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只剩下一片荒废的砖瓦,是不是只有一片杂草丛林荒凉寂寥,是不是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连原本的模样都辨别不出来的废庙?
宋渭已经将温母有可能看到的情况,都一一推断出来了,几乎并无任何遗漏,他相信,无论温母说看到什么,都不会给他带来冲击了。
然而,在下一刻,温母却是转过来头,极为灿烂笑着朝他说道,“爷爷果然果然说得没错了,果然大家都很爱这阎王庙的庙主呢,你快上来,我们正好也上去上几炷香。”
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渭一愣,似乎温母说的每个字都能听明白,但合起来似乎一句都听不明白了,大家都很爱他的阎王庙?还上去上几炷香?怎么可能?他的阎王庙早就毁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更不可能还会有香火在延续……
可还没有等宋渭好好将这些话给理清,那边温母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着宋渭迟迟不动,似乎被某些什么东西给无形地束缚住了一般难以迈开脚步,或者说,更像是在恐惧着,害怕着些什么,看着看着,温母终是没忍住,直接走了过去,猛拉了宋渭一把。
于是,下一刻,宋渭视野里,似乎被某些什么东西给猛然破开了,他看到了与他料想的场景差不多的,却又完全不同的一幕。
没错,被损毁了八十多年的阎王庙并没有重建,陷入眼前的,依旧是一些不成模样的破砖,但是……并没有什么杂草丛生,也并不是什么冷冷清清,而是香火在悄然地,一点点延续上,只见在地上的那一片,摆着许多各式各样的贡品,边上还插着刚刚点燃或者早已燃尽的一炷炷香,不远处,还有好些拜庙人在前面边放着贡品,便双手十合,真诚地道出了他们的愿望:“阎王爷,我妈妈因为得了重病今年年初就去了,却是去得太急了,没有来得及看婉儿一面,要是可以的话,能否让她入梦来,了结了她身前还没有了结的遗憾,拜托了,阎王爷……”
历史,仿佛在那么一瞬间重叠起来,宋渭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阎王庙还没有被毁之前,那个一直都在倾听着各种愿望的时代,即便眼前的阎王庙已毁,即便香火已不如以前那般旺盛,但仿佛有着什么星星点点的东西,不经意间,无声地链接了起来了。
而在这会儿,温母也将买来的橘子和苹果一一整齐地摆好,并将之前在华林寺买来的香给点上,下一刻,便只听着温母就这么说着:“对不起,渭阎王,以下这些话,是我来代我爷爷说的,也是我说想说的: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是我代所有曾伤害过你的人说的,不管当初是因为些什么原因建了这阎王庙,但欠了就是欠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这声对不起也是欠了你的……还有就是,谢谢你,曾经在这几百年来,都在倾听着,实现着我们所倾诉的愿望……”
对不起。
谢谢你。
猛然一瞬间,像是有些什么在瞬间炸裂了开来了,宋渭似乎又回到在那大山封印阵法启动的当日,他像是那般疯狂地,带着被仇恨完全扭曲了的脸,在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沈晏,你凭什么管我!这并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啊,我本来不用死的,都是那些人类,那些人类害的!!我不过是想复仇而已!!你凭什么阻拦我!”
当时沈晏那个家伙怎么说来,他也不记得了,仅记得,他好像百般无所谓地看着他,说道,“没错,我阻止不了你,也没有资格阻止你……只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渭。”
不是,并不是,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原来一直以来,他一直在等待着的,真正想要的都是这么简单啊!
