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游,分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却觉得无比熟悉。
“大尊,您可要继续修行无情道?若您恢复了上一世的修为,便再也不用受容祁压制了。”
弓玉本以为,裴苏苏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修无情道,毕竟这世上再无闻人缙,而以容祁的性子,怕是不肯轻易放手。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修无情道,变得比容祁还要厉害。
却没想到等他说完,裴苏苏眉心拧紧,问起了另一件事,“你方才说,韶游并非陨落,而是自己选择了涅槃?”
“正是。”
见裴苏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弓玉想了一会儿却没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斟酌着问道:“大尊,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裴苏苏桃花眸微眯,一针见血地问道:“既然我可以从凤凰涅槃重生为猫妖,为何不直接重生至人族,这样岂不是更方便成神?”
人族和妖族都修灵力,就算她重生为人,到时寻到自己上一世的妖丹,炼化其中的力量,同样可以立刻晋升至半步神阶巅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重生为妖族。
这样就算重来一次,到了半步神阶巅峰,不还是要压制修为,无法成神?那么重来一次的意义是什么?
经裴苏苏这么一提醒,弓玉才发现不对劲,“对啊,您为何要重生为妖族呢?”
根据祭司的话,涅槃其实就相当于转世重生,只不过不经轮回,可以通过某种办法回忆起上一世的经历,继承上一世的一切。
“难道,涅槃时出了什么问题?”
裴苏苏摇了摇头,“若我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会贸然涅槃。”
涅槃的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觉得自己会犯这么大的失误。
而她当时还未迈入伪神阶,说起来还有一些时间,所以不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紧,为了保命不得不仓促涅槃。
就只有一种解释——她是故意的。
韶游这个名字给她带来了太多熟悉感,裴苏苏有种预感,自己应该确实是凤凰妖王的转世没错。
她当初特意没让自己转生成人族,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如果她转生成人族,成神根本是触手可及的事。
那么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她不想成神,或者说,不能在转生后立刻成神。
会是什么原因呢?
就在裴苏苏静静思索的时候,识海中一直没有动静的那本《诛魔录》,忽然彻底打开。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下容祁分魂的经过,还有后来他与闻人缙的各种争斗,甚至连他们的魂魄在同一体内时,于识海中的争吵分歧都写得清清楚楚。
果然如同裴苏苏猜测的那样,闻人缙不想让她继续被容祁控制,所以才会主动选择毁了自己的躯壳,哪怕这样会让他自己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而上面还写了,接下来容祁会将她掳到魔域囚禁起来,不允许她修无情道。
这本书实在神奇,简直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更让裴苏苏觉得神奇的是,这本书每次出现的时机太过“恰好”。
这时候告诉她容祁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是想让她赶紧修无情道,好觉醒上一世的实力,然后拥有与容祁对抗的能力么?
可既然她没有神元骨也能打开这本书,为何这本书不在之前闻人缙和容祁决斗时,告知她所有真相?反倒任由她绝望痛苦?
若不是弓玉刚才的话让她起了疑心,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为了不继续受容祁控制,也为了彻底斩断这些繁杂的爱恨,她的确会选择无情道。
可这本书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就像是……在故意将她往无情道的路上指引。
这本书这么急着让自己修无情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年她故意没有涅槃成人族,不想让自己太快成神,又是为了做什么?
“大尊,那您可还要继续修无情道?”弓玉问道。
“嗯。”裴苏苏颔首。
既然修无情道可以让她觉醒上一世的记忆和修为,那么她自然要修。
可她必须防备识海中这本书,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走出去两步,裴苏苏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问道:“容祁呢?”
她在这院子待了好几日,不知道容祁有没有离开。
“他,他还未离开。”
裴苏苏背对着弓玉,弓玉看不到她此时的神情,只听到她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寝殿,而是先去主殿,忙这几日积攒下来的事务。
入夜,裴苏苏回到寝殿,容祁果然还在。
他已经做好了菜,静静在桌前等着她,好似之前什么都没发生。
看到她回来,他墨眸瞬间亮起,“你回来了。”
“嗯,”裴苏苏迈步走过门槛,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何时回魔域?”
