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时隔多年,季淮泽第一次和她碰上面。
都说人靠衣装,却也不假。
宋芷青打扮贵气地坐在餐厅里,眉眼间已然没了当年的温婉,更多的只有漠然和陌生。
那一场对话,季淮泽至今都记忆清晰。
尤其是最后那段。
宋芷青似乎只赋予了季淮泽哥哥的身份,一字一句和他说得清晰:“吟吟说到底还是我的女儿,淮泽,你现在大了,应该是懂的。”
“当年我选了你柏安叔叔,希望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偏偏老天不能让我如愿。这么多年,我本以为可以打消内心的芥蒂,却发现时间越久,这样的情感越难消失。”
“我承认,我很尊敬这样的职业,可我同样也怕了,怕我遇上的,吟吟今后也会遇上。”
“所以阿姨今天来找你,就想请你帮帮忙,老院的人不待见我,我说什么在他们耳朵里都是没用的废话。”
“我听说老将军有看中的孙婿人选,还是那个圈子里的,只是我打听不到是谁。阿姨真的不希望吟吟以后也会有担惊受怕的那天。”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告诉阿姨他是谁吗?”
季淮泽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孙婿人选是谁,却也没能说得出口。
及至最后,他只和这位长辈说了句:“看在您是钦吟妈妈,我喊您一声阿姨,但更多的,我无可奉告。”
.….
.….
思及此,季淮泽的思绪才渐渐收回。他转头看了眼身边抬手遮脸的女孩,本想抬手替她遮时,他的余光扫到了对面甜品店里走出来女人和孩子。
那个孩子,和当年的林钦吟一般大小,脸上尤挂着的,尽是甜甜的笑容。
即便隔了整条马路,那个侧脸和身型,也让季淮泽分秒就辨认出来。
下意识的动作,他垂落下手,直接转身挡在了她面前。
挡住的,除了阳光,还有那两个人。
下一秒,林钦吟抬头,眸中依稀透着疑惑。
季淮泽却神色不现一丝波动,纯粹平静的话音,慢慢和她说:“太晒,帮你挡挡太阳。”
语气轻描淡写。
作者有话要说:林柏安宋芷青的父母爱情我会最后写,至少这个故事更多的我还没写完。
或许现在会对宋芷青有偏见,但暂时压制一下,后续的更多原因,我会写出来。
宋芷青也是个苦难人。
另外,再婚是合法情况哈。
感谢在2020-10-31 21:25:06 ̄2020-11-01 21:2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汽水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半推半进的餐厅玻璃门,隐隐折射着煦暖温润的光泽,铺天盖地的热意,将林钦吟全身盈出的那点冰凉一点点地驱逐殆尽。
一阵清风拂面,男人身上残余的浅淡薄荷香,丝缕相迎地萦绕在她鼻尖,无例外地牵扯回她无度飘散的思绪。
不经意间,林钦吟余光扫到了对街已然走远的一对母女,犹是刚才在甜品店门口看到的身影。
这一秒,季淮泽方才突如其来的反应,她似乎懂了意思。
还没来得及出声,林钦吟就听到季淮泽正经说出的话:“夕暮,抬头。”
这是他难得喊她的小名,尽管只是平述,却无形间赋予了这两个字坚实的力量,给她平添底气。
抬头的那一刻,两个人四目对视。
不知怎的,林钦吟只觉耳边像是瞬间落得空净,徒留视线里那丝毫不隐蔽传递出的淡光,分秒牵扯着彼此的思绪。
没等他出声,她就佯装平静地说:“其实刚刚吃饭,我就看到了。”
话外音的意思明显。而这么毫无生气的一句话,同样也透露尽了她心房的空落。
这么多年了,今天是她那个所谓的母亲第二次联系她。上一次,她记得清晰,还是四年前爷爷身体出状况进医院那天。
那天的对话,亦是不远不近,恰好疏离。
“妈妈帮你争取到国外学校的名额,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让她觉得这么久的等待都随风飘散了,不是“你的意见是什么”,而是“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她这个仅有血缘关系的母亲,根本不懂她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当场,林钦吟想都没想,就给了拒绝。就连后来,爷爷问起聊些什么,她也拐弯抹角地没说实话。
