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闻人缙急声提醒,可已经来不及。
两人的攻击即将落在身上,疯疯癫癫躺在地上的羊士,突然从怀里丢出一样东西。
裴苏苏下意识御剑抵挡,邪妖珠却像是生了灵智,躲开剑刃,顺着她施放出的妖力来到眉心前悬停,混杂着邪气的庞大妖力毫无阻挡地往她身体里灌。
步仇试图攻击邪妖珠,却被其上庞大的力量震开,倒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苏苏的实力快速攀升,短短几息间,就从渡劫期,迈入了半步神阶。
这是羊士花费大心思制成的邪妖珠,就是为了在最快的时间里提升裴苏苏的实力,比之前所有邪魔珠加起来威力还要强横。
羊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眼眸如同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裴苏苏,准备在她突破伪神阶的一瞬间出手。
就在这时,他残破不堪的识海又迎来最为强烈的攻击,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人玉石俱焚的怒火。
羊士的攻击到底没能施放出去,就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倒在地上。
磅礴妖力形成的牢笼,将裴苏苏死死困在里面,她的手腕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
过于强横的力量被强制灌入,经脉被撑到极限,面临着爆裂的危险。
裴苏苏感受着实力的提升,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只有浓浓的不安和排斥,下唇快要被牙齿咬破。
就在这时,身后伸出一对有力的臂膀,将她拉出邪妖珠的范围。
裴苏苏落入一个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怀抱。
身后的胸膛滚烫结实,心跳得极快,仿佛随时都会冲出胸腔飞出去。
那人如雷般的心跳就在耳边,一下下敲击着耳膜,裴苏苏有些恍惚地转回头,视线绕过绷紧的下颌,对上一双充斥着担忧甚至是恐惧的墨眸。
是她无比熟悉的容颜。
只是他脸色苍白如纸,薄红的唇因为过于紧张而颤抖,脸上还有几道干涸猩红的血痕,平添几分煞气。
闻人缙刚彻底废了羊士的识海,让他再也无法发起偷袭。
顾不上回复枯竭的精神力,闻人缙快速朝着裴苏苏的方向走来,见到那人,脚步生生停在半路,长眸微眯,蕴起寒意。
“闻人……”步仇松了口气,正想问闻人缙是如何做到的,可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神色由庆幸转为戒备惊慌。
这人不是闻人缙。
是容祁。
第75章 战
羊士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他的手下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
这场战斗原本已经临近尾声,却因为容祁的突然出现,让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绕开地上的死尸,闻人缙停在三步远的位置,清寒长眸警惕地看向容祁,沉声道:“放开她。”
步仇和弓玉同样站在容祁对面,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容祁对他们的敌意恍若未觉,低眸专注望着怀中人影,伸手轻柔抚向她散落额前的青丝。
幸好他来得及时,没让裴苏苏突破伪神阶,不然她将只剩下一年的时间。
浓浓的后怕和庆幸将容祁整个人裹住,刚慢下去的心跳再次加快速度,呼吸稍显急促。
他的手伸过来,裴苏苏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偏头躲开。
容祁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片刻,若无其事地重新落回她腰间,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裴苏苏垂下眼睫,没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按下因为与容祁突然的重逢而升起的复杂思绪,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冷下来,“放开我。”
容祁并没有依言放开她,反倒将她抱得更紧。
裴苏苏挣了挣,环在腰间的手臂却如同铜铁铸就一般,她无法撼动分毫。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我的惊喜呢?”
容祁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裴苏苏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从他怀里抬起头。
“什么?”
容祁面无表情,好似在脸上套了个僵硬的壳子,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低头认真地问:“我的生辰惊喜呢?”
步仇和弓玉听到这句话,都觉脚底升起凉意,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容祁不是傻子,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真相,这一刻看到闻人缙出现,定然能猜到所有事情。
他明明知道所谓的“生辰惊喜”根本就是个陷阱,会要了他命的陷阱,竟然还能这么平静地问出来。
任谁都能看出,容祁平静外表下的暗涌。
听到这句话,裴苏苏心尖像是被用力刺了一下,顿时涌上酸涩。
她不再挣扎,安静待在容祁怀里,感受到方才滚烫的怀抱逐渐降温,一点点变得冰冷。
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闻人缙脸色有些苍白,目光紧锁在容祁身上,“容祁,放开苏苏。”
容祁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裴苏苏身上短暂移开一瞬。
他掀眸看向闻人缙,依然毫无表情,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你是何人?”
