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
陈昱一怔,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清泽他平日就冷得跟块冰似的,多半是你弄错了。不过,此事你不要告诉他人,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裴予安应道:“是。”
紧接着,陈昱忽的站起身,对裴予安和顾斐说:“好了,为师这把老骨头有些倦了,先去歇着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该干嘛干嘛去吧。”
话毕,他便迈步往供他休憩的内间走去,身后,顾斐满头问号、不明就里,裴予安微蹙眉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裴予安和顾斐一起将棋盘上的棋子提起,收到紫檀木描金缠枝莲花纹棋盒中,而后,他们谈笑着走出了陈昱的洞府。
约莫两刻钟时间过去后,裴予安叫来二师妹白皎皎,将几封书信交给她,书信的内容是翌日将要举办的拜师大典的相关事宜。
白皎皎看了看手头的几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各峰峰主的名字,疑问道:“大师兄,这是……?门中忽然有什么大事了吗?”
裴予安沉默了几秒钟,“不……是通知各长老明日拜师大典开始的时辰……”
白皎皎呆在原地,好一会才说出一句:“明日的拜师大典,现在才送信……?”
裴予安点点头,“师父说,他以为我已经送过信了……”
“不是吧……师父他现在连信都懒得写了?”白皎皎晃了晃脑袋,吐槽道:“唉,师父就爱偷懒,什么事儿都让我们去替他办。”
“要我说,他怎么不直接将宗主之位传给师兄你哦……”
闻言,裴予安赶忙制止她道:“师妹,师父再如何,也是我们的师父,况且,宗主更替,乃是宗门大事,岂能儿戏。这等话,你切不可再说。”
“好吧……不说就不说……”白皎皎鼓了鼓腮帮,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这样嘛,师父老偷懒,还不让人说一下了……”
眼见白皎皎大有要继续说下去的趋势,裴予安提醒她道:“师妹,你快去送信吧,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白皎皎吐舌道:“好啦,好啦,我这就去,这就去。”
随后,她转身走到峰头,唤出她的佩剑,御剑飞下承明峰。
第20章 死劫
在白皎皎御剑飞往各峰送信的同时,陈昱走进一间简约的厢房,房中空空荡荡,只在东面墙边置了一张紫檀木几案,几案后面放着一个扁圆的浅黄色蒲团,案上摆着一个玉质莲花香炉。
袅袅香雾自香炉顶端升起,盘旋着往四周飘去,其中一缕飘向紫檀木几案正后方的墙面,却在靠近墙面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散。
陈昱缓步走到几案前面,抬起头,久久凝视着墙上挂着的两幅画像,左边那副画像绘着一个手执拂尘、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右边那副则绘着一个手握长剑、芝兰玉树的青年男子。
过了好一会,陈昱出神地望着挂在墙面左侧的那副画像,低低地唤了声:“师父……”
紧接着,他双唇微颤,对画像中的师父苏璟说:“师父,您和师兄到底在哪里?”
回答他的,唯有一片沉寂。
静默了好一会,陈昱紧皱眉头,倾诉道:“师父……今日,师弟体内的杀意,再次失控了……”
“已经十九年了……”
“这十九年来,我派出去的诸位客卿,并门中出外历练的众多弟子,无时无刻不在列宿界各处搜寻可化解杀意的密罗香和娑婆因衡,却至今一无所获……”
陈昱伸出手,抓住面前的几案,低声喃喃道:“师父……您先前同我说,您算到师弟命中有一死劫,如若寻不到破解死劫的一线生机,他不到三百岁便会陨落……”
“而他的生机,在新入门的弟子身上……”
“我谨遵您的嘱咐,每年宗门将要纳新的时候,都着人去给师弟送信,请他出席拜师大典,可他一次也没有来……”
五指紧紧地抓着几案,陈昱忽的转头看向挂在墙面右侧的画像,“师兄,你告诉我,若是一直寻不到那一线生机……若师弟当真不到三百岁便陨落了……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悠长醇厚的沉香源源不断地自玉质莲花香炉中逸出、上升,在香炉顶端旋转、徘徊,而后慢慢向四周扩散,陈昱的声音逐渐消散在缭绕的香雾中。
翌日,将近隅中时分,和雅堂。
再过一会儿,忘尘剑宗的拜师大典就要正式开始了。
杜若洲站立在阶下,夹杂在素不相识的众多新弟子之间,她再一次抬头往上首看去。
剑宗宗主陈昱并三位长老早在一刻钟前便已就座,只有左上方的座椅空了出来。
那应该是韩江雪的座位吧……
他怎么还没来……
杜若洲又转过头,环顾四周。
右前方的高台上,站立着大师兄裴予安,他穿着绣满剑宗宗徽的月白色正装,正等待标志着拜师大典正式开始的击鼓声在堂外响起;左前方台阶前,摆着一排排桌椅,靠近上首的地方坐着宗主并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而后是那些亲传弟子的弟子,再往后估计就是外门弟子了。
哪儿都找不到韩江雪的身影……
难道说……他昨天突然离开,是有什么急事?然后至今没有处理完?
