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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
唉,这位想捣乱的小老弟显然是境界不够啊……
见状,杜若洲心下大为无语,她盯着烛照脑袋顶上凌乱地竖起的红毛看了几眼,在心中默默地吐槽它吐槽了一小会儿。
紧接着,她将目光转到韩江雪身上,小声地说道:“师父……我脚软……”
觉得自己遭到了无视的烛照,非常不满地抬起前爪,用力地拍了拍地面,“你可得了吧……你脚软,我还头昏呢……”
“不想去就直说,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话音未落,原先站在它身后的韩江雪,抬脚向右走了两步,绕过“拦路狮”,缓步走到玉床跟前,询问杜若洲道:“哪只脚。”
杜若洲微微仰头,注视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说道:“两只……两只脚都无力、都发软……”
闻言,韩江雪默了默,几秒钟后,他又一次询问道:“站不住么。”
杜若洲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对……现在站都站不住了……更别说走路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正在斜前方刨着前爪的烛照忽然跑到韩江雪身侧,对他说道:“江江,杜若洲她绝对是在胡扯!我活了上万年,从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像她这样,莫名其妙就腿软的病……她绝对是瞎编的!”
“你自己没见过,又不代表没有……”杜若洲立刻出言反驳它,说道:“再说了,你又不是大夫……你压根就不通岐黄之术,你说的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烛照不满地抬起前爪,相当用力地拍了拍足下的地面,激起若干尘埃,“你……你这是满口胡言、颠倒黑白……”
正在这时,韩江雪忽然开口,打断了它接下去要说的话,“烛照。”
烛照不甘不愿地将还未说完的话吞回喉咙中,眸含谴责地斜睨始作俑者杜若洲一眼,而后又委屈巴巴地看向偏心的韩江雪,“江江……”
然而,在它委屈巴巴的目光中,韩江雪颇有些无情地让它到门外等他,“你先出去。”
于是,烛照的满腹委屈之情被他无情的话语击碎了,它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悲愤地看了坐在玉床边上的杜若洲一眼,发现她在忍着笑,它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冷哼,“哼!”
紧接着,它骄傲地仰着毛茸茸的大脑袋,迅速扭转身子,往左前方的雕花木门跑去了。
烛照跃过雕花木门,走到卧房外面以后,杜若洲伸手揪住韩江雪充盈着幽香的衣袖,“师父……”
她一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边微微仰头,看着他,提醒道:“你昨天明明和我说好了的……你答应说,会和我一起去中正堂的……”
韩江雪没有想到,杜若洲说的“一起去”,其实是这样的“一起去”,他一言不发地站立在玉床前边,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沉默。
数秒钟后,他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走上前,屈身将杜若洲从玉床上抱起来,“嗯。”
虽然但是……真被韩江雪抱着走了……又觉得有点怪羞耻的……
杜若洲缓慢地转过头,将大半个面庞都向内埋在韩江雪的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发问道:“师父,你说……中正堂真的会将谋害我的人绳之以法吗……”
韩江雪一边迈步往卧房外走去,一边肯定地回答道:“嗯,会。”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莫名地感觉季荷可以从整个事件中全身而退……
这种奇怪的感觉,从前天在承明峰听完石窈的陈述之后开始,愈演愈烈……
杜若洲心下颇有些担心,她低低地埋着头,闷闷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季荷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认罪伏诛的人……我觉得……她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肯定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韩江雪停下脚步,将打横抱着的杜若洲向上抬了抬,紧接着,他低下头,轻轻地将下颔搁到她的额角上,安抚道:“别怕。”
唉,其实她也不是怕啦……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第六感……
杜若洲感知到了他的安抚之意,心下稍稍安定,活跃气氛地说道:“嗯嗯……有师父在,我才不怕呢……我什么都不怕……”
韩江雪抬起头,抱着她,向前迈步跨过门槛,穿过雕花木门。
卧房外,已经原地打转好一会儿的烛照,听见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赶忙抬起头来,“江江……”
下一瞬,在它看清了从卧房中走出的不仅仅只有韩江雪,还有被他打横抱着的杜若洲之后,它原先带着的颇有些喜悦的神色立刻消散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这年头……随随便便谎报一个病症,就能获得被江江抱着走的机会了!简直是令人不齿、令人发指!