容祁唇角的笑意僵住。
握了握拳,他底气不足地说道:“我与闻人缙分明是同一个人……”
裴苏苏淡漠看向他,“你杀他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么?”
从前容祁死活不认为闻人缙是自己的一部分,现在他们走到这个地步,他倒开始拿这件事做借口了。
容祁抿了抿唇,无言以对。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认同,又如何说服得了她?
裴苏苏冷声道:“容祁,我不会杀你,但我依然恨你。”
让她彻底放下仇恨,除非让她相信,容祁和闻人缙根本是同一人。
可现在的裴苏苏觉得,他们虽然有着共同的灵魂本源,许多地方都相同,但他们依然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容祁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苍白的唇颤了颤,“如果当初先遇到你的不是闻人缙,而是我,我们一定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多说无益,哪有什么如果。”
尾音刚落,容祁下一句话就迅速接了上来,他语气极快,“可若真的有呢?”
他那般笃定又疯狂的眼神,让裴苏苏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本书上说的事——容祁会将她掳回魔域,囚禁起来。
她还没觉醒上一世的力量,不宜在这时候与他硬碰硬。
想到这里,裴苏苏藏在袖子下的手掌紧握,选择了不再继续刺激他,“或许吧。”
可一直盯着她的容祁,并没有错过刚才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防备。
“你骗我。”
裴苏苏愣住。
容祁眼神癫狂,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喑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骗我,你真正想说的是,就算我们先遇到,你也不会爱我。”
裴苏苏眸光微闪,容祁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不会爱上他这样的疯子,她喜爱的只有光风霁月的闻人缙,没有残忍暴戾的容祁。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一发而不可收拾的野火,转瞬间便有了燎原的趋势,烧灼得他理智全无。
容祁越走越近,裴苏苏下意识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避无可避。
身形高大颀长的黑衣少年在她身前停下,将她困在墙角和自己胸膛中间。
裴苏苏掐了掐掌心,强自镇定,“没发生过的事情,谁知道呢。”
容祁脸色阴沉,漆黑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同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
“而且,你与闻人缙争了那么久,现在他都已经消失了,你何必还抓着不放?”
跟一个已死之人,有什么好比较的?
容祁握住她的双肩,俯下上半身,凑到她耳边,嗓音低缓:“你什么时候放下,我便什么时候放下。”
说话时,他呼出的气息侵入她的耳廓,冰冷潮湿,宛如蛇信子游过,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
忽然,容祁直起身子,弯起唇,阴森森对她笑了一下。
裴苏苏暗道一声不好。
紧接着,她便觉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唯一的想法是,书上说容祁将她带去魔域的日期明明是七日后,怎么会忽然提前?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无情道有诈,让我考虑考虑小娇祁:继续作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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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因果镜
容祁将身前人接进怀里,视线贪婪地在她面上流连许久,忍不住俯下身,轻轻亲了亲她的唇角,动作极为小心。
他紧紧拥着裴苏苏,怜惜地抚过她额前发丝,目光温柔专注,如同护着自己最珍视的宝贝。
空旷的殿中,低声回荡着一句话:“如果没有闻人缙就好了。”
若他当初没有修炼什么分魂术,若当初救下裴苏苏的人是他,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们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苏明明喜爱过他,都怪闻人缙,让她被恨蒙蔽了双眼,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
如果能让一切重来就好了。
当初去妖王谷时,容祁曾在附近的几个城池中,得到了不少邪魔珠。
邪魔珠里的魔气当时都被他自己吸收干净,不过邪魔珠未毁,只要他重新往里面输入魔气,便能用这个带裴苏苏渡过死梦河,来到魔域。
裴苏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房间内。
准确地来说,是一张铺了软衾锦被的床上。
身上并无任何不适,容祁只将她带了过来,并没有伤她。
裴苏苏坐在床上打量四周,屋里没有窗,也没有任何摆件,只有位于正中央的,她身下这张不大的石床。
四周上下都是光秃秃的石壁,除开一个放置夜明珠的凹槽外再无其他,所谓的门也只是嵌在石壁中,切开一条缝的石门。
整个房间,只有她坐着的这张床华丽软和,与简陋冰冷的房间格格不入。
这间房屋她并不陌生,当初带妖族众人杀到魔王殿时,她曾搜过这个地方。
与其他空旷大殿比起来,这间狭小的房子着实太过不起眼,她当时还疑惑,为何魔王殿会有这么一间小房子存在,简直就像是将一块完整的巨石从中间挖开所形成的房间。
容祁为何将她带来这里,而不是他自己的住处?