闻人缙目露疑惑,猜测容祁的用意。
说完,容祁似是没了耐心,用虎口钳住裴苏苏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修长指尖在她脸颊轻点两下,再次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夫人,我的生辰惊喜呢?”
他手指冰凉,不含半分温度,肌肤被碰到的地方,激起一层战栗。
他的手仿佛敲在裴苏苏心上,引得心脏一下下收缩。
裴苏苏被迫维持着抬头的姿势,眼睫半阖看向旁边,视线刻意避开容祁。
她用力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夫人?”
裴苏苏咽了咽口水,微微发颤的声音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在后山。”
“夫人在怕我?”容祁轻呵一声,似是觉得不可思议,声音放得更轻,认真问道,“为何怕我呢?”
裴苏苏终于肯睁开眼,认真打量此时的他。
容祁眼眸幽沉黯淡,仿佛打翻的浓郁墨汁,照不进半点光亮。
他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乌发不似平日那样仔细打理,有几绺青丝垂落而下。
脸上的血痕应该是几日前就已经沾上的,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擦去。
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几乎被血浸透的白衣,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皱。
此时的容祁,不像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反倒像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这个疯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看着容祁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裴苏苏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不是滋味。
她狠了狠心,决意彻底戳破他的美梦,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容祁,别装傻了,你明明知道所谓的生辰惊喜根本……”就是个骗局。
“夫人累了,”容祁忽然打断她的话,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重新抱住她,朝着后山走去,“既然夫人不愿说,那我便自己去找我的生辰惊喜。”
像是生怕从裴苏苏口中听到什么不愿听到的话,他暂时以法术封了她的声。
容祁修为莫测,裴苏苏又在他手里,步仇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闻人缙则是因为之前力量消耗过度,精神力亏空,几乎没什么战斗力。
他若是贸然出手,不会有丝毫胜算,万一刺激到容祁,反倒会让裴苏苏陷入危险。
闻人缙面色阴沉下来,同样跟了上去,视线片刻不离容祁怀中的人影。
容祁抱着裴苏苏,沿着山路蜿蜒而上。
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一群人,一群时刻准备杀他的人。
这条路他曾经和裴苏苏走过一遍,那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狂喜,期待,紧张,不敢置信。
而这次呢。
遇到岔路,容祁没有选择走向合修台所在的右边,而是踏上了去左边的路,果然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一紧。
走出去很远,看到藏在葱茏山林深处的院落,还有守在院外负责保护的诸多小妖,容祁停下脚步。
他望着怀里脸色煞白的裴苏苏,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看来这是夫人为我准备的第一个惊喜。”
冰凉轻吻落下的瞬间,裴苏苏头皮一麻,只觉后背发凉。
这样的容祁让她很不安。
容祁拥着她,沿着原路返回,重新站在岔路口。
这次,他走上了去合修台的路。
没走多久,空旷巨大的合修台出现在视野中,一旁溪水潺潺。
上次他们合修时,清泉水声响个不停,和着喘息声,多么美妙。
停下脚步,嗓音幽幽,“原来夫人给我准备的第二个惊喜在这里。”
容祁一眼就看出了合修台四周布置的阵法,对魔气有很强的压制作用。
是想趁他合修时放松警惕,给他致命一击么?
不。
容祁很快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猜测。
闻人缙苏醒后,裴苏苏心里只有闻人缙,怎么可能愿意跟他这个冒牌货合修?
