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竟有魔气。”嗓音冰寒。
容祁伸出染了血的手,悬在项安额前。
项安气喘如牛,正欲反抗,却忽然瞪大眼睛,失去了意识。
容祁施展搜魂术,快速搜寻着他的记忆。
原来如此。
不久前,项安节节败退时,刚逃出魔域的羊士助他逃脱追杀。
浑身藏在黑袍中的人拿出一枚赤色丹丸,交给项安:“只要你想办法在那个猫妖在场时,燃烧这枚丹丸,我就可以帮你坐上妖王之位。”
项安并未直接接下,防备说道:“这是什么?”
“这你不必管。你放心,丹丸燃烧时无色无味,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你确定能帮我坐上妖王之位?你有什么本钱说这句话?”
羊士没说话,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邪魔珠。
羊士满意地看到项安脸色骤变,笑道:“这样东西,够了吗?”
有邪魔珠在手,羊士想要多少高手,就能培养出多少高手。
项安接下他手里的丹丸,“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
为了打消项安的怀疑,羊士故意说道:“不要什么,只要你坐上妖王之位后,给我一些实力低微的妖族幼崽就行。”
“好,成交。”项安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尽快将那丹丸放入香炉中,我才好助你。”羊士掩下嘲讽,目光闪烁。
“我知道了。”
临走前,羊士说道:“对了,我好心奉劝你,动谁都可以,别自不量力地动容祁。”
“为何?”项安不解。
“你只需记住,千万别去招惹容祁。”
项安低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正是在羊士的帮助下,项安最近才得以一次又一次脱身,没被裴苏苏他们抓到。
可也仅限于此了,羊士并未遵守承诺,带人来帮他对战。
每次项安去催促,羊士都只催他把丹丸放入香炉。
项安无法,只好派人赶紧把丹丸偷偷放进文宿殿的香炉中,只是容祁平日没有燃香炉的习惯,如今那枚丹丸应当还在。
完成任务之后,项安再去找羊士,却已经联系不上他。
到这时,项安就算再蠢也看出来了,羊士只是利用他放那枚丹丸而已,根本没想过要帮他坐上妖王之位。
如果羊士真的有心帮忙,就该早早提出,让项安帮忙打开死梦河边的结界,放魔修进来,可羊士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从一开始,就将项安当成了用一次就扔的废棋。
接下来项安步步败退,被逼急无法,才会不顾羊士的叮嘱,冲动地让人抓来了容祁。
容祁得到自己想要的记忆便收回手,项安眼神涣散,嘴角有口水流下,已然痴傻。
他在项安额头打入一道印记,项安忽然神色癫狂,疯了似的到处攻击,那些大妖们的尸体被他打得到处都是。
容祁并没有杀了项安,留着他还有用处。
算了算小妖苏醒的时间,估计裴苏苏应该快要赶到了。
原本是想营造出项安等人自相残杀的假象,既然他们与魔修勾结在一起,那就更好办了。
容祁很快就往这些妖族身上,沾染了足够多的魔气,让他们看上去像是死于魔修之手。
察觉到裴苏苏的气息正在靠近,容祁从芥子袋里拿出破妄剑,提剑迎上正在发疯的项安,狼狈躲闪几下他的攻击,似是终于不敌,被他一掌拍在胸口。
身子往后退,撞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容祁眼眸半阖,遮住一闪而过的光亮和笑意。
裴苏苏看到容祁浑身浴血,瞳孔收缩,心跳差点在刹那间停滞。
接住容祁后,她连忙打出神识,查探他的身体,发觉他虽受了内伤,但好在性命无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是怎么回事?”步仇惊骇问道。
眼前遍地都是尸块,有人身有妖身,胡乱拼凑在一起,血液从厅内蜿蜒流出,浸透了院子的地面。
阳俟饶含脸色发白,差点被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作呕。
容祁虚弱咳了两声,白皙额头冒起虚汗,“他们带我过来时,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项安神志不清,杀了带我过来的小妖。我本欲逃出去,可……”
说到这里,容祁微停顿了一会儿,深呼吸两下继续道:“我实力不敌他。”
裴苏苏给容祁喂了几颗丹药,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血腥,将他抱得更紧。
“这里有魔气,小心。”容祁拉住她的手,强撑着说完,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裴苏苏眉心紧蹙,看向步仇,“我先带他走,你们有事叫我。”
步仇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人是在妖王宫出的事,他也有责任,于是便没有阻拦,对裴苏苏点了点头,“你放心带他疗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裴苏苏带容祁离开后,阳俟等人强忍着恶心,检查了一遍这个几乎被血洗的院子。
阳俟看向步仇:“你怎么看?”
