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苍看着怀里像只猫儿般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眸色暗了暗,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一晃就到了庄诗妍回去庄家村搬东西的日子。
一大早的,镇国将军府的大门口,就整整齐齐地停了几辆黑漆平头大马车。除了前面坐人的两辆,中间那一辆装满了莫夫人给莫家准备的礼品,剩下的都是准备去庄家村拉东西的空车。
莫夫人亲自送到了门口,交代庄诗妍说道,那些个家具用什的不用拉回来了,就留在庄家,日后她回个娘家住着也方便些。庄诗妍乖巧应好。
辞了莫夫人,一队马车,一队护卫,一行浩浩荡荡来到了庄家村。
一下马车,就见庄家几口人已经等在了院子门口。见到庄诗妍和莫苍,庄远志刘香夫妇,庄云松庄云鹤兄弟两个都是满脸笑意,呼啦啦围了上来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这还是庄诗妍被封了公主之后第一次回来,这次又是来回来搬家的,被一家人围在中间,看着这个带给她许多温暖的农家小院,庄诗妍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想到待会儿就要搬走了,竟生出许多不舍。
莫苍把庄诗妍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无声地安慰着。
庄诗妍抬头看了下莫苍,眉眼弯弯笑了。在心中劝着自己,有失必有得,虽然离这里远了,可却离莫苍哥哥和太子哥哥近了。
庄远志热情地把众人往屋里让,庄诗妍扯了莫苍的袖子,跟着庄家人进了西厢房去说话。
飞雪指挥着护卫们把带来的礼品往下卸,一溜搬进了西厢房。刘香和庄远志见状,又是一阵忙活,连连说着莫夫人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庄诗妍站在一旁笑着不说话,莫苍开口寒暄了几句,说都是自家人,伯父伯母不必客气。
听着莫苍那越叫越顺口的伯父伯母,刘香和庄远志笑得合不拢嘴,忙张罗着去做午饭,却被庄诗妍拦住了,说还要赶着回去就不在家吃了,一家人坐着说说话。
两人又劝了几句,见庄诗妍坚持也就没再说。
庄诗妍说道:“爹,娘,皇上赐了我宅子,已经拾掇好了,我给你们留了院子,我想着等大哥成了亲,就接你们和云鹤过去住。”
刘香看了庄远志一眼,拉着庄诗妍的手说道:“闺女啊,你如今的福气,爹娘都没帮上什么忙,那都是靠你自个的造化。我和你爹都是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家,离开这农家院,手上不干点儿农活,我们这浑身都不自在,就不跟着你去京里了,你要是想爹娘就随时回来。再说,你大哥成了亲,到时候你大嫂生个大胖小子,我还得带孙子不是。”
庄云松笑着接道:“是啊,妹子,可先说好,你可不能跟你大哥抢娘啊。”说着还作势去把刘香的手从庄诗妍手上往出拽。
一屋子的人都哄笑出声,莫苍嘴角淡淡勾起,庄诗妍点点头也释然了,没再坚持。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庄诗妍想着小苍,跟刘香和庄远志说了声,拉着莫苍去了后院。
庄诗妍站在后院空地,仰着头对着空中吹着几声哨子,可过了好半天,也没见小苍的身影。
第104章
庄诗妍有些失落, 扯着莫苍的手闷声闷气地说:“我都要搬走了,小苍也不来见见我。哥哥,它是不是怪我太久没来看它, 生我的气了。”
“莫急,再等等。”莫苍说道。
庄诗妍点点头,又吹了几声哨子,可天空中除了时不时飞过四处觅食的麻雀群, 还是毫无动静,两个人对着大山静静地站着。
冬日的冷风一阵阵吹过, 庄诗妍的脸冻得有点红, 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莫苍抬手轻轻在她脸上碰了下,触手一片冰凉, 有些心疼地问道:“可是有冷?”
庄诗妍微微点头。
莫苍伸手把庄诗妍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温声劝着:“可要回屋去?”
