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没有,我不是……”
“去陪卓烽。”
卓烽便是刚刚被罚下马走回京城的络腮胡将军。
小将军脸色瞬间严谨,朗声道:“是!”
在唐娇娇诧异的眼神里,小将军目不斜视,英姿飒爽的翻身下马。
唐娇娇眨眨眼,确定小将军绝不会再抬头看她一眼时,才放下车帘回头看着贺北城,又乖又软道:“你没睡着呀。”
她是个姑娘,他该不会也让她下去步行的吧。
她不想走路。
贺北城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之后再无话,没有要她下去的意思。
唐娇娇松了口气,看来,她这招不止对师傅有用,对这个妖精也管用。
-
三月初六。
这日的京城一改三年来的平静,热闹的不像话。
从城门到皇城的街道上人满为患。
临街阁楼也早已被人包满。
各家贵女盛装打扮,在阁楼中翘首以盼。
“不是说已经到城外了,怎还没进来。”阁楼靠窗的房间中,在三五丫鬟护卫的簇拥下,一位贵女面带期盼,眼露急切。
淡紫锦裳,琉璃做饰,衬得本就千娇百媚的贵女更加璀璨夺目。
“小姐,应该就要进来了,您别急。”
贵女正是宋府三小姐,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宋玉瑶。
宋玉瑶美目轻斜,瞪了眼刚刚开口的丫鬟:“本小姐能不急么,好不容易把太子表哥盼了回来,可不能让那些狐狸精抢了先!”
春容是宋玉瑶的贴身丫鬟,她对自家小姐的脾气很是清楚,知道她眼下并不是真的生气,所以面上也不见害怕,反倒轻笑道:
“小姐放心,这处阁楼是最好的位置,太子殿下定能一眼就看到小姐。”
宋玉瑶骄傲的扬了扬头:“那是自然,谁敢同本小姐抢地方!”
然话刚落,便见对面阁楼一蓝衣贵女矜贵温婉的在窗前落座。
宋玉瑶眼里瞬间便冒了火:“狐狸精!”
春容一愣,忙顺着宋玉瑶的目光望去,果真,瞧见了心中所想之人。
宋玉瑶常挂在嘴边的狐狸精,便是如今京城第一美人秦霜婷。
秦霜婷生的极美,肤如凝脂,面若清月,是那种一眼看去便能让人失了魂魄的美。
就是那瑶池仙子,也不过如此。
按理说这般出尘脱俗的容貌气质,怎么都与那狐狸精是搭不上边的,可偏偏,宋玉瑶一口一个狐狸精叫的极其顺口。
秦霜婷似是察觉到太过明显的敌意,抬眸朝宋玉瑶望来。
视线相交,一个波澜不惊,不个火花四溅。
秦霜婷微微颔首,便不再去看宋玉瑶,转头似是在与身边丫鬟吩咐什么。
宋玉瑶气的跺脚。
“狐狸精装什么装!”
她最看不惯的便是秦霜婷那副高高在上,矜贵温婉的模样。
“小姐。”
春容不经意间看到斜对面阁楼上的贵女,先是一愣,而后才上前轻声提醒道。
“苏二小姐来了。”
宋玉瑶一怔,看向春容示意的地方。
果然,见到了一位淡黄衣裙的贵女。
与秦霜婷宋玉瑶不同的是,苏梓芸身上永远都带着一股书卷气,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饶是宋玉瑶这般挑剔的性子,对她也说不出个不满来。
“她怎么来了。”
宋玉瑶皱眉。
不怪她诧异,实则是因苏梓芸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她几次三番试探,都未见其对太子妃之位有什么觊觎。
春容低眉,而后道:“苏大小姐离京嫁了勤伯府世子,如今苏尚书膝下只有苏二小姐一个嫡女。”
毕竟是尚书大人的嫡次女,京城贵女,婚事向来不由己。
饶是非她本意,此行她也不得不来。
听懂了春容的意思,宋玉瑶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你说,她真的不喜欢太子表哥,真的不想做太子妃?”
