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把孟鹤棠低估了。
在他随钟静进入卧室,从那面墙走过的时候,就发现墙后面有一个与水有关的独立空间,因为他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后面钟静说是以人工温泉扬名在外的青/楼,又立即明白墙后面因是有一个水池。
他的行动力一向极高,也不喜欢带着疑惑睡觉,与钟静分开后他就立刻返回,来到这个卧室,用了半刻钟的时间把机关破解,然后推墙进入了那个充满了氤氲雾气的温泉房。
他在里面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此处做的很像一个洞窟,冬暖夏凉,干净洁净,空气中除了水的味道,无任何异味。
就连池里的水,居然也是流动的,所以洁净无比。
为何这个温泉房做的这样隐蔽?是钟静所为,还是此房子的前主人所为?
孟鹤棠带着疑惑,很快搬入了此院,当天晚上,他又进来察看了一番,然后脱下衣物,迈开长腿,走近池中,半躺在不断氤氲着雾气的水里体验了一刻钟。
除了温暖,舒适,疲劳感一扫而空之外,没有其他收获。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不久,另一面墙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闪进来一个披裹着一块毯子的女子。
她打着寒战小跑来到池边,松下毯子,露出了玲/珑有致,泛着瓷白光泽的tong体,小心地跨入了他方才泡过的池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他们很快会在浴室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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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某夫子开始坏了
这日,唐府新到了一批上等木头。
唐幼一让红叔暂看两个铺子,要陈书枫过去后院把大块的木头劈细,她好挑拣些好的出来做笛子。
最近笛子生意渐好,客人都夸她家的笛子漂亮,吹出的声音清脆顺滑。唐幼一高兴坏了,比夸她的酒好喝还要高兴。于是本就不多的笛子很快就卖地七七八八,她得赶快做一批新的。
自从有了红叔和陈书枫两个好帮手,她几乎没到过铺里了,一心扑在酿酒和做笛子上,对外面的事是毫无所知。
所以当陈书枫劈着木头,告诉她这儿开了间小书堂,且在今日开门招生的时候,她颇为惊讶,但很快又发觉这是一件好事。
“挺好的。”
唐幼一穿着一套将自己包地严严实实的素色衣裙,头发被布巾披着,口鼻也蒙了布,手上更戴着手套。
浑身上下,就一双乌溜大眼露在外面。
她做笛子的时候,都会这么穿。
她坐在一块板凳上,拿着一根长长的,比手腕小一圈的木棍子,尾端抵在跟前的大木桩上,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小手斧,细细地把木棍的表面削地溜圆。
“有书堂,就说明有人要念书写字,念书写字便要用上纸墨笔砚,这一带只有我们卖纸墨笔砚,当他们用完了,就会到我们雅物铺了。”
她拎起木棍子,眯起一只眼,纵向检查棍子削的直不直,说话的声音轻轻徐徐。
“说不定,还能与书堂联手合作,让他们直接从我这儿进纸墨,只要他们书堂不关门,我就有稳定的收入。”
陈书枫对她的机智赞叹:“小姐聪明!这法子好,铁定能成,书堂是我们邻居,邻居之间多少都会帮衬不是。”
削木头的手一顿。
是邻居?
“哪个位置?”
陈书枫抬袖擦汗,举斧朝阁楼后面扬了扬:“就我们隔壁。”
当唐幼一直接从后院院门跑到隔壁,看到之前还挂着个金漆匾额的富丽堂皇大门,此时已变成白墙黑瓦朱漆门,上面的楠木匾额刻着龙飞凤舞的“麒麟书堂”时,她整个人愕住了。
此时的麒麟书堂门外围满了街坊邻居,七嘴八舌地说这院子主人要么是被地主骗了,要么是个榆木脑子,居然在前身是烟花之地开堂教书,哪个人家会将孩子送到此等晦气的地方念书啊。
但不知怎么地,还真有人看了门外贴的告示,就进了大门,到堂前一张桌子上,与一名执笔之人报名的。
唐幼一在人墙后垫脚探头去看里面那人,看会不会是姑父的人,或者根本就是姑父本人。她不相信姑父姑姑会不和她说一声就把这里租给其他陌生人。
她皱眉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咦?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是个书童吧?
