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醒来,必定会先问太子有没有醒过,这次也不例外,只是结果仍如往常一样。
唐娇娇身上的伤口浅,经过半月的精心调养已经全部结痂,唐娇娇并不担心会留下疤痕,宫里良药无数,去疤什么的不在话下。
躺了半月,唐娇娇总算可以下床,她刚准备伸个大大的懒腰,就被渔瞳拦下,眼下伤口虽已结痂,但并代表已经完全愈合,就算能下床也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免得将伤口崩开。
唐娇娇倒也没有必须要伸这个懒腰,她从床边绕到了贺北城的那一边,坐在脚踏上盯着他看。
半月了,这妖精比她还能睡。
“太医说你这两日便能醒了,我怎么瞧着,你一点想醒来的样子都没有。”
唐娇娇伸手戳了戳太子的脸,温热细滑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又接连戳了好几下。
“你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好看呢,皮肤还这么好,啧啧啧。”
连戳带捏,太子的脸很快就被揉搓红了,一旁的银川终于看不下去,上前小心翼翼的道:“苏侧妃,膳食已经备好,您可要先去用膳。”
唐娇娇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太子的脸:“等我用完膳再回来陪你。”
银川看了眼太子脸上的红痕:“……”
若是这种陪,其实大可不必。
或许是害怕自己的脸被继续蹂|躏。贺北城第二日午时便醒了。
彼时,唐娇娇正趴在他的身旁,手指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摩挲,睫毛,鼻尖,嘴唇都没放过。
当碰到那抹柔软的唇瓣时,唐娇娇的手指一顿,那两次亲吻的画面突然闯进她的脑海,她闭上眼甩了甩头。
唐娇娇,你太过分了。
人家还昏睡着,你竟然在想占人家便宜。
她正欲起身躺回自己的被窝时,腰肢便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毫无防备的被一股力道带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她的唇贴着他的。
唐娇娇眨眨眼:“……”
外头传来脚步声,唐娇娇忙直起身子偏头看去,只见银川渔瞳正目瞪口呆的立在门口。
几人对视半晌,唐娇娇才反应过来。
“夫君醒了。”
银川一惊,疾步走过去:“殿下醒了。”
然而,却见太子闭着眼,平静安然。
银川又唤了声:“殿下?”
依旧没有动静。
银川抬头望向唐娇娇:“……”
这是……醒了?
唐娇娇望着银川:“……”
刚刚真醒了!
渔瞳低着头,捂了捂脸。
宫主竟然趁着太子昏睡偷亲太子,还被当场撞见了,唔!有点丢人是怎么回事。
银川率先挪开目光,虽然面色看着比较淡定,但唐娇娇还是从他眼里看见了笑意。
唐娇娇:“……”
这是以为她在趁人之危吗?
“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没有……”
她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腰肢,刚刚那只罪魁祸手已经不见了,她噤声,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银川恭敬道:“奴才什么也没看到。”
唐娇娇:“……”
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
等银川渔瞳离开后,唐娇娇凝眉盯着贺北城,刚刚是她的错觉吗?
当然不可能是!
那就是只醒了那么一会儿?
唐娇娇疑惑的盯着他,然后看见太子的睫毛颤了颤,她眯起眼,寒光凌凌。
死妖精一醒就祸害她!
“贺北城,你还装!”
话落,便见贺北城轻轻睁开眼,眼里似笑非笑,兴味十足。
唐娇娇气的坐在床上重重呼了口气,果然是装的。
“咳……”
还不等她气完,太子便轻咳了几声。
唐娇娇那点儿刚冒出来的气性顿时消散,她忙替他抚了抚胸口:“怎么了。”
贺北城压下唇角的笑意,轻声道:“无事。”
唐娇娇自然不信,忙唤银川去传御医,接下来的东宫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御医刚走,皇后便到了,皇后前脚离开,皇上又来了,接着又是几位皇子公主,纷纷来探望了一番。
最后来的是贺北妱,同贺北城说了几句话便去了臧山的院子。
等所有人离开后,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寝殿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贺北城屏退了所有宫人,半靠在床头看着唐娇娇,唐娇娇也看着他。
二人对视,谁也不先开口。
僵持了好一会儿,贺北城才出声:“阿梨不与孤说些什么么。”
唐娇娇勾了勾唇:“太子殿下神通广大,有什么事不知道,还需要我说吗。”
贺北城抬眸:“嗯?”