春容低头:“奴婢不敢妄测。”
贵女的心思,主子说得,她们做奴婢的却不能妄议。
宋玉瑶不满的哼了声,又瞪了眼秦霜婷后才在窗前坐下。
她对苏梓芸没有多少敌意,因为她知道,就算苏梓芸有那个心思,她也不可能如愿。
她知道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太子表哥的秘密。
太子表哥喜欢美人。
苏梓芸虽模样上乘,气质如兰,可不是表哥喜欢的类型。
她曾在太子表哥书房里见过一张画像,画上的人美的惊心动魄,妩媚而又纯净,惑人而不自知,比那狐狸精好看上千倍不止。
她认得画中人,若是她还活着,这京城第一美人,哪里还轮得到秦霜婷!
如此想着,宋玉瑶忍不住低估了句:“若是唐家那个在,谁都没机会。”
春容一惊,四下看了眼,慌忙道:“小姐慎言!”
宋玉瑶瘪瘪嘴,不再说话。
那个姓是京城的禁忌,谁都说不得。
与此同时,秦霜婷也在丫鬟的提醒下看到了苏梓芸。
与看到宋玉瑶不同,她收回的目光微冷,不复刚刚的波澜不惊。
“她也来了。”
贴身丫鬟素言低着头,没敢吭声。
她知道,小姐真正忌惮的人,不是宋三小姐,而是苏二小姐。
昨日,各府收到坤玉宫的旨意,今年的百花节,由太子殿下主持。
意思很明确,今年选出的‘花神’,如无意外,就是太子妃。
三年前的花神,以苏二小姐一曲流月获胜,且小姐无意中得知,皇后娘娘中意苏二小姐。
若今年苏二小姐再度夺魁,小姐就没机会了。
况且,三公主殿下亦与苏二小姐交好。
正沉思时,素言听秦霜婷很轻很淡的唤了她一声。
“素言。”
素言一愣,心里如雷撞击,躬身低头应道:“小姐。”
小姐这般唤她,多半是有‘重任’。
而此时,刚见到苏二小姐。
果然,只听秦霜婷漫不经心道了句。
“若是参加不了百花节,就没机会了吧。”
素言垂着头,双腿有些发颤。
她明白小姐的意思,可那是尚书府的嫡二小姐啊,当朝伯侯府不多,尚书府的地位愈发尊贵。
苏二小姐是整个尚书府捧在手中的金疙瘩,光此次出行,护卫就有六个,想要动她,根本不可能。
且就算成了,待事情败露,她难逃一死。
“不必你亲自动手。”
秦霜婷知她所想,淡淡瞥了她一眼。
素言忙颔首:“是。”
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没谱,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有危险。
可小姐的性子她知道,向来容不得瑕疵,她若不做,处境会更加艰难。
素言瞥了眼苏梓芸的方向,目光微敛,离百花节只有十日了,她要怎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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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门口,有文武百官颔首而立。
瞧着队伍越来越近,朝臣们愈发恭敬。
“殿下,城门百官相迎。”卓烽牵着马,在马车一侧低声禀报。
半晌后,里头才有了动静。
“上马。”
卓烽一愣,而后笑着翻身上马。
打了胜仗,收复北周,自然要风风光光回京,此时哪能与那些前来相迎的朝臣并肩。
殿下冷是冷了些,但待他们,还是极好的。
第4章 苏梨
为迎接太子凯旋,庆贺大军归朝,城门之上列鼓好几,鼓声响起,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马车至城门时,侯在城门的文武百官,整齐跪拜。
“恭迎太子殿下凯旋归京。”
原本将领凯旋,只需特派几位大臣前来即可,不需百官相迎。
可此次太子殿下仅用两年时间便收复北周,名扬天下,为南庆在历史上添了浓墨厚彩的一笔,此时举国欢腾,无不将太子殿下奉若神明。
且今朝天子已摆驾望天台,他们做臣子的哪有资格杵在皇上面前,等着接见太子。
是以,在太傅的带领下,文武百官一早便侯在了城门。
很快,马车里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起。”
“谢太子殿下。”
百官起身,恭敬的随行在马车两侧,与大军一同前往望天台。
而他们此时并不知晓,近在咫尺的马车里还有一位小姑娘。
唐娇娇坐在马车一角,挺直背脊,定定的望着贺北城,樱唇微张,眼神惊愕。
太子殿下?
他是当朝太子贺北城!