她换了个角度往里瞧,蓦地发现堂前侧边位置有一堆人围着个男子不知在干什么。
被围在中间的男子长得很高,所以一眼就看到他了。可他背对着这边,看不到样子,只看到他宽阔的肩膀,以及一丝不苟挽高的发髻,发脚下的脖子笔直纤长,在和围着他的那些人说着话。
围着他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不是一副高兴欢喜的样子,似乎那人是在和他们说:你们中大奖了。
“诶!你们看这告示。”有人凑到告示上大声嚷嚷。
“本书院秉承孔子圣言:‘有教无类’,招收十二名敏思好学之人以作学生。学子不限性别,不分贵贱,上至五十,下至六岁,皆可报名。临近新春,特惠前六位报名的学子,可得一套文房四宝。”
“噢!原来如此,我说那个卖花的老姑婆怎么也进去报名了,原来是连女的也要!”
听到这里,唐幼一也有些吃惊。
怪不得那些人如此高兴,一般能学文识字的女子都非富即贵,家族中自设了学塾的,普通私塾书堂别说收女学子,是连门都明令女子禁止进入。
她不由忆起小时候在上山书院,爹娘总是叮嘱她不可靠近前院书堂,可她就是忍不住被朗朗书声吸引,然后被大声驱赶。
她抹着眼泪蹲在墙角偷偷哭泣,一位肤白瞳墨的少年弯身下来,对着泪眼婆娑的她粲然一笑。
——肉一想认字吗,哥哥来教你。
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唐幼一很快离开了那里。
傍晚,热闹了一天的麒麟书堂终于安静下来,少年将朱漆大门从里关上,来到立在堂前翻看报名册的孟鹤棠跟前,一脸高兴道。
“本来还担心五个人都凑不齐,没想到超额了,收了十六个!”
孟鹤棠哗哗地翻着纸张,并不见得多高兴。
报名的有一半是女子,但是他看得出来,大多数是带着找夫君的心思来的,根本不是为了学文识字。
小少年看出他不太高兴,试探地问他:“少爷?”
他将册子往桌面上轻掷,面色阴沉的忖了忖:“文房四宝买了吗?”
小少年一惊,涨红了脸:“还没……”
孟鹤棠刮他一眼:“现在去。”见他立马像兔子一样跑走,又叫住他:“颂黎。”
叫颂黎的少年停住回头,看到少爷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知道哪儿买么?”颂黎摇摇头。
“隔壁就有。”孟鹤棠冷冷扭回头:“别傻乎乎跑远了。”
吃晚饭的时候,陈书枫兴高采烈地告诉唐幼一,方才那书堂的书童过来买了六套文房四宝,付钱的时候,还十分爽利,一点价都没讨,说明那书堂夫子是个大方的人。
陈书枫还说,他和那位书童简直一见如故,很快就热络上了,一起唠嗑了好一会儿,打听到那位夫子年芳二十三,相貌上好,能文能武,就是脾气差,不然早就婚娶了,他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开书堂,就是烦透了家里催婚。
唐幼一爬了爬饭,淡淡道:“原来是打着教书的幌子找姑娘。”
“噗!”
正在吃饭的孟鹤棠听见颂黎说出这句话,差点把饭喷了出来。
他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谁说的。”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能听出这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颂黎脸色发白地看着少爷阴沉的眼睛。
这话不对吗?他一直以为少爷回来崇延就是为了完成婚姻大事……
不管怎样,绝不能让少爷知道此事和他先大嘴巴有关,支支吾吾道:“就隔壁那个……”
“哪、个。”
“唐掌柜……”
书堂开课的第一天,唐幼一就让陈书枫捎了封信送到钟府,想问问姑父姑姑书堂的事,没想姑父姑姑前几日出发去了江南游玩,钟府的人说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她只好将此事放下,不再去温泉房,改为到水房用浴桶沐浴。
除了水会很快变冷,让已经习惯泡半个时辰的唐幼一有些无所适从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
把心态放平后,唐幼一慢慢发觉隔壁变成书堂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有时还挺有趣。
每天她一个人在后院做笛子,或到酒窖酿酒,便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朗朗书声,抑扬顿挫,像唱曲一样好听。
只是这朗诵声不是从前听惯的男声童音,而是混杂着男女老少的各种怪腔怪调。
常常有人跟不上拍子,声音拖沓,或某个字拗不过来,念岔了气,整个书堂就会发出哄堂大笑,只有一墙之隔的唐幼一,也时有被逗得发笑。
这时候,那名夫子就会轻敲戒尺,沉声让那人坐到他身旁,带着那人单独念一遍,然后再让其回座。
只是这种情况太常发生了,且女学子犯的多,有的还会自告奋勇表示不会,请求夫子单独带她念一遍。
唐幼一不由怀疑这夫子教学能力不太行。
虽然还未见过他的人,倒是从他沉冷中透着耐心的声音感觉出,此人并不像旁人所说脾气不好。
连唐幼一都觉察出这名夫子脾气好,而书堂念书的学子们更是对其敬爱之极,常常带各种各样的礼物赠予他。
只是他从不肯收,全都被他婉拒退回。
唯有一次,他收下了。
“夫子,这是学生的一点点心意,辛苦您这个月来的耐心栽培,让学生学会写字!再不会被我家那婆娘看扁了!”