“容祁确实受了不轻的伤,而且,以他元婴期的修为,怎么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杀掉这么多大妖。”步仇说。
虽然容祁并非自愿做诱饵,但他确实误打误撞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这让步仇对他的敌意和排斥减弱了不少。
他接着道:“除了项安以外,其他妖都被挖了妖丹,死状凄惨。应该是项安他们与虎谋皮,结果却阴沟里翻船,被魔修夺了妖丹。至于项安自己,看上去像中了魔域的邪术。”
“活该。”阳俟骂道。
当初魔域杀他们那么多妖族幼崽,项安心里分明很清楚。当初容祁魔修身份暴露,项安也是最激动,态度最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可这件事才过去多久,项安居然就为了权欲,忘记滔天仇恨,与魔修合作,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报应。
饶含问步仇:“这人的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步仇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胜算。”
“此人实力如此深不可测,如果他是魔尊还好,如果他不是魔尊……”
魔域究竟有多少高手,是他们不知道的?
步仇神色凝重,“幸好苏苏之前在死梦河边布置了结界,没让这些魔修大肆入侵我妖族领地,应当没混进来多少人。饶含阳俟,你们带人严格排查进出妖王谷之人,决不可让魔修进入妖王谷。”
进入妖族倒也罢了,妖王谷是他们最后的底线,如果被魔修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是。”
裴苏苏抱着容祁回到文宿殿,帮他输入妖力稳住情况后,将他身上衣物褪下,准备帮他换上干净衣服。
容祁眼睫颤了颤,耳根泛起薄红,终是忍不住醒来,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你受着伤,莫要乱动。”裴苏苏没听他的,强扯开他的腰封。
容祁握拳,舔了舔唇,心中升起几分羞窘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沉浸在杀人的快乐中,把自己弄这么脏。
不知看到什么,裴苏苏忽然愣住,掀眸看他。
容祁早已羞耻地闭上眼,恨不得自己现在当真昏过去了。
过了会儿,他听到裴苏苏轻笑一声,然后给他施了个清洁术,帮他套上中衣,动作很轻地将他放到床上,盖上薄衾。
察觉到裴苏苏并未离开,容祁重新睁开眼眸,看向她。
“怎么了?有哪里疼吗?”裴苏苏立刻紧张地握住他的手。
容祁摇头,“我不疼,只是……”
就是怕她太担心,所以他控制着自己没受太重的伤,修养一阵子就好。
可没想到,还是惹她担忧了。
容祁心中愧疚不已。
“只是什么?”
容祁垂下眼,“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裴苏苏无奈,温柔笑着道:“哪里添麻烦了?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真难找项安他们的藏身之处。”
“若是,我能快些提升修为就好了。”容祁声音有些沉闷。
裴苏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着急,修炼急不得的。”
“可不知为何,修炼总遇上瓶颈。”
“我给你传渡灵力,定会帮你渡过瓶颈。”
容祁靠在裴苏苏怀中,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又很快回落,没让她看到。
“……多谢。”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言谢。”
裴苏苏帮他掖好被子,“你先休息,我给你点上安神的熏香。”
想到香炉中的东西,容祁眉心一跳,连忙道:“不必了,我不喜香味。”
“好,那你安心养伤,我就在屋里陪着你。”
“嗯。”
裴苏苏放下床帐,坐在桌前。
她随手拿起容祁放在桌上的话本,翻看几页,发现书页上滴了墨迹。
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哪里有纸张,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
奇怪,他既然写了东西,为何要刻意藏着?
