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钰闻言皱起眉峰,不悦道:“你尽可都说,有何差别?”
扬州知府眼带怜悯的看着他,“你父亲崔炳然是当年第一个发现的,然后他被灭口了,对没错,他是被人害死的,可惜。”
“他死的挺惨的。”
第51章 凌迟处死
扬州知府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看着崔言钰继续道:“我也是听目睹你父亲之死的倭国人说的,具体事情如何, 我并不清楚,后面的事,你便都知道了,他们给了我诸多好处,崔同知,你若能给我个痛快, 我可以将联系我的那个人告诉你。”
卫阿嫱手已经放在了长刀上,只要崔言钰受不得刺激暴起伤人,她就会阻止他,可崔言钰依旧坐在椅子内, 他道:“本同知从不与人做交易。”
随即他站起身, 背对着扬州知府的脸上, 已经爆出了青筋,“你只要一天不招, 我就会继续让你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扬州知府的好待遇终结在这一刻, 锦衣卫听从命令涌进, 十八般刑罚, 要一个个试在他的身上,从没有人能将这些刑罚全盘接受。
“崔同知, 我若不开口,你找不到和我接头之人的,扬州书房那场大火,可将证据烧得干干净净!你什么都找不到,啊啊啊!”
卫阿嫱跟着崔言钰出了诏狱, 看着他就像没事人一般,宛如没有听见他父亲的身死有问题,依旧有条不紊地一条条吩咐下去。
但他却会时不时出个神,伸手摸摸自己脖间戴的挂件。
她垂下眼,找上了霍旭皓,他在他家租了典房,应了解的多些。
“你问崔同知的父亲?”霍旭皓叹道,“崔同知的父亲,曾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十多年前,先皇命他父亲带队出使倭国,一船的官员和锦衣卫,却在倭国遭到了埋伏,十不存一,倭国与大昭的关系也降至冰点。”
“那你可知他父亲是怎么死的?”
“据回来的人猜测,他父亲是战死的,但无人亲眼所见,卫强,你不对劲,你怎么突然对崔同知的事感兴趣了?”
卫阿嫱没理霍旭皓的打趣,当晚回家就将剩余的证据整理好,按照何成给她找的另外途径,将消息传给了崔言钰。
崔言钰收到消息时,人还在家中,他躺在床榻上,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看着信件,不得不说这些证据来的真是时候。
他敲了敲墙壁,自己家的房子什么构造他一清二楚,一墙之隔就是卫阿嫱的床榻。
卫阿嫱人已经快要睡着了,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地方,却被崔言钰的敲墙声,直接弄得清醒了,翻了个身,不欲理他。
“卫阿嫱,你可睡了?”一墙之隔,崔言钰问她。
“就在刚才,我收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他故意不再多说,就等着卫阿嫱反应。
算算她给出证据的时间,她猛地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深深吐了口气,将被吵醒的烦躁感压下,回敲了一下墙壁,将耳朵贴在了纱幔上。
崔言钰手指点在墙壁上,说道:“我在调查扬州知府时,曾在他府上遇见他的一名养女,有趣的是,她和你名一样,在扬州久负盛名,被叫做扬州阿嫱,她当时一把火烧了扬州知府的书房,而后逃之夭夭。”
卫阿嫱心中一紧,只听他道:“你还在听吗?”
她在听!怎么那么多废话,又敲了两下墙壁,示意自己听到了。
崔言钰轻笑了一下,将证据妥善放好,而后才道:“可我今日收到了扬州知府通敌叛国的证据,一桩桩一条条,皆出自他手记载,若非亲近之人,绝不可能发现,然锦衣卫去他家抄家时,一本账本都没有找出来,这个证据颇有些耐人寻味。”
“卫阿嫱,你说这证据会不会就是那个阿嫱送给我的,她当时放火前将证据带走了,所以才会被扬州知府追杀,可你说她此举意欲为何?”
卫阿嫱清清嗓子,而后说:“扬州知府通敌叛国是诛九族之罪,许是她想用这些证据,换知府府中,那些可怜瘦马一命。”
崔言钰在墙那头慢慢道:“我何时说过,那扬州阿嫱是瘦马?你又怎知扬州知府府上有瘦马?”