烛照用一种相当幽怨、又相当悲愤的眼神看着韩江雪怀中的杜若洲,好几秒过后,它又委屈又哀怨地转过身,用一个异常缓慢的速度,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厅堂走去,“那我们走吧……”
于是,韩江雪打横抱着杜若洲,缓步走在烛照后边,向前穿过过道,走出厅堂,来到厅堂外的平地上,随后,他足尖轻点地面,升至上空的云端之间,缓缓转过身,不疾不徐地朝东南方走去。
约莫半刻钟过去后,他穿过重重云朵,走到忘尘剑宗正中心偏西北向一千米远的半空中,从他所站立的地方,再朝正东的方向走出大约一千三百二十米的距离,便能抵达中正堂所在的中正谷了。
正当韩江雪缓慢地向左转身的时候,原本将大半个脑袋都埋在他怀中的杜若洲,悄悄地转过头,从韩江雪手肘下的空隙处,看向在右侧面飞快地扇动着毛茸茸的双翼的烛照。
烛照察觉到她的注视,扭过头,发现是她在看它之后,它冷哼一声,迅速将下颔高高地仰起,“哼……”
啧,瞧瞧它那样儿……给它神气的……
刚才在半途中,她可清楚地瞧见了……它好几次都在用一种又幽怨又羡慕的眼光看着她……
依她看,它现在就是在恰柠檬呢……
杜若洲悄无声息地吐吐舌,朝烛照做了个“你能拿我怎样”的鬼脸,成功地收获了它气呼呼的表情,紧接着,她一边忍着笑,一边偏过头,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
正在这时,调整好方向、准备往正东方走去的韩江雪,忽然停下了脚下的步伐,只见他一言不发地打横抱着杜若洲,衣袂翻飞地站立在重重绵软的云朵间。
察觉到他的止步不前,杜若洲微微仰起头,疑惑地问道:“师父?”
韩江雪没有说话,他感知到斜前方有一道非常熟悉的气息正在向他飞速驶来,那是他的师兄、陈昱的气息。
同样感知到那道气息的烛照,扑扇着双翼,艰难地转变方向,飞到韩江雪的身侧,“江江……”
约莫十二、三秒钟过后,陈昱负手穿过厚重、卷曲的白色云层,停在距离韩江雪大约有一点五米远的正前方。
乍一见到韩江雪,陈昱心情愉悦地捋了捋衣袖,唤他道:“师弟……”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个垂眸,看见了小心翼翼地从韩江雪怀中探出头的杜若洲,四目相对的那个刹那,他那些还未说出口的寒暄骤然梗在了他的喉咙中。
“师兄。”韩江雪淡淡地应道。
几乎与此同时,杜若洲发出两声尴尬的干笑,“师伯……好巧啊……您怎么也在这里……”
一点五秒钟后,陈昱抬眼看着神色如常的韩江雪,艰难地吐出一句,“是啊……是挺巧的……”
紧接着,一阵异常尴尬的沉默迅速将在场的空气全部笼罩了。
“师伯,我和师父正要去中正堂来着……”数秒钟后,杜若洲硬着头皮打破了这阵尴尬的沉默,“您呢?您也是去中正堂的吗?”