她虽身处江湖,但因师父时常会同她谈论朝堂,是以,她对朝廷并不陌生。
太子贺北城,皇后嫡出皇长子,南庆立嫡不立长,而贺北城两样都占了,是以,这位殿下生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出生即为太子,说他是带着光环出生的也不也过,且贺北城没让任何人失望,自小便天资过人,不论文武,都让旁人可望而不可及。
她还记得师娘近年来常挂在嘴边的夸奖。
太子殿下芝兰玉树,姿容无双,且洁身自好,性子清冷不近女色,是京城一众贵女心尖尖上的白月光,也是可托付终身之人。
唐娇娇那时还觉师娘是夸大其词,可如今才知,这位太子殿下,是有过之无不及。
而就是这位矜贵无双的太子殿下,认下了她夫君的身份!
这样的人会被美色所惑?她不信!
但心里还是很激动,这毕竟是风光霁月太子啊!
可是……师娘还说过,太子是住在东宫的。
而东宫在红砖高墙的皇宫里头。
唐娇娇激动之余,又觉得她好像是赖上了一个大麻烦。
师父说皇宫森严,禁卫无数,饶是一等一的高手,都不能悄无声息的从皇宫全身而退。
所以,她现在是应该跑,还是遵从内心留在妖精身边。
小姑娘的心思纯净简单,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贺北城轻而易举便识破她心中所想,将车帘掀起一角:“东宫可来人了。”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马车。
“奴才宋峤参加殿下。”
宋峤是东宫总管,掌理东宫一切事宜。
贺北城瞥他一眼,吩咐道:“带……姑娘先回东宫。”
唐娇娇眨眨眼:“……”
跑应当是跑不掉了。
宋峤一怔,姑娘?
马车后头都是大老爷们儿,哪里来的姑娘。
想着许是刚刚没看仔细,宋峤又往后头瞧去,可仍未见着姑娘的影子。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蓦地睁大。
队伍后头没有,那就只剩……
殿下的马车里!
殿下的马车里有姑娘!
不止宋峤,周围离的近的官员都反应了过来,个个惊愕不已,京城皆知太子殿下不近女色,连与女子同在一间屋子都不愿,怎还会与姑娘同乘一辆马车。
外头半晌无动静,抽气声倒是没断过。
太傅目光微凝,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宋峤。”
宋峤被惊的乱了心神,一时竟忘记应声,听得太子提醒,才忙回道:“是。”
饶是他再稳重从容,此时也不免激动。
如今东宫虽然已有几位昭训,但那都是娘娘送的,殿下从未碰过。
而里头这位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不能相提并论。
宋峤松了口气,娘娘此次铁了心的要给殿下娶一位太子妃,他原以为东宫又会是一阵兵荒马乱,却不料,殿下竟带了个姑娘回来。
突然,宋峤唇边的笑容消散。
不对,以殿下的心智,定会猜到娘娘的心思,所以,这里头的姑娘该不会是殿下故意用来堵娘娘的吧。
宋峤想到此,眉头微凝。
“让人快马加鞭,将孤的马车赶来。”
还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又听贺北城道。
宋峤一惊,忙领命:“是。”
殿下去望天台,自然不能乘马车前往,他原以为殿下会让里头的姑娘乘这辆马车入东宫,却不想,殿下竟要传自己的马车来。
京城皆知,殿下的马车,只有太子妃乘得。
且殿下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若是作戏,大可不必如此。
宋峤压下心中的激动,朝一同前来的东宫侍卫吩咐:“速去速回。”
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后者颔首,脚尖点地,飞快的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唐娇娇垂着头,生无可恋。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会不会就此变成金丝雀,被囚在里头。
贺北城见那低垂着的脑袋上写满了懊恼,颇有兴味道:“当真不记得姓氏?”
装失忆赖上他时,倒是干脆利落,如今知他身份却不想进宫,可惜,来不及了。
而他顺水推舟应了那声夫君,也正是因此。
江湖人散漫惯了,不喜朝堂规矩繁琐,将来也不必担忧她有所留恋,能省不少麻烦。
唐娇娇抬头,恰好看到他唇角未散的笑意。
宫主顿时怔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想,公子如玉世无双,说的就是贺北城。
唐娇娇轻轻一叹,罢了罢了。
凭白得了个这般好看的便宜夫君,进宫便进宫吧。
待他日武功恢复了,亦或是她的未婚夫出现了,她再想办法离开就是。
前提是,那个未曾蒙面的未婚夫需比他好看!
否则她就要悔婚!
“不记得了。”唐娇娇否认的很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