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铮张了张嘴，轻声道：“哥哥他……也很出色。”
莉莉丝盯着他看了几秒：“你很喜欢宫铭？”
几番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刚才还当众被指“用他当人质没有意义”，如今宫铮却还在为宫铭辩护，还真是爱得深沉。
宫铮：“别看哥哥现在这样，他……小时候很照顾我。”
这是要进入回忆杀了？莉莉丝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然后呢？”
“小时候我体弱，经常会被同龄人欺负，哥哥学习好，人也聪明，虽然打不过他们，会去叫老师和警察，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再找茬。”
宫铮的脸上因陷入回忆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个时候我总喜欢跟在哥哥身后，妈妈说我就像他的一条尾巴。”
在年仅六岁的宫铮眼中，能赶走坏蛋的哥哥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江慧越听越迷惑：“既然你们兄弟两个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闻言，宫铮脸上的笑容如同化入雨水的色彩，一点点黯淡下来。
“我……”
“是因为那场车祸？”
“什么？”江慧错愕。
莉莉丝看了眼宫铮，后者微微低下头，让阴影覆盖住脸上表情，她移开视线：“宫铭和我提起过，他腿上的伤是因为出过车祸。”
也正是这场横来飞祸导致了宫铭的不治身亡。
江慧没想到还有这个插曲，立刻看向宫铮：“这场车祸和你有关系吗？”
说实话，宫铭表现出如此对宫铮厌恶的态度，她很难没有联想。
果然，宫铮艰难开口：“那场车祸……如果不是我的话，哥哥也不会失去双腿。”
莉莉丝眯起眼：“继续。”
宫铮就像一只被逼到悬崖的小羊，被迫说下去：“虽然加入排球队，但其实我并不喜欢日复一日的训练，尤其是大赛前，那种高强度的练习会让你奔溃，”他顿了顿，“有一次，仅仅是闻到排球场的塑胶味，我实在忍不住……吐了。”
“所以我想和教练商量，这次比赛我不出席，但是，”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这件事被哥哥知道了。”
“他大发雷霆，怒叱我空有一副好条件却不懂珍惜……”
江慧忍不住打断：“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打不打排球是你的事情。”
“不，”宫铮摇头，“因为哥哥他……上不了场，”迎着两人错愕的目光，宫铮继续道，“哥哥不是正式队员，不能出席比赛。”
“所以对于他而言，有资格站在球场上却主动拒绝这次机会的我……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随后我们在马路上吵了起来，哥哥想把我带回学校，但我当时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我……我在马路中央甩开了哥哥，”说到这里，宫铮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然后，那辆车就冲了过来。”
人群的尖叫，车顶的大灯，以及坚硬的沥青地面，最后全都化为一滩鲜红的血，缓缓从宫铭的身下流出。
终于，晶莹的泪水从宫铮的眼眶中奔涌而出：“是我……是我杀死了哥哥……”
“这……”江慧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脸上闪过犹豫的神色，试探着想伸出手，“别难过……”
“莉莉丝！”
一道黑影忽然从空中降下：“来了！”
是路德，他一把揪起莉莉丝的衣领，甩在肩头，低声道：“走。”
“唉？”江慧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走廊里的灯没有亮……”
“轰——！”
四人头顶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一抹白色身影随着碎石降到地上，宫铭轻柔的声音响起：“总算找到你们了。”
宫铮的身体一颤：“哥……哥哥……”
“闭嘴。”
宫铭转过头，柔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狰狞的神情：“宫铮，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之后，你居然还想得到饶恕？”
阴冷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
“你们，”他冷冷笑道，“哪个都别想逃。”
第53章 坠楼
“哥哥……”
宫铮想要上前,却迫于宫铭阴冷的目光而停下：“我……”
“你不是好奇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宫铭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转向莉莉丝，“让我来告诉你吧。”
“为了不去排球练习,宫铮在马路中央把我推倒，”宫铭道,“一辆车开过来,我没能躲过去。”
成为僵尸后，他明明可以站起，却依旧坐在那台轮椅上，手抚过双腿，宫铭的脸沾染上一丝迷茫：“如果那个时候，我……”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呢？
他明明是……讨厌宫铮的啊……
“莉莉丝！”
忽然响起江慧的尖叫，只见莉莉丝冲上去，手上燃着一团红火,宫铭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想和我斗？”
他眼睛眨也不眨,任由莉莉丝的火焰拍在身上,僵尸的身体犹如铜皮铁骨，莉莉丝的火焰丝毫没有起作用,反而是她被抓住脚踝，直接扔了出去。
江慧惊慌大叫：“莉莉丝!”