除了合修以外,还有另一件事可以在合修台上进行——神交。
道侣神交时,识海对彼此打开,毫不设防。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入侵他最重要的地方,给他重创。
再有阵法的加持,完全可以杀了他。
容祁继续抱着裴苏苏,往合修台中央走去,“夫人给我准备的惊喜我很喜欢,不如我们现在就来试试。”
裴苏苏说不出话,只能不停摇头表示拒绝,同时脚下用力站定,不想被容祁带着走。
容祁的所作所为给了她太大压力,逼得她眼眶通红,泪水纷然而落。
她的泪水打湿衣襟,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胸膛,在容祁心上狠狠一烫。
他脚步停了一瞬,但还是硬下心肠,带着她继续向前。
“容祁。”
闻人缙持剑拦在容祁面前,长眸中翻滚的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剑刃翻转,反射出刺目的阳光,却只让人感受到寒意。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放了苏苏。”
容祁不再继续向前,静默与闻人缙对视。
许久后,容祁依依不舍地抱着怀里的人影,将下巴放在她肩窝亲昵地轻蹭了蹭,仿佛他们真的是感情甚笃,片刻都不舍分离的有情人。
“夫人在此处稍等,待我杀了这人,我们以后就可以毫无阻碍地在一起。”
裴苏苏甚至听到他轻笑了声,气息轻呵入耳。
说完,容祁俯下身子,在她怔愣排斥的视线中渐渐靠近,仿佛看不到她的拒绝,于唇角轻啄一吻。
他终于松开裴苏苏,抬步朝着合修台中央走去。
裴苏苏刚逃脱禁锢,立刻跑向闻人缙,死死握住他的手。
她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几乎泣不成声,“师尊,别跟他打,你不是他的对手。”
容祁的噤声法术已经取消,裴苏苏汗湿的手紧紧抓着闻人缙,生怕自己一撒手,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闻人缙抬起没有持剑的左手,指腹温柔拂去她面上泪水,安抚道:“苏苏,今日一战避无可避。”
他和容祁之间,早晚都要拼个你死我活,今日羊士的到来,不过是将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刚经历过方才的战斗,他们这边所有人都正是力量亏空的时候,根本不是容祁的对手。
主动权掌握在容祁手中,容祁说何时战,不管他状态如何,都只能应战。
不然呢,难道让他眼睁睁看着容祁欺负裴苏苏么?
容祁不是冲着裴苏苏,是特意冲着他来的。
裴苏苏抬手胡乱擦了把泪,哭得眼眶通红,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与你一起,我们一起上,一起杀了他。”
身后传来的声音,容祁就是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这么急着表演情真意切,是当他已经死了吗?
容祁闭上眼,极力压下胸中暴戾情绪。
“夫人不必担心,为夫定会斩了这个破坏我们感情的贼人。”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凌厉攻击,直指他后心。
容祁转过身,空手握住裴苏苏刺来的剑。
利剑刺破掌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合修台上。
容祁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继续握着剑刃,朝着她一步步走来,温声道:“夫人认错了人,将我当作敌人,我不怪你。”
随着他的逼近,裴苏苏脑海中紧绷着的弦彻底断裂。
她胸腔剧烈起伏,咬牙切齿,“我杀了你。”
闻人缙走到她身后,裴苏苏毫不设防,红着眼抽出剑,正准备再一次刺向容祁。
下一秒,她脖颈被温热指尖轻点一下,眼皮忽然变得很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闻人缙小心地将她接进怀里,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裴苏苏被迫吸收了太多邪气,在净化身体里的邪气之前,不能动用力量,否则便会将这些业障引入身体,对将来极为不利。
闻人缙转过身,将昏睡过去的裴苏苏,交到步仇手里,“先帮她净化身体里的邪气。”
步仇将人接过,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当真有把握能杀得了容祁?”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闻人缙和容祁都算他的情敌。
但步仇对他们二人的看法截然相反,他私心里从来不把闻人缙当作敌人,反倒一直很敬佩他。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像闻人缙这样,可以为裴苏苏付出一切。
裴苏苏已经昏过去,闻人缙便不需要再强装。
他缓缓摇头。
全盛时期的他,对上曾经的“主人”,勉强有一搏之力。
可他刚对付了一个伪神阶的羊士,拿什么跟容祁对抗?
步仇心里一凉,“我和你一起上。”
“你帮不上忙。”
步仇想要反驳,却也清楚又无奈地知道,闻人缙说的是事实。
他能伤到羊士,是因为羊士识海被入侵,真正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而且羊士当时是主动迎上的他的蛇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