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脚底踩着烟头, 桌下,手指在裤子上搓 * 了搓,想弄掉点烟味。
他仰头看着幸而, 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而姐, 你怎么来了?”
幸而只是淡淡瞥了眼顾矜,眼底有些许不耐烦:“宋澜找我喝酒, 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门锁了, 过来把钥匙给你。”
宋澜是谁?周沉有些好奇, 但是没问出口:“要去这么久吗?”
“不知道,”幸而放下烤串盘,又丢了串钥匙给他:“你要是回去给寄风带点吃的, 它一个人在家待久了会生闷气。”
周沉听她这话,立马起身:“而姐, 我陪你去。”
“不用, ”幸而目光在顾矜和他身上来返:“跟你兄弟唠嗑吧。”
顾矜一直没说话,她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看她往中街走, 俞舟凑过来:“狗大户去酒吧?”
周沉“咦”了声,不可置信:“你们这还有酒吧?”
他看这周围最好的房子也就是而姐住的那栋红砖洋楼, 旁边都是破旧的老房子。
“嗨,你这话说的,”俞舟听他这语气心里就不爽, “别以为就你们城里有酒吧,我们这也不差,电影院也有。”
周沉还真没想到,他笑了笑,拿了串烤鱿鱼, 咬了起来。
俞舟嘲笑他,“哥们,你刚才藏烟的动作真利索,一看就是惯犯了,你这么怕狗大户?”
“狗大户?”周沉怔了下,然后反问:“我而姐?”
“是啊,听不惯?”俞舟斜眼看他,这小子和狗大户一路货色,以为自己城里来的就看不起人,大小姐了不起啊,不是照样吃两块五的串。
“不是,挺贴切的。”周沉想到他而姐沙发底下那些新包,还有随手扔沙发上的五百万现金以及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也是深有同感。
破产又怎么样,而姐照样有钱。
就算洐哥真出事了,幸家旗下还有不少公司,再不济也有秦家养着她。
俞舟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怼人的话堵在嗓子眼,硬生生咽了回去,看了眼周沉,他摇了摇头,继续去跑腿端盘子。
没见过这种人。
狗大户知道他这人有两副面孔吗?
席朗俞舟各种在忙,顾矜左右握着啤酒罐,右手指间夹着烟,幸而背影消失在视线内,他指尖的烟正好燃尽。
顾矜瞥了眼吃着烤串玩手机的周沉,“你很怕她?”也是之前俞舟问的。
“不是怕,”周沉挪开脚,烟头被他踢到一旁:“而姐不喜欢闻烟味,她也……不太喜欢我抽烟。”就是把他当弟弟看,他在幸而面前也很乖,但是在顾矜面前他不能这么说。
见顾矜手里的烟被风燃尽,周沉故意道:“我也知道,她在意我才会管我,像别人,别说抽烟,抽大.炮她也不会多看一眼。”他这话意有所指,听不出来才是傻子。
顾矜心里酸涩翻山倒海,心脏一阵一阵抽痛,周沉直接戳到他的痛点,让他哑口无言。
连个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幸而站在MIX酒吧前,快步跨过门槛,进了 * 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道多了两盆半人高的绿植,用青花瓷花瓶装着。
有小弟前来接引,“幸小姐,请跟我来。”
幸而二楼看了眼楼梯口那扇木门,心想其实我还挺熟的。
把她带到二楼,打开门,小弟站在门口请她进去,等她进去了,小弟关上门,去了一楼。
二楼,这次来的是个书房,宋澜平时就在这练练字,对比其他几位泗水街的大哥,他真的过于另类。
幸而进来的瞬间,他从宣纸上抬头,放下毛笔,用手指抵了下金丝镜框,他目光温和,带着笑意。
“幸小姐。”
幸而朝他点头,随意在旁边的黑色软皮沙发坐下来,“有事?”喝酒是她随口说的。
宋澜突然发微信给她,让她来酒吧一趟,有要事相商。
她心里也讶异,和宋澜平日里交集不多,他能有什么要事?本来是以为中街杂七杂八鸡毛蒜皮的事,没想到宋澜接下来说的让她眉头紧皱。
“幸小姐,”宋澜绕过书桌,给她泡了杯茶,放到桌上,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我很好奇,幸先生在谋划什么?”