一时间只有屋外雪花簌簌而下的声音,卫阿嫱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道:“在姑苏时,曾听人提过扬州阿嫱,说笑话一般同我说起过扬州知府府上养了许多瘦马。”
他敲了一下墙,“夜深了睡吧。”
也不知崔言钰信了没有,为何偏偏是崔言钰负责扬州知府的案子,不然也不用偏要将证据交给他。
盯着墙壁半晌,她重新钻进被窝,就算被他知晓自己身份又怕什么,而后她就听见旁边的房门被打开了。
下地推开窗,皎洁的月光下,崔言钰披着大氅走在风雪中,背影有一些孤单寂寥。
他没让扬州知府用他父亲的事情牵着鼻子走,在收到证据后,便加快了自己的办案速度,扬州知府通敌叛国之罪,彻底落实到位。
陛下震怒自不必说,菜市口凌迟处死少不了他的。
从他身上牵连出的不光有通敌叛国之人,还有贪污受贿的人,盐商、官员纷纷被揪了出来,官员们的家中被锦衣卫光顾,抄家抄的毫不手软。
因涉及官员过多,便是卫阿嫱这种刚升上去的百户,都领上了抄家的任务,让一众锦衣卫又酸了。
朝野内外,风声鹤唳。
这段期间,各地的府衙也是忙到飞起,富商、盐商,凡是跟钱沾边的人,都被查了一遍。
大昭自立国以来,便尤为痛恨贪污之事,被扬州知府攀咬出来的官员,砍头的血能将菜市口全部染红。
加之通敌叛国已经动摇大昭国本,仅行刑就用了半月之久。
扬州知府则是最后被推出来凌迟的,也是那时大家才知道,崔言钰戏耍了无数人,骗他们放松警惕,人竟没死。
那一日,天降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凌迟的刽子手一身好手艺,扬州知府新鲜的血肉暴露在严寒大雪中,当真是应了崔言钰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菜市口一直都在处决人,刑场旁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围观,卫阿嫱身穿锦衣卫的衣裳,站在下面就仿佛自己是职责所在,来看管现场秩序的。
灵薇头带帏帽,穿着带兔毛边的棉服,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柔和,她这样一个女子在刑场前,有些格格不入。
可她和卫阿嫱一直等着刽子手行刑,他片了扬州知府多长时间,她们两个就动也不动的看了多长时间。
逼迫她们成为瘦马,带给她们种种苦难的男人,在最后一刀落下时断了气。
卫阿嫱望向带着帏帽的灵薇,她能和府上其他姐妹一样,一起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在走的时候,给瘦马姐妹的卖身契,在抄家扬州知府府上时起了决定性作用,她们没像她似的,有机会逃走,甚至因为她走了,而受到了更为严厉的看管。
所以她们一直都谨慎小心的在府上过活,抄家那日,她们拿着自己的卖身契,跟锦衣卫说她们是自由身,锦衣卫一一核对后,审问一番,便放她们走了。
这还是她后来才听同僚说的,去抄家的都是崔言钰手下,没他吩咐,他们根本不敢放人,他不说,她也无从得知。
希望那些姐妹们,能带着自己存下的钱财,自由自在的在大昭各地,向阳而活。
她动了,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经过灵薇身边,悄悄牵了她的手一下,触之即放,今日她还要出去巡逻。
灵薇轻声道:“马上过年了,父亲和母亲想和你一起过,你可回来。”
“回。”
是啊,马上新年就要到了,她如今也是有家的人了,她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带着霍旭皓三人一道在顺天府中巡逻。
新年将至,顺天府到处都是从大昭各地赶过来的人,有专门跑生意的商人,有特意来顺天探亲的,自然还有来顺天府告状的。
在姑苏养好了身体之后,夏康之便被夏父接到了顺天,说是要在顺天给他找御医看看,就算腿被截掉没有办法,但总要看看他能否生育。
夏家求到了夏绮彤那,夏绮彤出面请了御医前往夏府,一连换了三个御医,皆说自己没有办法。
夏康之在经历大悲大喜之后,将满腔愤恨都放在了骗他的两个锦衣卫身上,他后来回想,那两个锦衣卫除了带他走,还带走了安思文和灵薇!
他声泪俱下的向父亲讲述锦衣卫是如何折磨他的,他新纳的小妾又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那两个锦衣卫带走的。
夏母生气不已,让夏父抓住那几人,夏父就没当真,可架不住跟着夏康之来顺天府的小厮下人们,见到了在街上采买新年用品的灵薇和安思文!
他们两人是被假锦衣卫带走的,定是和他们有关联,夏父带着年礼直接找上了顺天府的知府。
灵薇是夏康之纳的妾,逃跑自然该论罪处理,由他们出面处理再合适不过。
夏父是夏绮彤的父亲,顺天知府真的愁的头发都要白了,现下正是朝廷大力惩治贪污时,他哪里敢留年礼,仔细询问过后,知道二人跟假锦衣卫有关系。
当即就把这事通知给了崔言钰,而后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都察院,这调查假锦衣卫之事,都察院正愁没思路,他们两人被送来,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
在临近新年之际,灵薇和安思文被抓进了大牢,与饿鼠相伴。
第52章 势力角逐 (晋江独家发表……
崔言钰尚在调查他父亲之死的真相, 然而所有的证物都被消散在了时间的长河中,他调查起来十分费劲。
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脑中思索是否要去姑苏一趟,请教卫阿嫱的师父,便听顺天知府着人告诉他,抓到了冒充锦衣卫的同伙,现下已经将人移交到了都察院。
假锦衣卫的同伙?