或许那个会回来的承诺没设期限,现在依旧有效,但她的耐心早在多年的消磨中消失彻底,再没了陪她兜转的想法。
而这些想法,在对视的当下,抽丝剥茧地复刻回她的脑海,她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望着他,她隐约有了难以启齿的感觉。
反倒是季淮泽由高及低压下的话,驱散了她尽数的胡思乱想。他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淡声和她说:“我知道你看到了。”
而下一句,却是:“但我不希望再多一眼,影响你的状态。”
林钦吟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自己忍了这么久的情绪好像都成了无用功,他似乎永远能在第一时刻摸清自己想法。
无论是当下,还是从前。
就着视线偏角,季淮泽小幅度地微微俯身,不断缩短两个人之间偏颇较大的身高差。
安慰似的,他轻力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字一字和她说得清晰:“有我在,你就不需要低头。”
这话如磐石般压进林钦吟心底,毫无偏位地将安定剂灌满她的心房,一同压住的,仿佛还有她突然滞住的呼吸。
他的气息逼近,逼得她不受控地眼睫微颤,心脏更是在余音绕耳后滞顿片刻,随后便撒野般地开始猛烈碰壁。
咚咚咚地敲了好几下后,林钦吟差点怀疑那颗心脏是被加了兴奋剂,要是她一不留神,极有可能从嗓子眼跳出来。
由此,她的思路很快被完全带偏,连刚才那点难以察觉的失落,都顿然寻不见踪迹。
再硬着头皮憋了半分钟气后,林钦吟整个脸蛋都开始不争气地涨红,一阵卷了尘霾的热风吹过,她没忍得住,被呛得重重咳嗽起来。
难得生出的暧昧气息都被那阵止不住的咳嗽搅乱,煞风景简直到了极点。
季淮泽被她冷不丁的反应逗笑,起身后落手帮她拍了拍背,顺而收敛态度,打趣她说:“小不点,这么感动?”
“……”
林钦吟瞧着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样,组织好的感谢话就算生根发芽,也恼得统统烂进了肚子。
她下意识揉揉脸,不甘示弱地反驳他说:“你哪里看出我感动了?”
季淮泽隔空朝她脸颊投了眼,随后漫溢的表情,抵不住唇边扬出的笑意。他抬手替她摘了落在头发上的蔫叶,低笑问:“脸都红了,还不承认。”
林钦吟不管不顾地摇摇头,一本正经说:“那你也是啊,比我还厉害。”
季淮泽没止住笑:“什么?”
这一刻,林钦吟彻底甩开刚才情绪的束缚。
她不要命地踮起脚尖,堪称头铁地指了指他面颊的方向,看似乖巧地笑说:“你连耳朵都是红的,烫得不行吧。”
“……”
下一秒,就在林钦吟落脚跟点地时,季淮泽突然二话没说,抓住她的手腕,往上轻力提了提,手停的位置正好凑近他的耳根。
林钦吟不懂他的意思,眸底浸润的光色微闪了下。
小鹿乱撞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指尖不偏不倚地触碰到了他的耳根,温热柔软的感觉。
短短三秒即撤离。
季淮泽松开她手,依旧是刚才那般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语气犹是不咸不淡:“有你说的那么烫?”
“……”
林钦吟没想会有这一出。她闷声搓搓小手指,瞬间蔫巴了。
而季向蕊和时鉴很快回来时,看到的一幕就成了季淮泽垂眸盯着林钦吟的脑袋,身高的绝对差距,有着难以言喻的压制。
远远望去,莫名很像大人当街在训孩子。
季向蕊抓了抓脸,以为季淮泽在欺负林钦吟。
疑惑半秒后,心里的疑惑被笃定确信,她把手里的饮料朝时鉴怀里一丢,就冲了过去,一把把林钦吟拉出来,替她撑腰说:“哥,这马上说再见了,你怎么还欺负人?”
季淮泽:“……?”
热风吹过,空气中暗暗弥漫出窒息的味道。
季向蕊沉浸在亲哥长得好,就是毁在一张嘴的认知上,愤愤地“教育”他说:“都说让你温柔点,你再不听进去,以后会吃亏的。”
而全程,季淮泽也不和她争,干脆利落地双手交叉在胸前,气定神闲地看着炮。仗噼里啪啦一顿猛炸。
踉跄两步后,林钦吟好不容易站稳,才有点小心思地替季淮泽解围说:“晨曦,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向蕊看林钦吟那小媳妇样就气不过,刚想再替她说两句,就听这人好巧不巧地来了句:“其实我刚刚不小心抓到你哥了,我在忏悔。”
季向蕊:“……?”
