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春冷哼道：“现在讨论那么多也没有意义，先去把人抓回来。”
余母奇道：“你有主意了？”
“哼，”余春嘴角勾起一道弯弧，“——那是自然。”
“你确定能行吗？”
狭小的仓库内，三个人影聚拢在一起，其中一个稍矮的人张口，吐出一串轻柔的女声：“……余秋真的会来？”
十几分钟前，他们骗到绘画补习班老师的手机，并偷偷用他的号码拨给余秋一个电话。
“那小字一定会过来，”余春说，他低着头，正忙着把一捆麻绳拆开。
余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干嘛？”
余春发出一声冷笑，“这不是明摆着吗？”麻绳在地上甩出一道浅痕，“把他骗过来，如果不肯说实话，就囚|禁到他开口为止。”
“……这是犯法！”余母惊愕道，“他还是个孩子，我们不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余春反问，“只要那臭小子一日不肯说出实话，我们就得多一天困在这他妈的操蛋梦境里！”
他的话令人无法反驳，但余母还是犹豫道：“可是监|禁余秋又有什么用，万一他还是不肯开口，或者说谎呢？”
“这大可放心，”余春忽然道，他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厌恶的狡色，“其实这种方法还有一个好处。”
他似乎很享受另外两人疑惑的目光，故意放慢语调：“人类的梦境往往是他们逃避外界压力的一种手段，因为他们能够随意操控梦境，所以许多人会沉溺在梦境中，创造出一个任由他们想象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余父慢慢道，“因为余秋想要逃避外界的压力，才躲进了梦境？”
“没错，”余春瞥了他一眼，“既然明白这个原理，我们大可以反推回去，”他加重语调，“要想逼迫余秋出梦境，只要让他不再认为梦境是一个避风港就可以了。”
“而我们的身份则成为了天然优势，我想你们也发现了——余秋无比厌恶他的养父母与兄长，”他继续道，“那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加大原身对余秋的压迫，让我们成为‘梦魇’，为了逃避，他自然而然会选择脱离梦境。”
“所以，”余母似乎明白过来，“才需要我们动粗——好加大威胁感？”
“不算笨嘛。”余春斜着眼瞟她。
不远处的阴暗一角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听完三人的对话，莉莉丝悄悄从藏身之处退出小房间，躲到仓库的走廊上。
虽然只是推断，但她愿意相信余春应该就是逃入副本的七恶魔之一——利维坦。
……也只有满脑子打杀的恶魔才能想出这种不过脑的愚蠢方法。
她小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思索片刻，在屏幕上按下一串数字。
方才三个玩家闯入绘画室的时候，莉莉丝装作普通学生绕到他们背后，偷瞄到了余秋的电话号码。
这小孩绝对会踩中利维坦的陷阱，但她可不能由着恶魔胡来，他们姑且还算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把余秋逼急，不知又会出什么乱子。
“您好，您拨叫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声音甜美的提示音从电话里传来，莉莉丝烦躁地按掉通话，余秋在搞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莫非他已经来了？
莉莉丝的眉间像是打了一个死结，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一长串数字，忽然眼神一凝，扭头看向房间的方向。
她霍得站起身，一阵清风吹过，人瞬间飘出几米开外，闪身躲到走廊拐角处，几乎在下一秒，房间门陡然打开，余春的头探了出来。
“怎么了？”他身后有人问。
“走廊上好像有人，”余春警惕道，“我听到声音了。”
另外两人显然毫无察觉，交换了个迷茫的眼神，余母道：“你先把门关上吧，万一刚好撞到余秋不就露陷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响——有人来了。
几人忙闪身进屋，唯有余春在合上门之前瞥了眼莉莉丝躲藏的方向，露出令人深思的探寻表情。
隔了几秒，从入口走来一人，身材纤瘦，肩上斜背着一个书包，正是去而复返的余秋。
“有人吗？”
他似乎有些犹豫，在门口探了好久，才慢慢挤进一条脚，环顾一圈光线昏暗的走廊，思索片刻，从包里掏出手机。