他想要的,不过是那最简单的两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在那么一瞬间,只感觉到一阵强风吹来,吓得来拜庙的人下意识就想护着刚刚燃起来的香烛,但这阵强风,却并没有将任何一支香烛吹灭,反而让它们‘噌’地一下变得更亮、更盛了起来,霎时间,像是一下子点亮了整个阎王庙,像是有些什么,活了。
然后,温母便见到边上那个长得很好看、很有气质的男人,宋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并倍为认真地超她说道,“温女士,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相信,因为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么?温怡。”
第59章 、059
温禾觉得温母最近好像有点奇怪,仿佛那日从华林寺来回后,便似乎日有所思的模样。
比如说,做饭的时候偶尔会一个不小心多放了几把盐,或者忘记放盐了,再比如说,某些时候,她会直直地看着不知什么在发愣,时不时会忍不住抿笑,看得温禾好奇不已,甚至还会在固定的时间出去,待回来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轻哼着小曲儿,仿佛遇上了什么极为好的事儿似的。
但让温禾感觉到古怪的并不仅仅只有温母,就连老宅子里养的那只小白鼠都有点怪怪,以前小白鼠总爱抱着小香瓜,就能啃上那么一整天了,可最近这会儿,小白鼠却是对水果没什么兴趣了,就只爱跟在温母的尾后走着,一双小绿豆眼就这么紧紧黏在温母身上,一脸极为喜欢的模样,看着护着温母,就像是看到什么极为喜欢的宝藏似的,护得很了,还紧张巴巴的,看得温禾不禁一愣一愣的。
不过温禾并没有多想,在她看起来,小白鼠最近忽然很喜欢跟着温母走的情况虽有点古怪,但影响也不大,毕竟山里的动物都有灵性,喜欢跟着谁也是正常的,大猫不也喜欢跟着她走嘛,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而温母的情况,孙大娘曾偷偷跟她咬过耳朵,说温母的说不定是桃花开了呢。
这样的认知,禁不住让温禾紧张起来了,后来偷偷观察了一会儿后,更是确认了,踌躇了良久,终在某一日,温禾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担忧地问了出口,一下子将温母给闹了个红脸,一开始本想摆摆手说“没有那么样的事”,但见到温禾极为认真极为担忧的表情,温母犹豫了一下,终是红着脸,吱吱语语地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给说了一遍,末了,温母还强调道:“不过小禾你放心,妈妈没,没有答应呢,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那么好的人呢,那人很好,很贴心也很博学……还长得很好看,无论怎么看,他都值得更好的,我并不太配上呢……”
听到这话,温禾顿时就跳了起来了,她从不认为温母配不上谁,在她眼中,温母是最优秀的,并更值得更好,她之前之所以会那么担忧,不过是害怕温母可能会被骗,对方可能是甩着温母在玩而已,但现在确定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是温母在犹豫着并自卑着,温禾便怎么都忍不住了,连忙就说道:“才没有那样的事儿呢,妈妈,你不用顾忌我,如果那个叔叔不错,你可以带回来给我看看,如果是个好叔叔,我会支撑你的,而且,妈妈,你长得很好看,也不丑,以前不过太瘦了而已,等吃肥一点就绝对能变得很好看。”
温禾这话虽有母亲情结在,但却也没有说谎话,温母最近确实是越变越好看了,本来温母的底子就不错,而且还颇有气质,不然,当初顾建铭也不会在没有什么感情的基础上看上了温母。
而重新清醒过来、放下了心结的温母,更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气质顿时也上升了好几层,再加上温禾时时刻刻都给温母补身体,特殊水果什么的也少不了,渐渐地,温母瘦尖的脸便变的是圆润起来,还带上了好些气质,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温婉又甜,看着好看至极。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气息逐渐变得好起来的温母,被村里的好几个未婚的小伙子看到后,都禁不住好一阵脸红,不太敢和温母说话了。
于是,当晚,温禾两母女可是说了一整夜的悄悄话,似乎将话给说通了,半夜都能听到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轻笑声。
一直在外头极为紧张地盯着的渭小白鼠,可是急得不成,支起身体便探头探脑地想往里面瞄着,当他听到类似什么“叔叔人好的话,绝对可以”的话,便差点兴奋得整只鼠都快要跳起来了,一下子笑得连那双本来就小的绿豆眼都快看不到了,其模样猥/琐至极,直让边上的沈大猫看得极为不顺眼,下意识就想伸出爪子将某个家伙给踹飞,让他清醒那么一下。
要是换作平时,和沈晏势不两立的渭阎王,早就极为气愤地抓回去,然而这一次,渭阎王却只是看了沈晏那么一眼,却是动也不动,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极为大方地说道,显然心情好极了,“让你一回,只要不打脸就好,要是脸花了让我媳妇担忧了可咋办?”
让他一回?听到这话,沈晏有点气笑了,老渭这家伙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脸了,说什么让他一回?也不看看这八十多年谁胜谁负得多,什么时候就需要他让着了?等等,不,等等,好像有些什么不对,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太符合时宜的话……媳妇?老渭这个老光棍哪里来的媳妇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温母的声音正好从里头传了出来,只听她是这么说着的,“嗯?名字么?他叫宋渭,宋朝的宋,渭河的渭……”
宋渭?宋朝的宋,渭河的渭?这名字不就是,不就是……老渭这家伙的名字?难不成,难不成说,老渭这家伙所说的媳妇便是……
猛地一下,沈晏整只猫都愣住了,并且在意识到某些关键的东西时,整张猫脸都黑了。
原因不是别的,仅仅是他想到极为重要的一点,他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了温禾那个丫头是他的了,而温母是温禾那丫头的妈妈,要是老渭这家伙要真和温母走到一块儿的话,那样的话,老渭那家伙不禁成了他的那啥?
想到这一点,沈晏的脸便更黑了,尤其见着老渭那家伙一脸粉红泡泡的模样,看着更是碍眼至极,心里好一阵憋气,爪子就这么直接往前一伸,下意识就想直接狠拍下去,但在即将拍到渭小白鼠的时候,却是硬生生地将动作给顿住了,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愣是将狠拍转为捞,将小白鼠捞到了自己的面前来,猫眼警惕地四周,再三确定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后,便猛然压低了声音,脸红红,含糊地说道:“喂,老渭,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什么怎么办到?”