“一人一个问题。”娇娇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匕首拿在手里把玩,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了眼在她手中灵活转动的匕首,贺北城轻笑一声,很乖觉的回答了唐娇娇的问题:“游湖之后。”
唐娇娇手一顿:“这么早。”
她边说边拿了个苹果,用匕首慢慢削着。
“阿梨什么时候知道的。”贺北城道。
她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已经知晓他知道她梨娇这个身份这件事,他很好奇,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娇娇轻嗤一声:“将我所有红色的衣裳换掉,不许我佩戴铃铛,说是不符合宫中规制,实际却是为了帮我隐藏身份,不让二皇子发现。”
“渔瞳入宫那晚,你不让人禁军搜宫,是因为你知道渔瞳在我的房间,紧接着又在后宫弄出了一个小贼,替渔瞳打掩护。”
“让臧山去引渔瞳牧安入宫,又故意将茶水放在离你衣袖最近的地方,借口换衣裳给我留下与渔瞳牧安单独相处的时间。”
“出宫时马车是直接往余兴客栈的方向,而安云巷并不在那条路上,是因为你知道我要去找渔瞳牧安。”
“臧山带伤寻来时,我是在潇香住的福林客栈,而不是在你们送我去的余兴客栈,说明你们都知道我会去找潇香。”
“贺北城,这般漏洞百出,你是没打算瞒我,还是觉得我傻的连这点破绽都看不出?”
手里的苹果被削去了一大块,唐娇娇侧目盯着贺北城,匕首上染了苹果的水渍,泛着幽幽的寒光。
贺北城看了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的那一块苹果,觉得唐娇娇是把苹果当成了他在削。
“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装作不知道跟我演戏,贺北城,你耍我呢。”
苹果又没了一大块。
贺北城目光闪了闪,从苹果上挪开,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孤想着,你不愿告诉孤定有你的考量。”
“况且,阿梨明明知道孤知道,不也没有跟孤坦白么。”
唐娇娇:“……”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你骗我你还有理了是吧!”
太子瞥了眼就快剩个苹果核的苹果,摇头:“孤没理。”
第56章 和亲公主
一句’孤没理’让唐娇娇本就不多的气性顷刻间化为云烟, 无声无息的飘走了。
他真的没理么,其实是有的, 他只不过是识破了她的谎言没有戳穿而已,这算什么过错。
可他偏偏向她低了头。
从来都是矜贵清冷的太子,却这般纵着她,换作是谁,都会欢喜至极吧。
太子双手交叠搭在腹间的被子上,微微垂眸, 睫毛微颤,唐娇娇竟从里头看出了一丝委屈。
唐娇娇眨眨眼:“……”
无声僵持了半晌,唐娇娇默默将苹果核放下,削了一个完整的苹果递给贺北城。
“原谅你了。”
长得这般好看的人不适合受委屈。
贺北城抬眸, 瞥向被削的很漂亮的一颗苹果, 勾唇接过:“阿梨真好。”
唐娇娇哼了声。
这妖精越来越会作戏了, 连跟她装委屈都会了,还用的这般熟练。
偏她明知他是作戏, 还心甘情愿撞进去。
唐娇娇闷着生了会儿自己的气, 才似是想到了什么, 突然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失忆的?”
贺北城手指一顿, 啃了口苹果才道:“从一开始。”
唐娇娇脸色一僵。
一开始?
从她问他是不是她夫君的时候, 他就知道了,他从那时候起就在看她装失忆!
该死的妖精!
唐娇娇咬咬牙, 气呼呼的从他手里将苹果拿回来:“别吃了!”