就连季淮泽都听愣了,刚掀眼睫,右眼皮就应时骤跳了下。
下一秒,三个人提着耳朵,听到林钦吟语气颇平地来了句:“我刚刚看到你哥头上飞了只苍蝇,想帮他拍掉,但不小心抓到他耳朵了。”
说到这,她心虚地抬头和季淮泽对视了眼,光是男人那几秒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让她肝颤了下。
话说得都没那么有底气:“你们看,他耳朵都被我抓红了。”
季向蕊:“……”
这么一看,好像是这样没错。
错怪人后的愧疚感攀附在心,季向蕊刚想老实巴交地下一级台阶,就注意到季淮泽望向林钦吟的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下一秒,他勾了勾唇,笑得不甚在意:“都被抓红了,到时可别忘了补偿我。”
林钦吟:“……”
季向蕊和林钦吟回了宿舍,进去时,里面只有苏颖希一个人,纪清和于澜去拿快递还没回来。
一见两人回来,苏颖希赶紧搬了张凳子坐过来,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林钦吟光忙着整理书桌,中途听到苏颖希问季向蕊:“听说你哥是上军校的啊,那是不是平时都见不了面?”
闻言,林钦吟手里收书的动作顿了下,她抿了抿唇,留心听季向蕊的回答。
季向蕊也不想和她多拐弯抹角,只问:“都有对象了,你怎么还对我哥这么好奇?”
苏颖希笑了笑,八卦地回她:“那就换个,今天跟你进来的那个帅哥,也可以了解一下。我一直就想谈个军校生。”
听到这,季向蕊嘴里嚼牛肉干的动作停了下,突然坐直身体,认真又严肃地问:“你觉得今天跟我进来那男的不错?”
苏颖希没多想,直截了当说:“一看就是外冷内热型的,第一直觉应该也很招女生喜欢的。”
“那你对他呢?”季向蕊接着问。
苏颖希愣了愣,只当她想牵线,几秒后还有点害羞:“也可以的。”
就在她以为这桩关系能够有所进展时,季向蕊倏地拿起手机,拨通了最上面那个电话。
嘟声一下接起后,季向蕊哑声用口型提醒苏颖希。
只听她又重复了遍刚刚的话,季向蕊才继续接话:“好家伙,打赌输了吧,你看你多招女生喜欢,赌约一百块,支付宝微信随便你,动作麻利点。”
林钦吟在一旁额角抽了抽:“……”
这缺心眼的。
季向蕊本还想多留,但奈着系里有事,得赶紧出发。
她和林钦吟约了晚饭在附近的二食堂正门口见,林钦吟光顾着找那本日记本,就囫囵地回她说好。
可找来找去,日记本都不在收纳箱里。
一旁的苏颖希可能是察觉到她在找什么,多嘴问了句:“你在找什么呀?”
林钦吟心急地抓着脑袋说:“就一本墨绿色的小软本,你有看见吗?”
苏颖希先是摇头,而后热心地帮她找了通,发现宿舍周边都不见本子的踪迹,就说:“你可能落在家了吧。”
这话一出,林钦吟脸刷的一下木住了。
她心想,完了完了。
那本本子上全是有关季淮泽的内容。
坐立难安了好一会,林钦吟在老院剩下三个人里面择选了下,还是硬着头皮给季淮泽发了条消息:[你到家了吗?]
淮泽哥哥:[嗯,怎么了?]
林钦吟一想到老院会定期打扫,而且自己的房间万一落到另外两个人手里,就彻底完蛋了,反倒是季淮泽不会有心思去翻看。
她颤着手,恨不得一头撞墙上去,一字一字敲得尤为缓慢:[我有东西忘带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
淮泽哥哥:[行,找什么?]
林钦吟措辞:[就一本墨绿色的小软本,长得很像日记本,大概率在我床头的缝里。]
季淮泽这边还没来得及回,那边又来了通消息:[你找到了,一定一定不许看,那是我的秘密!看了就绝交!/很凶的表情。JPG]
季淮泽看得眉心一跳,这小丫头在搞什么,这么严肃。
他没多想,只回了个好,就起身去林钦吟的房间。
果不其然,本子就卡在床头的檐缝里。
季淮泽倒是没偷窥小姑娘隐私的想法。他刚拿回房间,就顺手放到了桌上,打算一会收行李再放进包。
但没一会,谢斯衍就大摇大摆地捧着半个西瓜进了他房间。这人平时就喜欢摸东摸西,这会看到桌上有个不明物体,自然起了好奇。
季淮泽刚还在换鞋,余光一扫发现谢斯衍要碰那本日记本,连忙几步一跑,从他手里把日记本抢过来,抚平压在掌心。
谢斯衍被他这么生猛的操作吓得西瓜果肉愣是卡在了喉嗓,呛得直咳嗽:“你这人,搞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