空中掠过一道黑影，接住莉莉丝，她从路德的怀中探出头，大喝：“跑！”
江慧的反应也快，立刻抓住宫铮转身想逃，身后传来宫铭冰冷的语调：“我放你们走了？”
“别管他，”莉莉丝吼道,“去上面！”
江慧想说不论逃到哪里都会被宫铭追上，但直到跑上楼梯，身后却迟迟不见动作，她忍不住回头，竟看到宫铭定在原地，周身有无数藤蔓在疯狂蔓延，牢牢缚住四肢，即便他拔掉一根，很快又有新的藤蔓生长出来。
是莉莉丝的藤蔓！原来她刚刚的一击只是虚掩，目的是为了阻止宫铭的行动！
趁这机会，众人一路狂奔，竟真从宫铭手下逃脱，江慧大吼：“我们该去哪里？！”
“楼上！”莉莉丝道，“先拉开距离！”
还有九个小时，他们必须争取时间！
谁都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一耽搁就会被宫铭追上，就连体力最差的江慧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即便腿沉重地快使不上力气，却咬牙跟着另外三人。
莉莉丝道：“去开阔的地方！”
“为什么？！”江慧瞪大眼，“那不是会暴露我们行踪吗？”
但路德仿佛一个沉默的黑色机器，莉莉丝话音刚落他便一个旋身，朝楼上跑去，江慧与宫铮对视一眼，只得无奈跟上。
一开始江慧还搞不清他们的目的地，但随着楼层的上升，直到路德冲破一道铁门，她的惊呼也随之奔至口边：“天台？！”
“你疯了！”她抓住莉莉丝，“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万一宫铭追上来，你叫我们往哪里躲？！”
莉莉丝拍开她的手，四下环顾一圈，说了句江慧听不懂的话：“这里视野很好，什么都能看到。”
“视野？”江慧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来帮我。”莉莉丝忽然道。
江慧盯着她扶起倒在地上的一根木棍，错愕道：“你要做什么？”
莉莉丝朝路德递了一个眼色，后者接过木棍，稍一用力，直接将木棍的前端插入地中，仿佛那只是一团柔软的水泥，随后莉莉丝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段长绳，对着宫铮比了比：“感觉不太够啊……”
江慧狐疑地看着她：“这又是干嘛”
“来，”莉莉丝把长绳的一端交给她，朝宫铮努努嘴，“把他绑起来。”
江慧：“？？”
“快点嘛，”见她愣着不动，莉莉丝轻轻推了她一把，“否则宫铭就要来了。”
虽然搞不清莉莉丝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现在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江慧无奈：“……好。”
宫铮还试图挣扎：“等等……我不要……呃！”
路德面无表情地收回劈在他后颈的手，宫铮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
江慧目瞪口呆：“这……这……”
见她还愣在那里，莉莉丝挑眉：“快来帮忙呀。”
果然不出莉莉丝所料，三人刚将昏迷不醒的宫铮绑在木柱上，天台口便传来嘭的一击重响，厚重的铁门飞了出去，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宫铭走出黑暗：“你们在这里啊。”
江慧胆怯地咽了下口水，莉莉丝却丝毫不显怯意：“站住，”盯着宫铭道，“再靠近一步，我就动手了。”
她手持一柄尖刀抵在宫铮的脖颈间。
宫铭冷冷笑起来：“不是说过了吗？用他的命威胁我没有用。”
“哦——”莉莉丝拖长声音，“那这样呢？”
小刀顺着宫铮的手臂下滑，最终停在他的手指上：“我听说排球运动员的手也是很重要的吧？那如果少了一根手指，他还能打球吗？”