“就是那个啊,你什么时候和温母对上眼的,你们不是才认识几日么……?”
最重要的是,看样子,温母似乎还真迷上去了?!原本沈晏觉得自己和温禾那丫头进度还可以,但和老渭这边一比,便感觉一个天一个地,完全就是不同的待遇,顿时便感觉什么都不是滋味了,一时没忍住,便是压低了声音问出口了,毕竟老渭这家伙,和他的情况看着差不多不是吗?况且,论认识的时间来说,他认识温禾那丫头的时间,可是比老渭这家伙认识温母的时间要长多了。
然而,在下一刻,沈晏便是后悔了,本来以为能得到好的建议,谁料,老渭那家伙竟是极为嘚瑟地瞄了他一眼,直乐道,“还有什么原因,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在变成人形的时候,阿怡便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而渭阎王嘚瑟的结果便是让沈晏额上的青筋直跳,忍了忍,终没有忍住,手下猛地一个动作,将某个讨人厌的家伙给毫不留情地狠拍成鼠饼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本来的样子啊?就老渭那模样也这么容易能将媳妇给拐回来,那么,按照他的脸,不就是更容易拐了呢?
沈晏难得察觉到脸长得好看的好处,但现在问题是,还不能变回来这才是重点,明明他已经隐隐察觉到时机差不多到了,他远在沈宅的本体封印已经隐隐有那么几分松动了,就差那么一个时机,那么一个让他的灵魂重新回到他身体的时机。
而沈晏的这种感觉确实并没有错,没几日后,沈修便被沈家主宅给喊回去了,而且,这一走,连连走了将近一个月了,就连常来的季长鹤也是满脸愁容,表示最近连他都没有机会见到沈修,似乎沈家主宅那边出了大事了,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是那样的事,即便再大的事,他都不会将近一个月都见不到沈修。
但不得不说,沈家,确实是出了大事了,在沈修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后,温禾却是连续收到了张大仙,以及玄鸣大师的消息,张大仙给她的消息则是表示最近玄学界可能会重新洗牌,沈家可能要倒了,让她这些小辈尽量不要去掺和,但具体是什么事,张大仙却是闭口不谈。
而玄鸣大师则是给了她另一个更大的消息,“彰老身上并没有找到玉牌,现在还不知道玉牌的去向,但现在这会儿,沈家可能要倒了,禾小友,你最好还是不要牵连进去,经彰老那么一件事,现在玄学界究竟有没混进内鬼,究竟有多少内鬼都不知道,一旦被扯进去,就太容易被牵连上了……”
看样子,似乎是上回大山封印的事儿,还有那个幼儿培训所的事儿,已经让玄学界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起来,甚至无论是张大仙,还是玄鸣大师,都隐隐地给温禾透露了一点信息,似乎现在这么一查,还一连串牵起了很多旧案,最近这段时间,玄学界可是连连推到不少旧案进行翻查。
据说整个玄学界都快要忙疯了,更为可怕的是,还真是发现这其中有着不少蛛丝马迹,几乎所有的事儿都能串联起来,似乎背后有些什么人在暗地催眠着指使着,让不少心智不定的玄学弟子背叛了玄学界,光是已发现背叛了玄学界的玄学弟子就有将近百人,还没有发现、隐藏在玄学界内部的弟子究竟又有多少?这简直不能想象!
虽没有参与到其中,光是听张大仙和玄鸣大师简略的转述,温禾便已感觉到这背后玄学界情况究竟有多严重了,但温禾还有一点不太明白的,玄学界动荡的情况我知道,但为什么说是沈家要倒了?这两者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确实,咋看似乎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坏在坏在,沈家的这个位置,有太多人偷窥着了,更为糟糕的是,沈家最近这几年还没有出什么亮眼的弟子,而且……沈家的旁支有弟子背叛了,人已经被玄学界控制住了,但却是爆了一个惊天大消息:原来沈家的那位沈晏还没有死,他人就在沈家主宅里。”
这样的一个消息,别说是身处于玄学界中心的玄学界弟子了,就连温禾这个并不怎么接触、不怎么关注玄学界的,听到这消息时,都禁不住瞪大了眼,愣住了,“沈晏沈大师他……还活着?”
“很不可置信是吧,但确实他还活着,甚至还保持着八十年前消失那时的模样,沈家主宅迫于压力下承认了这个事实,但也表明了沈晏的情况很特殊,像是活着,但又不像是活着,可这么一出,却是让玄学界怀疑玉牌是沈家给弄丢,又或者是故意隐藏起来了,毕竟沈晏和玉牌是一起消失的,不可能沈晏找到了,玉牌没有见着……沈家主宅已经破釜沉舟邀请众多玄学大家让沈晏醒来了,要是醒不来的话,恐怕大厦将倾,沈家多年的辉煌也就终结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