这个想法只是在裴苏苏脑海中一晃而过,她并没有多想。
待入了夜,裴苏苏沐浴完,回到床上。
“你身体恢复得很快,再养两三日就能好全了。”握着容祁的手腕,查看完他的情况,裴苏苏心下轻松不少。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低声说着话。
容祁悄无声息地朝着裴苏苏靠近,与她额头相抵,“今日项安派人抓我,着实惊险,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裴苏苏揽住他的腰,察觉他身子绷紧,以为他是害怕,柔声安慰:“怎会?你放心,有我在,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容祁偏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侧脸。
他面颊微红,压低嗓音道:“我现在就想提升修为。”
两人离得近,他说话时,湿热微喘的鼻息近在咫尺。
“可你还受着伤。”裴苏苏有些犹豫。
“内伤,不碍事的。”
“当真?”
“嗯。”
见裴苏苏神色松动,容祁低头,试探地含住她的耳垂吮弄。
鸳鸯锦被下,容祁紧紧拥着裴苏苏,胸腔里心跳得飞快。
“功法还记得吗?”裴苏苏以为他是真的想提升修为,不忘提醒。
“嗯。”容祁喉结滚了滚,含糊应下。
他漆黑眼瞳泛起水光,眼睫微湿,浑身都几乎泛着一层淡淡的绯色。
容祁担心裴苏苏看出来自己根本没事,不敢太放肆,忍得经脉里火烧火燎一般,额角青筋直跳。
真就是自作自受。
谁让他故意让自己受伤。
察觉出他气息不对,喘得厉害,裴苏苏更是担忧,“是不是伤口疼?”
容祁嗓音压抑沙哑,“不疼。”
约莫半个时辰后。
裴苏苏看着容祁绯红的面色,抬手触了下,发觉他额头滚烫。
“不然,还是下次吧?”
为了不让她怀疑,容祁再怎么难耐,也只好强忍着应下。
抽身离开,关掉殿内的琉璃灯,容祁从背后抱住裴苏苏,下巴在她颈间蹭了蹭,呼吸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甜香味。
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压抑自己身为龙族的本能。
几日后养好伤,容祁打开殿内的香炉,将里面那枚赤色丹丸取了出来。
裴苏苏从外面回来,看到他站在窗前,对着一枚丹丸发呆,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我从香炉里找到的,不知是什么。”
裴苏苏心中顿时升起几份戒备,将丹丸接到自己手里看了看,“瞧着像是什么东西的内丹,可为何会被人特意放到丹炉里?我改日联系弓玉问一问。”
“好。”让她注意到这枚丹丸,容祁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等妖族这边的事情收尾,我与你一同出去历练,助你提升修为,可好?”
容祁眼眸乍然亮起,比夜幕繁星还要亮。
“好。”他胸臆滚烫,唇角弯起,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裴苏苏踮起脚,笑着在他梨涡处轻轻亲了一下。
“等你迈入大乘期,恢复记忆了,我们再回碧云界。”
两人倚靠着木窗,耳鬓厮磨地说着话,时不时有浅白花瓣飞进殿内,落在肩头发间。
晚间,容祁终于得偿所愿。
他温柔磨她性子,“你觉着,这事上,从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裴苏苏抱住他的脖子,面颊酡红,“自然是现在的你好。”
容祁顿时更欢喜卖力。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裴苏苏身上,反倒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感受,满心都是想着让她开心,让她忘记从前的闻人缙。
只是脑海中想象出一些画面,一想到裴苏苏曾属于另一个人,还是让他眉间堆起寒戾,胸腔涌上一阵酸涩。
若是自己比闻人缙更早遇见她就好了。
“嗯?”裴苏苏微皱起眉,不解他怎么突然莽撞起来。
“抱歉。”容祁连忙压下所有情绪,俯身,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眼尾。
趁着裴苏苏眼眸湿润迷离,防备最低的时候,容祁沙哑着嗓子问:“我们从前,有过多少次,你还记得么?”
“记不清了,应当……不到二十次。”
容祁暗自记在心里。
他定要百倍千倍地超过闻人缙,抹除闻人缙带给她的所有痕迹。
临离开妖王宫前,容祁在偏殿发现一个盒子,里头放着一张契约,还有一件剔透的玉器。
结侣契约和情人扣。
有情人各自用心温养一枚情玉镯,在结侣时,如若心心相印,便可以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