“被抓的是何人?”
“回同知,是夏员外新纳的小妾, 还有一名罪臣之子。”
这不是灵薇和安思文吗?他眉头微皱,叫屋里的锦衣卫,“去将卫强给我叫来。”
屋内的锦衣卫互相给了个眼神,当即就动身将尚在画图纸做木工的卫阿嫱给唤了过来, 看她去同知办公的地方如入无人之地, 小声与同僚嘀咕, “这卫强胆子是真大,崔同知叫他都能面不改色。”
“人家可是和同知住一个院子, 能一起来卫所的关系, 你和同知又是什么关系, 少废话, 这大冷的天, 咱们还得去都察院跑一趟。”
“同知怎么这么上心?还说要亲自去趟都察院审问,让他们先不要动手, 等他过去。”
“你要是能知道同知怎么想,你就不是个小旗了。”
都察院的人将灵薇和安思文下了大牢,正欲提审,就见到了急匆匆赶来的锦衣卫,听见崔言钰说他一会儿过来, 几位官员脸都青了,客客气气将锦衣卫送了出去,他们暗骂了几句。
“崔同知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是在帮他们锦衣卫破案,这是信不过我们?”
“哼!”
“行了,等人来吧,小心犯到他手上,到时候再把你我抓进诏狱,哪还有命出来。”
几位官员不说话了,纷纷甩袖离去。
待崔言钰带着神色难掩急躁的卫阿嫱赶来都察院时,接待他们的只有底层官员,那官员年纪不大,一看就是刚入职不久的,一身冷汗都将棉袄打湿了。
“回崔同知、卫百户,我们老爷们今日都有其他的案子需要调查,全都在忙,现下他们将,将,有人冒充锦衣卫的案件交由我了。”
当着锦衣卫的面,说他们被人冒充,那官员的汗水已经开始顺着脸流下来了。
崔言钰哪能不知道那些老狐狸的心思,不过他们不在,更方便行事。
他微微颔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全不在意这些小事,“行了,办案要紧,本官理解,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提审所谓的同伙。”
所谓的两个字,十分讲究,这是他在提点身后那个小小六品官,现下还没断案,说同伙为时过早。
都察院的监牢不分男女,事实上,能进都察院的多是男性官员,灵薇可谓是头一个进都察院监牢的女子,因此牢房的官员,将她单独关押在了一间牢房中,而安思文和一位老者一同关在她的对面。
安思文分外懊悔,他抓着栏杆的手已经攥的青白一片,一点血色都无,牢房阴冷,根本没有御寒的被褥,唯有稻草勉强隔寒。
他语气温和,一直都在同灵薇说话,“你可冷?不要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灵薇其实不怕的,但安思文一副她怕的样子,她也只好点点头,“嗯,我不怕,思文不必为我担忧,反倒是你,身体刚养好,牢中阴冷怕是又要遭罪了。”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管我了!你该多关心你自己才是!”他咬紧牙关,眸中充斥着一夜未睡的红血丝。
她一个女子进了满是男人的监牢,就不怕,就不怕自己被欺辱?他可是看见了,那些牢房的官员一个个眼里满是对她的贪婪。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耐,平日里要靠你养着不说,在如此时候,半分用处都帮不上忙,都怪我。”
同他一个牢房的老者看了他一眼,拿起他不要的稻草往自己身上铺。
“不要说话了,”牢头拿着长刀敲在牢房的栅栏上,“安思文、卫阿薇出来,有人要提审你们。”
他说的不是都察院的官员名讳,而是“有人”?这么说他不认识要提审自己的官员,那只能是都察院以外的人。
灵薇脸上浮起笑容,冥冥中她觉得是阿嫱来寻她了,从牢门中出来,眼里没有自己进了牢房的恐惧,反而满是信任。
安思文跟在她身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到了堂上,果然有戴了面具的卫阿嫱,他低落地垂下眼睑,他总是比不过卫阿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卫阿嫱站在崔言钰身后,自从两人出来后就紧盯着灵薇不放,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发现衣裳未乱,头发未散,身上没有血渍,只是脸色被冻的有些青,才放下心来。
幸而崔言钰通知的早,不然都察院只怕也是要用刑了。
那六品小官魏苛刚与两人互通了姓名,他才来都察院三个月,平日里都是做抄写卷宗的活,此时战战兢兢坐在主位上,屁股下跟有钉子一般,颤着音同他左手边的崔言钰道:“崔同知,不然还是你来提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