就在他低头按键的时候，从旁忽然撺出一个人影，抓起余秋的手扭头就跑。
他倒抽一口冷气，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莉莉丝：“……施凡？！”
“嘘，”莉莉丝头也不回，低声警告他，“别出声！”
但已经迟了，身后传来门板撞墙的声音，几道人声冲了出来：“是余秋！”
“等等……那个女孩是谁？！”
“妈的！别让他们跑了！追啊？！”
莉莉丝用力一拽，余秋被她带着跌跌撞撞跑向前方，他错愕回头：“妈妈？爸爸？！”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余秋！”余父趁机道，“快给我站住！”
他想以余秋对父亲的恐惧逼迫其停下：“你再敢跑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果然对余秋奏效了，他的脚步出现很明显的停顿，犹豫回头，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他定睛一看，是一缕从地里伸出来的粗壮藤|蔓。
“白痴！”莉莉丝吼道，“你想被他们抓住吗？！”
余秋才回过神，神色一紧，又加快速度，年轻人的运动神经好，一瞬就拉开与后面三个成人的距离。
“那是个玩家！”余春忽然道，“她想拐走余秋，好独吞任务成果！”
他这番话无形中将莉莉丝与玩家摆在了对立面，两个玩家立刻表情愤怒起来，余母甚至脱掉碍事的高跟鞋，直接光脚狂奔。
莉莉丝回头，刚好看到余春嘴角一抹得逞的笑，她冷哼一声，突然拉着余秋停下。
余秋：“怎么了？！”
“闭眼。”
莉莉丝只说了两个字，余秋一愣，继而明白什么，听话将双眼闭上，见两人木桩似地愣在原地，余父狂喜：“快抓住他们……！”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莉莉丝用力咬破手指，在地上画出一个魔阵，她手臂内侧的图腾闪着诡异妖艳的红色光芒，像是有鲜血在其中涌动，紧接着数道黑鞭冲破地面，三个玩家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就被抓住倒吊在空中。
莉莉丝长出一口气，身体因大量抽出魔力而感到疲惫，但她只是简短道：“走。”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余春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不像另外两个玩家般大吼大叫，一双幽深的眼蛇似的盯着莉莉丝，良久，冷冷一笑。
“我说呢……总觉得你不对劲，”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莉莉丝，“就是你吧？携带深渊之书的女巫？”
“等等……”余母迷惑，“什么意思？”
莉莉丝面不改色，只是再次推了余秋一把：“快走。”她的魔法坚持不了多久。
余秋点点头，正准备推开仓库的门，却忽然一顿，惊慌回头看莉莉丝：“施凡！我们出不去！”
莉莉丝原本一直提防着余春，闻言下意识移开视线：“什么？”
只是这一刹那的功夫，便被余春抓住空隙，他大笑一声：“你在看哪里？！”
“轰——！”
从他周身忽然迸发出巨大气流，捆绑余春的黑色触手立刻被挣开，化为一团团碎肉。
于此同时，大门被猛然撞开，一团如墨般浓郁的黑色雾气冲涌进来，瞬间将莉莉丝和余秋埋没，在一片混乱中，唯有余春猖狂的声音清晰可闻。
“愚蠢的女巫！”他大笑，“你以为我——嫉妒之利维坦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吗？！”
第65章 恶魔利维坦
“施凡！我们出不去了！”
余秋尝试了好几次想要出门,但每每总会弹在一道无形的墙壁上，被挡了回来。
莉莉丝的眉眼沉了下去。
与之相反的是余春越发得意的笑声：“哈哈哈！我利维坦向来以谨慎著称，难道你们认为我会不给自己留后手吗？”
“七大恶魔有各自的本领,”他惬意眯起眼，“这就是我的能力——黑雾空间！”
他可以随意创造出一个四次元空间,在空间中没有任何生物能伤到利维坦,换言之，他的存在即为无敌。
但这个能力有一个诟病的地方，那就是过于显眼，敌人一看到黑雾便会心生警惕不愿靠近，弄得利维坦好几次都没法让黑雾空间有用武之地。
但这次他利用地形，不仅把余秋骗进来,还抓到一条漏网之鱼——莉莉丝。
余春轻打一个响指，从黑雾中分出几条支流，束缚住莉莉丝的四肢：“说吧,”他冷冷笑道,“深渊之书在哪里？”
“你不应该问我,”莉莉丝抬起头，微卷长发像是垂在脸边的紫藤花束,“大人才是深渊之书的主宰。”
谁知这句话却换来一阵大笑。