送礼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李姓卖饼郎,为了避免夫子尴尬,特意选在学子们回家午休的时候送。
“有生记的桂花酒是学生的心头好,但愿也能合您心意。”
他怕孟鹤棠拒绝,说完就把酒搁在厅堂门口的第一张桌,远远向里侧围屏内小憩的孟鹤棠说了句:“那,学生不打扰夫子休憩了。”飞快地作揖溜了。
围屏内,闭目侧躺于长榻的孟鹤棠,缓缓睁开了眼。
他支肘撑腮地望出去,视线穿透屏风上的云海图,朦朦胧胧地看到了那安安静静立在桌面上的酒坛子。
酒坛子表面雪白光滑,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泽,瓶身上有一赤色圆形招牌,写着“有生”两字。
薄薄的眼皮无声地重新盖了回去,寂静的嘴角却微微有了一丝变化。那只随意搭在塌沿的纤长手指,尖端在缓慢轻击着塌沿表面,发出似有若无的敲击声。
“小姐!不好了!”
下午时分,唐幼一正在收拾后院,陈书枫忽然慌张跑来:“有个客人来闹事!”
在赶去酒铺的路上,唐幼一想陈书枫详细了解了事情情况,当来到铺里,见到铺子外面已经站满了窃窃私语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而那位闹事的客人正一脸铁青地站在铺子前时,唐幼一已想好了应对方法。
“这不是李大哥吗?”她像是没看见他在生气似的,笑容可掬地大步过去:“我在里头做着笛子,没能及时招待您真抱歉。”
见他因自己先主动放低姿态而稍微缓了脸色,便知事情不会很难解决,轻声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让您动气了?”
李姓卖饼郎指了指桌面上摆的一坛酒,怒声道:“你家的酒出了问题!唐掌柜!您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何卖我掺水的酒!”
“掺水?”唐幼一状似吓了一跳:“您别急,我尝尝是怎么回事。”立即让陈书枫倒出半盏,在众人面前细细尝了尝。
毫无问题。
可能是心虚,怕别人说他找茬,李姓卖饼郎又一次开始在众人面前大吐苦水。
“真不能怪我发飙!今日我李六的脸就是被这酒丢尽的!若是我自己买来喝,掺了水我也忍了,可这酒我是买来送礼的!想着借这酒讨讨别人的欢心,没想到人家喝了之后长了一身的红疹子,连门都不敢出了!他是我极为敬重的人,如今却给了他我虚情假意的印象!你们说,我能不冤吗!能不找她家算账吗!”
听到这里,唐幼一算是明白了意思,缓步走到外面,向李六歉意道:“李大哥,虽然我刚才尝了我家的酒是没问题的,但不管怎么说,因为是我家的酒才给您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让您难做,对此我感到愧疚。”
“但是,您朋友身上的疹子不是我家的酒掺没掺水的问题,而是他可能本身不适合桂花酒。其实您是我们有生铺的老主顾,在场许多街坊邻居也都尝过我家的酒,不敢说很好,但掺水这种阴损事我家绝不曾干过。”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唐幼一已向陈书枫打了手势,让他把那坛桂花酒送到围观的人们面前,让大家沾点尝尝,鉴定鉴定是否掺了水。很快大伙儿改变了风向,说这酒醇香回甘,不像掺了水。
那李六见没人帮他说话,面色恼怒尴尬,唐幼一忙将他请到铺子里边,给他重新倒了一斤桂花,并问他那个友人疹子真的很多吗,有没有看大夫。
没想那李六眼眶一红,不知所措地求助她:“唐掌柜,您帮我想想办法,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唐幼一神色沉重:“他是不是要您赔偿?”
李六摇头:“没有,但我于心不安啊,他都被我害得门都出不得了,满脸的红点,就像得了麻风。”
“可看了大夫?”
“看了,说就是酒的问题……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唐幼一忙点头:“您说。”
“您能陪我上门看望他吗,顺便……顺便帮我婉转的澄清一下?您放心,他甚好说话,不会骂人的,就是我怕他以后会不收我,不教我写字念书了……”
唐幼一讶然:“念书?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