裴苏苏本想下床,却被床周围设下的禁制拦住。
容祁懂得很多繁复古老的禁制,她才活了不到两百岁,这方面的积累根本无法和他相比。
她试了试,发现自己没办法突破这道禁制。
石门传来沉重的声响,容祁从外面走进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裴苏苏收起视线,盘膝坐在床上,蹙眉问道。
容祁本想回答,对上她眼中的不满,到嘴边的话换了一句,“这个房间是用隐灵石砌出来的,刀剑不入,水火不侵,你别想逃出去。”
裴苏苏仔细查看过,正如容祁说的那样,整个房间坚固如铁桶一般,进出的机关被容祁掌握,她根本没办法出去,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而且容祁不靠近,她也没有偷袭的机会。
“疯子。”
骂完,裴苏苏便闭上眼,不再理会。
容祁本以为她会大怒,或是委屈难过,没想到她只骂了他一句,就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逆来顺受,不像她的性格。
容祁狐疑地盯着她,朝前走了两步,脑海中某个念头一晃而过,让他停下脚步,仔细分辨她的神色,“你不信闻人缙真的死了。”
裴苏苏毫无反应。
“所以你故意放松警惕,跟我来到魔域,想看看闻人缙还有没有机会再出现,是不是?”
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容祁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人,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胸腔沉沉起伏,“闻人缙的灵魂早已与我融合,你休想再见到他。”
裴苏苏淡然回道:“随你怎么想。”
她听到容祁不满地轻哼了声,本以为他接下来会离开,没想到他竟盘膝坐了下来。
屋里只有一张床,连个桌椅都没有,他就那么坐在床边的地上,跟之前在碧云界一样。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离开。
裴苏苏奇怪地睁开眼,看向坐在地上的容祁。
这里是魔域,是他的地盘,他堂堂魔尊,就这么坐在地上?
察觉到她的视线,容祁仰起下颌抬眸望过来,静静与她对视,漆黑眼眸专注中带着几分不解。
夜明珠散发出浅淡柔和的光晕,落在他面庞上,柔和了几分他眉宇间的寒意,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五官俊美清隽。
他仰首坐在那里,颈项白皙修长,青丝和镇魔绫铺陈散在背后,竟让裴苏苏看出了几分乖巧和可怜的意味。
她立刻强迫自己将这种荒唐的想法移出脑海。
他身为魔尊,哪有什么可怜的?不过是疯疯癫癫,惯会做戏迷惑人罢了。
几息后,容祁才明白裴苏苏的疑惑来自何处。
之前在碧云界,他在床下坐习惯了,所以刚刚下意识坐在了这里。
可这里连个蒲团都没有,而且今时不同往日,苏苏是被他掳回来的,他们的地位早该逆转。
容祁耳朵发烫,面上有些不自在,装作无事发生过的样子,从地上起身。
灰白石屋本就狭小,容祁一身黑衣站在那里,更是显得空间逼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绕着石床走了两步,在屋里环视一周,没找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裴苏苏身边的床褥深陷下去,容祁在她身边坐下,独属于他的气息侵袭过来。
她眉心拧起,从床中间移到边缘,与他拉开距离。
只是这石床比棺材大不了多少,她就算挪到最边上,依然逃不过他一臂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