锋利的刀尖在宫铮的指尖打转，莉莉丝抬起头，满意地看到宫铭的眼色忽然沉了下去：“恩？怎么不说话？”
这种威胁会有用吗？江慧焦急地盯着莉莉丝：“等等……”
“住手，”宫铭忽然道，“别碰他的手。”
江慧：“唉？！”
莉莉丝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嘴角勾起弧度：“不要，”手指往前递了递，宫铮的指尖立刻滑下一道血痕，“谁让你想杀我们？”
那滴血慢慢往下滑，最终凝成宫铭眼中的血丝：“……你想怎么样？”
莉莉丝也不客气：“离开这所医院，并且不许攻击我们。”
宫铭面上平静，但从嘴边伸出的獠牙暗示了其怒火：“如果我说不呢？”
莉莉丝没有说话，但手迅速往下一划，宫铮的手臂上印下一道血痕。
“咔啦！”
轮椅的扶手被宫铭生生捏碎，他阴森瞪着莉莉丝，眼中仿佛酝酿起一场狂风暴雨，就在雷神的雷霆要降落在众人头顶时，一声低语道：“好。”
江慧目瞪口呆：“他为什么会同意……”
莉莉丝轻笑一声。
从宫铮的讲述上可以得知，宫铭一定很热爱排球，同时虽然看上去他似乎百般嫌弃弟弟，但就逼迫宫铮回去训练这一事上来看，宫铭起码不愿让他放弃排球。
这样一个人，一定不愿眼睁睁看着宫铮被剥夺打排球的机会。
也许宫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将梦想折射在宫铮的身上。
她的手停在宫铮的颈间，牢牢盯住宫铭：“快走吧，”唇角勾起微笑，“离开医院，你弟弟才有继续打排球的希望。”
宫铭的嘴死死压成一条缝，眼中闪着恶毒的红光，像是恨不得将莉莉丝吞吃下腹，却慢慢摇动手柄，轮轴滚动起来，缓缓朝天台口退去。
江慧：“太好了，他走……”
她的这口气松的太早，就在江慧抚着胸口时，宫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一秒，整个人消失在轮椅上，又转瞬落到众人头顶
江慧大叫：“莉莉丝！”
莉莉丝并未表现出慌乱，一刀割断宫铮的绳子，就在江慧疑惑她的动作时，她一个甩手——把宫铮丢了出去。
江慧的瞳孔剧烈收缩：“什么……等等！”
她下意识伸出手，却有人的速度比她还快——宫铭硬生生在空中扭道，转向宫铮。
两个人双双从天台落了下去。
江慧扑倒在天台边，尖叫：“他们掉下去了！”
这里可是五楼，宫铭姑且不说，宫铮摔下去可就直接死了！
莉莉丝：“别叫了，来帮我一把。”
江慧：“？”
她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到软绵绵的什么东西，江慧抬起脚，只见一根藤蔓顺着莉莉丝的手腕蔓延，另一端消失在天台侧。
江慧似乎明白什么，重新探下身，宫铮早已停止下落的趋势，藤蔓的一端绑住他的脚踝，他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四肢无力垂落，像是一串随风摇摆的风铃。
“你……”江慧捂住快跳出胸口的心脏，“简直吓死人了！”
“抱歉嘛，”莉莉丝笑嘻嘻道，“事出紧急，我只能先斩后奏啦。”
宫铭来势汹汹，她没有时间提醒江慧，只能佯装扔出宫铮，骗的宫铭跟着一起跳下医院，才争得缓气的余地。
这样一来，她们又为自己争取到一点时间。
宫铭躺在地上。
变成僵尸后，他已不会再感到疼痛，就像现在，从五楼生生摔到地上，右胳膊直接断了，左腿也因下坠过程中遇到阻碍，挂在了树上，但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唯一的触感便是冰冷的地面，以及从上面传来的淡淡沥青味道。
——和车祸那天的味道一模一样。
宫铭抬起头，看到宫铮悬在头顶，那两个人类正忙着把他拉上去，这么点距离，其实只要宫铭跳起来就能够到，但说不上是因为腿断了的关系，亦或者是别的原因，他躺在地上，没有动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