来。
没有一滴沾到岑格非及他的物品,全泼在了徐枝月自己的衣服上。
徐枝月的皮肤很白,撞到坚硬桌子的肘部很快泛起红。
痛感丝丝缕缕地加重。
“谁掉的笔?”徐枝月捂住手肘,眼里涨起生理性泪水,“为什么不捡起来?草……”
【禁止说脏话。注意不要崩人设。】系统的电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