幸而没去碰茶杯,她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水晶杯,“君山银针。”
“是,”宋澜自己轻抿一口,他镜片下的眸光锐利:“幸小姐不用刻意转移话题,我就直说了。”
幸而点头,示意他说下去,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宋澜也没有拐弯抹角,“中秋节,我看到幸先生的秘书开车停在你门口,虽然夜色深沉,幸先生也带着口罩,不过像他那样风姿卓越的人,只看身形和气场都能认出来。”
“媒体和商界都在传,幸先生和他的游艇沉了海。”宋澜还在宋家的时候,家中长辈提起幸洐毁誉参半,赞叹是因为他是商界传奇,不满则是他手段,过于狠厉。
“可是我不信。”宋澜并不是想说幸洐坏话,而是真心实意:“像幸先生这种运筹帷幄的成功商人,不可能会轻易失事。”
幸而不止一次听到别人夸奖幸洐,大多数人,一边恨他恨得牙根痒痒,一边又非常推崇他,她见过太多次,已经很淡定了。
“总有意外,他不是神。”幸而说。
“不,”没想到宋澜果断摇头,语气笃定:“他在商界,就是神。”
幸而心想这段没录下来给幸洐听,真是亏大了。
说不定秦缙卡里又能多五个亿。
“你找我来就是拍他马屁?”幸而摆弄着手机,懒散靠着柔软的沙发靠背,语气不咸不淡。
宋澜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幸小姐,那天我看到的是幸先生,对吧?”
他眼也不眨盯着她,怕放过她脸上细微表情。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幸而对顾矜观感不好是因为他是顾家人,对宋澜则是觉得他表里不一,笑面虎,和幸洐有些类似。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能和幸小姐谈个合作。”
“你说。”
“幸先生帮我拿到宋家 * 的继承权,而我承诺,宋家将永远站在幸家这边。”宋澜放下茶杯,“这个合作,不管对我,还是幸家,都是双赢的局面。”
以幸洐的能耐,无需露面,只要给他几个好的项目,让他在老爷子那里留个好印象,公司的股东最注重利益,只要宋澜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没有人会阻挡他接手宋氏集团,反而乐见其成。
谁不想年底分红丰厚呢。
虽然现在幸洐不能露面,但他的关系网还在,可以由秦家出面与他合作,也没人会怀疑是幸洐在暗中操作。
幸而算是听明白了,想让宋家站在她们这边,就必须先让宋澜掌权。
她没有直接答复,而是说:“我考虑一下。”
宋澜当然不会逼迫她,他微笑点头,“幸小姐,你可以将我的话转述给幸先生,我相信他不会拒绝。”
“明天是我家老爷子的生日,八十大寿,我还缺个女伴,如果幸小姐考虑好了,我去接你。”他这话就是摆明态度,如果幸洐愿意合作,他将带幸而出席宋老爷子生日宴会,以此向外界证明,他宋澜,会站在幸家这边。
最后是他亲自把幸而送到楼下,幸而慢悠悠沿着街道走回洋楼,至于宋澜的话,她已经如数告诉幸洐。
幸洐回得很快:“宋家吗?老牌豪门,这个宋澜野心倒是不小。”
宋家家业庞大,根深错杂,百年前就已经富贵满庭。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宋老爷子,宋澜的爷爷,但他儿女众多,宋氏集团也不全是由他儿女控股,旁支也是有实权的。
不说这些旁支,宋澜的叔叔伯伯还有几位姑姑,都不是吃素的,别的豪门再怎么样也会收敛几分,他家倒好,莫名其妙出事的例子不胜枚举。
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豪门世家大多要脸面,对于这种龌龊事,心里有数就行,对外自然缄口不言。
“很难办?”幸而问他。
“不难,”幸洐觉得他妹妹对他误解很大,他嗓音清朗温润:“就是很麻烦。”
宋家牵扯太大了,他本来不想淌这个浑水,不过他喜欢有野心的人,也希望宋澜的能力也配得上他的野心,拭目以待吧。
“告诉他,合作愉快。”
幸而直接把他的原话微信发给宋澜,那边很快回:“合作愉快,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幸小姐。”
幸而不太想去,问了秦缙,发现他也去,想了想,还是回了个:“可以。”
她走到洋楼附近,才发现顾矜靠在车前,应该是等挺久了。
她停住脚步,两人隔空对望。
幸而今天穿的是白色的丝质衬衫,配了条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的是白色凉高跟,面料也是丝质感的,穿了高跟鞋的她身高到顾矜眼睛那儿。
她皮肤白而细腻,但是在月色照映下,和顾矜病态冷白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幸而没开口,顾矜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两人保持同样的姿势僵持两分钟,顾矜突然有 * 些委屈。
“大小姐,”他眼尾泛着红:“真的不考虑下我吗?”