或者……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耽搁了?
杜若洲在心中暗自猜测韩江雪迟迟未至的原因,过了一小会,响亮的击鼓声从堂外传来,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拜师大典开始了……
而韩江雪还是不见踪影……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耽搁了吧?等一下他就会来的吧……
正这么想着,站在她身侧的新弟子们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杜若洲便跟着也往前走了几步。
高台上,裴予安开始就拜师大典一事进行致辞,他的师弟顾斐站在他的斜后方,手中拿着一本浅黄色的册子,正聚精会神地聆听着裴予安的讲话。
当然,那只是表面上看上去而已,实际上,顾斐正在心中思索二师姐白皎皎究竟跑哪儿去了。
本来吧,递册子这事儿并不是他要干的活儿,是分配给二师姐的差事,可是一刻钟之前,眼见着拜师大典就要开始了,二师姐她居然临阵脱逃,跑路了。
然后这差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当时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猝不及防地就被塞了一本名册,紧接着又被拉到台上站着了……
顾斐一边表现出专心听讲的样子,一边在心里嘀咕,他觉得白皎皎这番行事真是相当有他们的师父陈昱的风范了。
而被他在心里嘀咕着的二师姐白皎皎,此时此刻正神情焦急地站立在佩剑上,全力以赴地将御剑飞行的速度加到最大值,飞速往凝霰峰所在的方向赶去。
她并不是临阵脱逃,而是突然想起来一件被她抛在脑后的事情:裴予安交给她的那四封信件,她只送出去三封,还剩最后一封信,她竟然忘记送了……
将近十一个时辰以前,明未峰,白皎皎从余适今的洞府中走出,她刚刚已经将第三封信件交到了收信人的手上,现下只剩最后一封信没有送出了。
当晚的差事马上就要完成了,她满面笑容、脚底生风地迈步往明未峰峰头走去,显然是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皎皎师姐……皎皎师姐……”
离开余适今的洞府后不久,白皎皎的耳边忽的传来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应是哪个相熟的人在叫她,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身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余适今门下排行第三的弟子,石窕。
石窈正倚靠在自己的洞府门口,见白皎皎回头,立刻喜笑颜开地朝她招手,说道:“皎皎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余长老送信的。”白皎皎如是答道。
石窈朝白皎皎走了几部,问道:“皎皎师姐,我最近新买了几套法衣,都是裁风阁最近刚刚上新的款式,都非常好看,可是我拿不准自己更适合穿哪套,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
听到是裁风阁出品的最新款法衣,白皎皎眼睛一亮,她一口应下,说:“好呀,好呀。”
随后,她便走上前,和石窈一起走进洞府看裁风阁的新款法衣去了。
第21章 拜师大典
进到石窈的洞府后白皎皎才发现,石窈口中所说的新添置的“几套法衣”,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虚假信息——不是只有几套,而是有十数套之多!
白皎皎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石窈挂在墙上的衣裙,问道:“师妹,你这是把裁风阁的法衣全买回来了吗?!”
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庭啊……家中起码有一条灵石矿吧?!
“没有…它还有一款流仙裙,我没有买。”石窈摇摇头,否认道:“因为那款流仙裙看上去和我之前买过的一件飞仙裙几乎一模一样。”
只剩一款没有买,约等于全部都买了,不是吗……
闻言,白皎皎在心中这么想道,过了一小会,她又听见身侧的石窈问道:“皎皎师姐,你觉得哪件比较适合我呀?”