贺北城:“……”
他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再看向唐娇娇,却见她正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太子眼神微暗,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唐娇娇动作一顿,嘴里因包着苹果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突地, 她僵硬的垂眸看向手里的苹果,果然,只有一块缺口。
她咬的刚好是贺北城咬过的位置。
唐娇娇的脸快速染上了一层红晕,苹果尴尬的留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直到一声低笑自耳边传来,唐娇娇才回头瞪了太子一眼,恼羞成怒的出了寝殿。
姑娘背影慌乱,步伐凌乱,惹得太子眼里的笑意久久不灭。
因伤势过重,加上折腾了几个时辰,贺北城没过多久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娇娇刚气冲冲的回了梨苑,在听银川说太子昏过去了后,又返回了清竹殿。
她觉得要不是他有那张脸,她早就一根银针戳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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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云巷一战后,并没有因唐娇娇贺北城的昏迷,而影响朝廷的进度。
北周已签了归降书,梨花宫招安一事也由牧安做主盖了印章,至此,梨花宫隶属朝廷,食朝廷俸禄,但还并未进行编制,如今的梨花宫还是一股分散在外独立的势力。
半月来,刚开始还有几个部门都在上书要人,但天子一方都没应,有心思活络的便知天子是在等唐娇娇醒来,是以,众人也都作罢,安心等东宫那位宫主苏醒。
如今好不容易等人醒来,众人却没再急着要人,因为在这之前,还有一事最为紧要。
那就是与北周使臣一同来的那位和亲公主。
天子年过不惑,已没了充盈后宫的心思,和亲便落在了诸位皇子的头上。
按理,北周是太子打下来的,和亲公主也该入东宫,可太子与侧妃昏迷不醒,不论是为了不寒侧妃的心,还是顾及太子的意愿,天子最终都没有直接将人送进东宫。
是以这位和亲公主现在还居于驿站,等着太子苏醒。
贺北城刚醒,自然没人敢用这事让他多费心神,又过了十多日,宋峤见他精神恢复的不错了,才禀报此事。
彼时,贺北城正拿着一本书坐在轮椅上随意的翻着。
听完宋峤的禀报,他连头也没抬,淡淡道:“除了孤,让她自己选。”
宋峤早知会是这个结果,应下后便要告退。
“等等。”
贺北城出声叫住宋峤,温淡道:“孤书房里有一份奏折,你去呈给父皇。”
宋峤一愣,应下后还跟着劝了句:“殿下如今需要静养,还是不要费心神为好。”
贺北城放下书,似笑非笑的看向宋峤:“你说的对,孤该是要好生修养一段时日。”
“若父皇准了,孤便更能名正言顺的罢朝。”
宋峤对太子的话很是疑惑,除了养伤还有什么事更能名正言顺的罢朝?
直到他看了奏折后,才恍然大悟。
比养伤还合理的罢朝,那就是太子大婚。
太子大婚,可休朝一月。
宋峤去御书房的路上,觉得自己的脚都是飘的,他一直盼着殿下能放下往事迎娶太子妃,如今不但成真了,殿下娶的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这无疑是这十年来,最让人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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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晴了快一整月,直到月底才下了一场小雨。
细雨蒙蒙,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有些灰暗。
李清莹来南庆快一月了,可如今她却仍住在译馆,她原本是高高在上,矜贵骄傲的公主殿下,现在却因国破寄人篱下。
这其中的落差与苦涩,没人能体会。
“殿下,落雨天凉,您已在此处立了一个时辰了,还是回屋吧。”
贴身侍女看不过去,上前劝道。
李清莹唇边划过一丝嘲讽:“殿下?”
南庆如此轻慢于她,是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呵……她一个战败的和亲公主,不过是阶下囚,又还算哪门子的殿下。
“殿下,您放宽心些,除了南庆太子,另外几位皇子都生的丰神俊朗,且都对殿下有意,奴婢看,那位二皇子便是极好的。”
侍女犹豫半晌,又道。
李清莹闻言面上苦涩更甚。
她愿意来和亲,不止因为母亲,还因为南庆太子贺北城。
她见过他,在他兵临城下时。
他没有她以为的狠厉和面目狰狞,而是一身银白戎装,面如冷月,如九天谪仙。
连逼父皇投降时,他都是风轻云淡,好似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又好像对所有事尽在掌控之中。
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他了。
喜欢上了那个灭她国家的男人。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的国家于她而言,毫无归属感。
是以,在父皇以母后与整个李家作威胁,让她和亲南庆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