“哥哥,我想再等一会儿。”庄诗妍看着大山的方向说道。
莫苍微微颔首,一手把庄诗妍两只冰凉的手攥在手心,一手抵在庄诗妍的后背, 慢慢运力。
庄诗妍只觉得两股暖流传到手上和背上, 顿时寒意消散了许多。庄诗妍一双眼睛亮亮的,满眼羡慕地冲着莫苍笑着说道:“哥哥, 这内力什么的,也太好用了。”
莫苍低低笑了声说道:“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用到内力的, 尽管和我说。”
“哥哥,那冬天我就靠你取暖了。”庄诗妍笑着道,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得跟个包子似的,又看了看莫苍轻便的一身轻衣,忍不住有些艳羡。
莫苍笑着点头, 满眼宠溺。
雨珍和汤圆进了庄诗妍以前住的东厢房去收拾东西,因着大件都不用搬,两个人就只收拾了庄诗妍的衣裳,私人用品,两个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打好了包袱。
雨珍来到后院:“姑娘,都收拾好了。”
庄诗妍又看了看大山的方向,微微叹口气:“走吧,哥哥。也许小苍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莫苍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安慰着:“有缘总会再见的。”
庄诗妍点点头跟着莫苍往前院走,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在心中念叨着:小苍,你要好好的。
几人回到前院,就见护卫们已经把所有包袱都搬上了马车。
庄诗妍走进东厢房看了一圈,又在以前睡过的床上坐了坐。
莫苍看着庄诗妍东摸摸西摸摸一副不舍的样子,问道:“舍不得?日后想回来随时回来就是。”
庄诗妍点点头,却没说话。这里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家,感情是不一样的。以后是可以再回来看看,但下次再回来,这里就不是她的屋子了,那时云松大哥也成了亲,有了新嫂子,而她就是个客人了。
庄诗妍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往外走,故作轻松地道:“哥哥说的对,以后我常回来就是。”
两人去和庄家人道别,庄云松和庄云鹤兄弟两个倒是替庄诗妍高兴,年轻人都向往大地方,觉得能够离开这个小村庄到京城去生活,那是令人羡慕的事情,都乐呵呵地和庄诗妍说着日后要去她的新宅子住几天,庄诗妍自是笑着应好。
刘香和庄远志夫妇却和庄诗妍一样,都有些伤感。刘香拉着庄诗妍的手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闺女,爹娘对不起你,小时候没能把你护好,害得你在外那么多年……,你大了爹娘也没帮上你什么,刚回来还没住到一年,如今还没出嫁就要离开家了……”
庄诗妍最怕分别,见刘香难过,也跟着红了眼眶,嘴里却不住地安慰着:“娘,您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你要想我是去京城过好日子的,应该替我开心才是。”
庄远志也在旁边劝着:“是啊,闺女是去过好日的,你这哭哭啼啼不像话。”
众人也都上前一顿劝,总算把在掉眼泪的母女俩劝住了。刘香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庄诗妍手上:“这是你先前给娘的银子,娘都攒着了,你拿着,到京城可不比在这农家院,连吃个菜都得去买。”
“娘,这是女儿给你和爹的,你快收起来。”庄诗妍心中又酸又暖,往回推着。
可刘香铁了心的要塞给庄诗妍,娘俩一顿撕扯,刘香还故意凶了几句非让庄诗妍拿着,说他们还年轻有手有脚的还能赚,等日后老了动不了了的时候,她想孝顺再孝顺。
莫苍抬手轻轻按在庄诗妍肩膀上,示意她收着。
庄诗妍红着眼眶把荷包攥在了手里,心中暗自想着,等以后见了太子哥哥,一定要跟他说她在这里的爹娘都是顶顶好的爹娘。
庄诗妍怕再待下去自己又得哭,伸手抱住了刘香抱了一会儿,眼中含泪笑着说道:“娘,你们都要好好的,等大哥成亲我再回来。”
话落,跟着莫苍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又抱了抱刘香,在庄云鹤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又跟庄远志和庄云松施了礼,转身红着眼眶上了马车。
莫苍跟众人拱手施礼告别,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夫打马前行,离站在庄家院门口不停挥手的庄家人越来越远。
庄诗妍坐在马车上,不敢掀帘子回头去看,只是侧着脸靠在车厢上沉默不语。
莫苍伸手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京城离这里不过五十里,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陪你。”
庄诗妍把头埋在莫苍的怀里,无声的点点头,却忍不住暗自掉着眼泪。
虽说和庄家人相处也不过才半年之久,可却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有了爹娘。虽说心里总是隐隐感觉隔了那么一层,但庄家却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给了她温暖和归属的家。
如今哥哥也来了,以后她还要嫁给莫苍哥哥会有自己的小家。怕是日后,她很难再有机会和庄家人朝夕相处。今天的搬离,在某种意义上是种告别,日后只会各归各位,各自按照各自的人生轨迹来生活。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哭,莫苍伸手把庄诗妍的脸抬起来,抬起拇指把她眼角的泪擦掉:“为何这般感伤?”
真实感受不能和莫苍哥哥说,庄诗妍吸了吸鼻子,想了想说道:“哥哥,我娘把我先前给她的银子都还给我了。”
“莫哭。日后我给云松寻个营生,再给云鹤寻个合适的去处,比起直接给银子更合适些,想必你爹娘也不会再拒绝。”莫苍说道。
“谢谢哥哥!”庄诗妍点点头。
“我们是一家人,日后不必和我如此见外。”莫苍抬手把庄诗妍掉下来的鬓角捋了上去。
庄诗妍窝在莫苍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哥哥,我困了,睡一会儿。”
进了京,一行马车分了两拨,坐了人的去了镇国将军府,拉了东西的直接去了隔壁的庄府。
莫苍带着庄诗妍去跟老太君和夫人打了招呼,出来直接去了莫苍的院子随意吃了些东西,庄诗妍让莫苍忙,自己带着飞雪和汤圆一起穿过将军府去了隔壁。
走在干净的院落里,看着路两边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庄诗妍问道:“飞雪,这是什么树?”