幸而拧着眉,这莫名的病娇感是怎么回事。
他在别人面前那懒散从容的样子哪去了?也太人格分裂了吧。
第34章 攻陷 唯有温柔不可攻陷
不得不承认, 顾矜容貌十分出色,幸洐好看,但他是温润如玉型的, 秦缙也风流倜傥, 不过要是和顾矜比美色,怕是完败。
周沉长得也好, 幸而觉得他很乖, 纯粹干净, 和顾矜这种街头混的比,像两个极端。
月色下,顾矜整个人看起来很妖冶, 像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可怜鬼,幸而想起寄风毛茸茸的触感, 下意识去摸他头。
顾矜看着她, 感受到来自她掌心的温度,心跳漏了半拍。
手都放上去了她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她略带歉意:“不好意思, 没忍住。”
没想到顾矜略微低头,将就她的高度, 闷声道:“……想摸就摸吧。”
从席朗那边看,只能看到车屁股,不然让他们看到车头这里顾矜的样子, 怕是会惊掉下巴。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正常的顾哥。
和平日里的顾矜截然不同,所有的情绪不是片面,不是那种抓不住的虚无缥缈,不是漫不经心的笑骂和轻笑。
他这次开始试着把真实的自己慢慢在幸而面前揭露, 从冰山一角开始。
他心里很害怕,害怕幸而觉得他有病,害怕幸而反感这样的他,但是他忍不住。
周沉在他面前炫耀幸而在意他的时候,他心里像被蚂蚁啃噬,密密麻麻的痛钻心而来。
他现在身体有些僵硬,仔细看还有些发抖,幸而收回手,他却保持低头的姿势,手足无措道:“大小姐。”
“而而。”
“你爱爱我好不好。”
幸而还是没说话。
过了许久,她突然叹了口气:“顾矜。”
顾矜垂头,目光与她平视。
“顾矜,”幸而又喊了声,在他满含希冀的目光中,叹气道:“我真想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见他失魂落魄,竟有些于心不忍,幸而觉得自己可能也得去看心理医生了,心里暗骂一声,她打开车门:“上来聊吧。”
幸而坐在驾驶座,隔着车门看他。
顾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拉开车门,长腿跨上去,再把车门关上。
不喜欢开空调,幸而将车内的车窗都降了下来,天窗也打开,她放倒座椅,双手枕在头后,看星空月亮。
繁星点点,月儿圆圆。
夜幕如同棋盘,一颗颗星辰随意排列,幸而有些入神。
顾矜也同样仰望星空,偶尔有习习凉风吹过,他会侧眸看旁边的女人。
夏夜的静谧,太让人沉醉。
看着她的侧脸,顾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修长的手指搭上左手脉搏,果然,在她面前,他注定是败者。
幸而没说话,也没开电台,她想起小时候,看的那本故事书,公主住在很漂亮的城堡,衣橱里挂满漂亮的小裙子,有疼爱她的王子,晚上公主靠在王 * 子怀里,看着天窗外的星星,听王子讲故事入睡。
幸洐给了她除了王子之外的一切,她有帅气多金的哥哥,住在象征顶级财富的金枫别苑,衣柜里挂满各式各样的裙子礼服,有专门放包的超大房间,她的高跟鞋多到穿不完,保险柜里放的都是稀世罕见的超大粉钻,普通钻石被她随意扔在梳妆台上,秦缙缺钱了随意揣走几颗她也没有在意过。
她在想,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城堡?裙子?钻石?还是能窝在一个人怀里听他讲着故事看星空。
顾矜给她一种从来没感受过的感觉,她很烦躁,拒绝他的靠近。
以及,她住惯了城堡,不可能陪他住破阁楼。
顾矜的事她知道,他不想回那个圈子,想窝在这儿逃避现实,她也不会主动开口。
或者说,她不想独自推动这段关系。
顾矜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又不愿意为了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她有些理解不了。
你躲在暗处爱我,还妄想我有回应。
就像初见时她说的,我们是一类人。
但你我,不是一路人。
她在泗水街待不久了,宋澜大概也快要结束所谓的中街大佬身份。
他们向来就不是这个圈层的人,就说顾矜,在这四五年,表面上是融进去了,实际上泗水街有几个人把他当自己人,除了席朗和俞舟那俩傻货,不,就连席朗都知道,顾矜迟早要走。
偏偏他自己喜欢沦落。
“顾矜,”幸而没调侃着喊他顾老大,而是斟酌开口:“你为什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