“谁？路西法？”余春意犹未尽地收起笑声，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他这么和你说的？‘我是深渊之书的主宰’？”
莉莉丝不吭声，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紧紧盯着余春。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余春原本的外表，一种泛着暗光的羽毛覆盖住他的皮肤，巨大的绿色复眼似乎要撕裂眼眶般，骨碌碌滚一圈，对准莉莉丝。
余春——或者说利维坦嘿嘿一笑：“想不到路西法也会有不惜撒谎的时候,”笑容忽转而下，“深渊之书是地狱的重宝，五百年前被巴比伦塔那群老女表子抢走，如今早该物归原主了！”
莉莉丝一愣：“你说什么？”
“怎么？女巫塔的老家伙们没有和你说吗？”余春冷笑道，“若不是被抢走了至宝，地狱怎会无故袭击女巫塔！”
莉莉丝忽的一抖，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片段：惊恐的女巫，拍打双翅的恶魔，鲜红的天空……目光的尽头，落在一张惨白的尸体上。
那是大巫师玛丽，她仰面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眼中倒映出一张朦胧的脸。
那是……谁？
“啊啊啊！”莉莉丝抱住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施凡？！”余秋惊愕，“你怎么了？！”
“被戳到痛处了？”利维坦哼声道，“也不知道像你这种卑贱的女巫，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唇角勾起，“罢了，反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只轻轻一挣，莉莉丝的黑蔓便如同枯枝般纷纷扫落，余春降落到地面，一步一步朝莉莉丝走去。
“啪嗒！”
一颗小石子弹到他身上，又骨碌碌滚开。
“别过来！”余秋怒目而睁，“你想对施凡做什么？！”
“做什么？”余春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这里居然有个小英雄？”
“别逗我发笑了！”声音一转，跌下冰点，“别忘了，你连自身都な难保，还想充当救世主吗？！”
恶魔带着逼人的气势上前，不断有黑雾从他周身涌出，如同狰狞的利爪般扑向余秋，少年却咬紧牙关，挡在莉莉丝身前，一步也没有退让。
“滚开。”利维坦懒得理他，一脚将余秋踹出老远。
——副本就是这点麻烦，没法杀死任务对象，否则便会被自动视为闯关失败，将永远待在副本里。
否则像余秋这种两根手指就能捏死的小蚂蚁，哪里还用他张开空间结界？
腿上又传来柔软的触感，利维坦低下头，余秋死死拽住他的裤脚，试图拖延他的脚步，利维坦的耐心耗尽，抬起脚，将他的手狠狠按在地上：“松手。”
“……不！”即使脸痛到变形，余秋仍没有放开手指，“施凡！你在做什么，快醒醒啊！”
利维坦分给莉莉丝怜悯一眼，后者半跪在地上，头上沁下豆大的汗珠，“哼，”他轻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待会再来收拾你。”
视线落回余秋身上，利维坦那张青色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小家伙，先从你下手吧。”
他只轻轻一推，余秋的肩膀重重磕在地上，刚想爬起来，又被利维坦踩住，“这里只是个梦境，”他冷冷道，“立刻给我出去，别想再躲入幻想的世界，如果不愿的话……”脚下狠狠用力，“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余秋发出一声惨叫，但还是咬牙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冷汗簌簌如雨下，“什么梦境？！”
“还敢装傻？”利维坦的眼中浮起一丝怒色，“你们给我过来！”
他手一挥，另外两个玩家不由自主地靠近，正满面惊恐，余母嘴一张，一串话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真是白养你了！”语调愤慨，“别人家的孩子都能考年级第一，都给你报了那么多补习班，为什么还是不如人家？！”
她说完，自己也震惊，慌忙摆手：“不是我……”
余父：“这是怎么回事……余秋！”话锋突兀一转，“你还看漫画？看你个死人啊看？！现在是备考期，再被我逮到，就打断你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