“姑娘,这是桃花,来年春天就会开了。”飞雪答道。
“桃花?公主殿下,那到时候奴婢可以摘了桃花做点心,还可以酿桃花酒。”汤圆兴致勃勃地说道。
庄诗妍一听来了兴趣:“汤圆,你还会酿酒啊?”
“会的,公主殿下,奴婢会做的吃食酒水可多了……”汤圆细细数着自己会做的食物,庄诗妍听得啧啧称奇,直道汤圆是个宝。
这么一路一边聊着天一边走过去,等走到庄诗妍自己住的院子的时候,庄诗妍心中因为搬离庄家村的那抹愁绪已经淡了。
“姑娘,您快来看看,这榻上做了两套垫子,您看用哪一套好一些?”雨珍见庄诗妍来了,忙迎上来问道。
庄诗妍走进屋子,就见那套按照她的要求打造的沙发榻上堆着两套垫子,一套淡绿色底布带着白色的绣花,一套米白色的底布绣着粉色桃花还有绿色的叶子。
庄诗妍上前左右看了看,指着那套绣着粉色桃花的说道:“就这套吧,现在入了冬天气变冷了,带着点粉色的看着暖和些,那一套绿色的等天气热起来了再换上。”
雨珍应是,招呼着汤圆两个人上前把不用的收起来,把那套粉色桃花的垫子铺在了榻上,又把一堆大大小小的抱枕围着榻边的围板一一摆放好。
看着一个温馨舒适的沙发榻成了形,庄诗妍笑着踢了鞋子直接躺了上去,懒洋洋地瘫在上面忍不住感叹道:“还是自己的家里舒服啊,我要早点儿搬进来住。”
“姑娘,找人看了日子,一个是在后日,一个是在是十天之后,您看要选哪个?”雨珍笑着问答。
“十天太久,咱们就后日搬!”庄诗妍坐起来,手一拍果断决定了。
两日后,阳光甚好,是庄诗妍乔迁新居的大好日子。
算着吉时,镇国将军府所有的主子们都出动了,陪着庄诗妍从镇国将军府的大门出来,坐马车绕了一条街,来到了庄府门口。
有小厮上前点了鞭炮,噼里啪啦一阵热闹过后,庄诗妍喜气洋洋地带着大家进了门,带着众人四处参观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她住的院子。
庄诗妍这个主人家热情洋溢地把大家都让着坐了,雨珍和汤圆忙上茶上点心,庄诗妍笑着说道:“老太君,夫人,日后你们常来坐,我叫汤圆做好吃的点心给你们。”
众人笑着说好,老太君和莫夫人各自拿出个荷包递给庄诗妍,说是恭贺她乔迁之喜,庄诗妍乐呵呵道了谢,双手接过。
转头见莫苍只顾笑着喝茶,庄诗妍走到他面前一伸手:“哥哥,你的呢?”
莫苍笑着调侃道:“你的宅子,不也算是我的宅子?既然同为主人家,为何不是你给我送礼?”
莫苍这无赖的话,惹得一屋子的人都哄笑出声。
庄诗妍笑着嗔了莫苍一眼,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见庄诗妍吃瘪的模样,莫苍愉悦地闷笑出声,把茶杯放下,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到庄诗妍面前,笑看着她说道:“今年的俸禄都上缴。”
这话说的忒不见外,庄诗妍是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脸色一红,一时僵住。
莫夫人见庄诗妍不好意思,忙起身上前把荷包从莫苍手里抢下来,嗔了他一句:“好好的送个礼,整那些个没用的。”
随即把荷包塞到庄诗妍手上,笑着道:“好孩子,有银子不收白不收,莫理他。”众人再次笑出声。
庄诗妍提前就叫人准备了饭菜,留了莫府众人在她的新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顿乔迁宴。
莫老太君和莫夫人非常正式地又从正门告辞离去,坐着马车绕了一圈回了镇国将军府。莫苍则留下来和庄诗妍说了会儿话,才从后门走了。
热闹了大半天的院子,再次安静下来,庄诗妍歪在榻上犯着困,忍不住有些遗憾的小声嘀咕着:“有了自己的家感觉可真好,可惜哥哥还不能来。”
庄诗妍窝在榻上睡了个长长的晌午觉,等到再次醒来天都黑了。
她抱着枕头坐在榻上,看着桌子上跳动的烛火有些发蒙,半晌才开口:“这天黑得这么早的吗?”
汤圆端了杯茶递给庄诗妍说道:“是啊,公主殿下,这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天可不就黑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