陈昱艰难地点点头,肯定道:“嗯……我也是要去中正堂……”
“可是,承明峰不是在东南方吗……你要去中正堂的话,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一旁的烛照接过话头,疑惑地探出毛茸茸的大脑袋,看着陈昱,发问道。
随着它疑惑的话语缓慢地飘落到洁白绵柔的云朵上,刚才那阵异常尴尬的沉默突然卷土重来,再次将在场的空气全部笼罩了。
陈昱前来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是去中正堂的方向,他之所以会走到这个地方,其实是因为他向来有些路痴,而今日,非常不巧的是,他的指南针兼他的大弟子裴予安,因为一些需要处理的事务,先行很多步了。
身为场上唯二的知情者之一,韩江雪淡淡地制止了烛照的继续发问,“烛照。”
烛照只好将满腹疑惑压回到心中,表下不谈了。
紧接着,陈昱不着痕迹地瞥了杜若洲一眼,捋了捋右手的衣袖,询问韩江雪道:“师弟……师侄这是……”
“她脚软。”韩江雪淡淡地回答道。
杜若洲猛地点头,附和道:“是的、是的……我双脚发软,站立不住……”
“哦哦……”陈昱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原来是脚软啊……”
正在这个时候,烛照忽然发出一声冷哼,不满地吐槽道:“哎,也不知道杜若洲这是得了什么千奇百怪的病……不出门就不脚软,一要出门就脚软……”
“依我看,她这样的,干脆还是不要出门得了……总不能每次出门,都要江江抱着她吧?再说了……”
话未说完,韩江雪便制止它道:“烛照。”
下一瞬,杜若洲右手抓着他的手臂,挣扎着从他怀中探出大半个身子,紧接着,她伸出手,用力地在烛照毛茸茸的大脑袋上连拍三下,气呼呼地说道:“你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叫你再胡言乱语!叫你再胡言乱语!”
烛照一边吃痛地大呼一声,一边扇动双翼向后退去,远离杜若洲打它脑袋的左手后,它委屈巴巴地看着韩江雪,向他告状道:“江江!你看,杜若洲她打我!她打我!”
韩江雪抬手将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杜若洲抱回怀中,微微低头,小声地对她说道:“别闹。”
紧接着,他抬起头,又偏了偏头,让烛照少说两句、不要净惹事,“你,少说话。”
烛照觉得韩江雪这是偏心到没边了,它不满地抗议道:“江江!杜若洲她打我了!”
闻言,杜若洲又要从韩江雪怀中探出身子,却被他止住了,她只好停下探身的动作,转过头,对着右后方的空气,说道:“谁叫你乱说话的……不打你打谁……”
闻言,烛照再次委屈巴巴地投诉道:“江江……你看她……你看她……”
“好了,别闹了。”韩江雪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他说话怎么突然这么小声……搞得有些神神秘秘的……
杜若洲悄悄地看了斜前方眼观鼻、鼻观心的陈昱一眼,而后又微微仰起头,注视着韩江雪的下颔和部分侧颜,小小声地答应他,说道:“好吧……”
“嗯。”韩江雪说话的声音真的非常小声,简直堪称是微不可闻。
正当后头的烛照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知捋了多少遍衣袖的陈昱,忽然发出一声轻咳,“师弟……师侄性情活泼,烛照亦然,想必平日的凝霰峰一定十分热闹吧……”
对于他这个不算是问题的问题,韩江雪淡淡地应道:“还好。”
本意是活跃气氛的陈昱,轻轻地点点头,将话题转回中正堂上,“既然师弟和师侄也是要去中正堂,那我便与你们同行吧……”
“如今时辰也不算太早了,你又带着……不便出行的师侄,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
韩江雪颔首应好,便重新迈出步子,徐徐往中正堂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约莫三至五分钟过去后,身侧站着陈昱、身后跟着烛照的他,打横抱着杜若洲,缓慢地向下降落到中正谷中。
颇有些巧妙的是,他降落的地点恰好在中正谷的中部、中正堂大门的正前方,在这个位置上,他只需抬脚向前走个七、八步,就能抵达中正堂。
双足落地后,陈昱转过头,示意韩江雪先在中正堂外等等他,“师弟,你且在此处稍等须臾……师侄不便行走,我让人给她换个更合适的位置……”
韩江雪应好后,他便快步朝中正堂走去,不多时,就消失在了杜若洲和烛照的视野中。
诶,她怎么觉得陈昱最主要的意思并不是要让人给她换位子呢……
他肯定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韩江雪就这样抱着她走进去,影响不大好……所以去看看里面的人到底多不多吧……
其实,要是人特别多的话……她也觉得挺羞耻的……
杜若洲若有所思地摇晃着脑袋,在心中猜测陈昱的真实用意,数秒钟后,她抬眼看着正前方那座冰冷、威严的建筑,颇有些犹豫地对韩江雪说道:“师父……我感觉……我的脚好像又有些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