白皎皎转头看了看石窈,而后又将头转回去,细细地看起墙上的法衣来,过了好一会,她实诚地回答道:“师妹,我觉得墙上的每一件法衣都很好看……而你也生得非常好看……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法衣都会适合你的。”
“师姐……”石窈有些脸红,“我问的是衣服,你怎么还说起人来了……”
白皎皎拍拍石窈的手,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师妹天生丽质,可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师姐……我平日不怎么出去,虽然买了这么多法衣,但我根本穿不完……”石窈面红耳赤,迅速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这些法衣中,可有你喜欢的?若是有,我便送给你吧。”
“真的吗?”白皎皎惊喜地问道。
石窈点点头,示意白皎皎去挑法衣,“嗯,也算是帮我解决衣服穿不完的问题嘛。”
白皎皎便凝神注视墙上的一套套法衣,仔细地挑了起来,过了一会,她告诉石窈,自己相中了墙角那件浅蓝色的流光裙,石窈便将那件流光裙取下来包好,送给了她。
又闲聊了好一会,白皎皎才同石窈告辞,离开石窈的洞府后,她依然沉浸在裁风阁出品的漂亮的衣裙中,满脑子都是方才看见的那些精致的裙衫,完全把自己还有一封信要送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这便是白皎皎从拜师大典“临阵脱逃”,御剑飞速赶往凝霰峰的缘由了。
两刻钟时间过去后,紧赶慢赶的白皎皎终于抵达凝霰峰,几乎是在佩剑飞到凝霰峰峰顶的同一刹那,她闪身自佩剑上跳下,而后步履匆匆地往韩江雪的洞府走去。
巳初,忘尘剑宗,和雅堂。
高台上,裴予安的致辞将近尾声,顾斐适时地走上前去,将手中拿着的那本浅黄色的名册递给裴予安。
裴予安一边表示接下来将要公布新弟子们在入门试炼中取得的成绩与名次,一边接过顾斐递来的册子,抬手将册子打开。
在这个即将公布成绩与名次的激动人心的时刻,站在阶下的众多新弟子们不是屏气凝神、翘首以待,就是满怀希冀、诚心祈祷,抑或是心中有数、胜券在握。
唯有杜若洲,她坦然接受自己必将垫底的成绩与名次,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她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被一众扬眉奋髯、神情振奋的新弟子们包围着,只觉自己俨然是一个局外人。
高台上传来裴予安低沉的声音:“本次试炼的第一名,方槐,二万三千九百分。”
台下忽的爆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声,其中一道尖锐的庆贺声正是从杜若洲右侧方不远处发出的,杜若洲揉了揉右耳,朝左前方挪了几步。
这种声音他是怎么发出的……简直比吹无患子口哨发出的哨音还催命好吗……
害,诚如鲁迅先生所言,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杜若洲正在心中这么吐槽着,耳边又一次响起那个比无患子口哨还催命的声音,她浑身抖了抖,再次伸手揉了揉右耳,开始在心里默念心经,意图进入心外无物的状态。
在她默念了不知多少遍心经以后,高台上的裴予安终于结束了公布成绩与名次这一环节,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公布映月谷各珍贵灵草被采摘的情况。
???怎么回事……
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难到是她的分值实在太低,被直接从名单中剔除了???
杜若洲心下异常疑惑,她抬头朝右前方看去,台上的裴予安轻巧地将手中的册子翻到背面,开始叙述价值一千分的灵草问荆和叶上秋都被哪些新弟子成功采摘了。
啊这……这也需要公布吗?
等等,这个分值是怎么计算的来着?是摘下就计分还是要丢到玉筐中才计分?
如果是摘下就计分的话,她摘下了崖上一枝雪,总分应该最少也有一万分才对吧……
刚刚裴予安念的最后一名弟子才五千多分……名单上怎么会没有她的名字呢???
想到这里,杜若洲愈加疑惑不解,她暗自为这件事想了好几个缘由,诸如负责统计的人什么一不小心遗漏了,或者因为她被困在迷踪阵中,出去的晚了,直接错过了计分的环节……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右前方传来裴予安低沉的声音:“本次试炼中唯一一株崖上一枝雪,采摘者方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