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会不礼貌吗。
司则仪看她一眼，指尖轻点桌面，示意露尔喝几口花茶，免得噎着。
露尔对他讪讪一笑，捧起杯盏默默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低头抿了小口。
甚至莫名不敢去看杨穗莺的神色。
并且感觉目前的情况有点奇怪……但要说哪里奇怪，露尔又说不上来。
宿逸甫盯着敲完桌子后、又恢复入定状态的司则仪好几眼，挑眉，轻啧一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无微不至的程度……不过说来也是，司则仪平时自己就挺墨迹的，各种小细节都要纠结，必须要做到一丝不苟——现在只是连带着多纠结了一个人而已。
至于外人，并不在司则仪的纠结范围之内，自然也懒得去管。
杨穗莺笑容微僵，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主动且诚恳地表示理解，“……是有什么无法告知的缘由吗，是小女考虑不周，还请司大人不要计较。”
“嗯。”司则仪冷淡地应了声。
“……那，”杨穗莺暗自咬牙，目光略过宿逸甫，落到了露尔身上，再次笑着关切道，“你真的没事吗？”
宿逸甫歪撑着脸，已经完全是看好戏的状态了。
不得不说，这尚书家的嫡女演技还是挺不错的，这么久都没崩状态。可惜司则仪看不上呐，她演得再好也是白搭。
露尔微愣，话题还是绕回自己身上了。
“我真的没事。”
说完，微顿，她想着自己真不是那么脆弱的龙，这个人类未免也太过担心了一点，于是认认真真又不太好意思道，“……其实我会游泳，而且刚刚只是想玩水来着。”
“你之前叫的时候我才刚碰到水，手都没来得及浸下去，所以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用那么紧张。”
原本露尔还觉得这个人借她去接近司则仪有点不太讨龙喜欢呢，现在见她这么关心自己，突然又觉得这个人类可能没那么坏。
……可能，真的是眼睛不好没看清？
毕竟她刚刚也没解释清楚。
而且，就算不是好意，想想那也是为了接近自己的心上人嘛。
露尔现在瞧着杨穗莺努力找话说的样子，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甚至都替她觉得心酸了。
唉，人类追人类真是太麻烦了。
露尔曾经见过大龙们找伴侣，那都是看上了直接扑，扑倒了直接叼回窝，要是被扑的龙不高兴，那就打一架，打完要是还没看对眼，就下次再扑。
一般孜孜不倦地扑个几次，也就可以了——当然，也不是没有扑了几年都没扑成功，反倒被揍得满身是伤的倒霉龙，不过是少数，露尔就干脆不算在内了。
所以露尔从小就琢磨着，以后要是有看上眼的龙了，自己绝对要第一时间扑上去，绝对不能被其他龙给抢走了！
杨穗莺觉得今天可能不是什么好日子，这一下吃的瘪太多了。
她竭力维持优雅的笑容，“那小女便不打扰了，祝三位游玩愉快。”
宿逸甫摆摆手，算给她这个面子，“去吧。”
杨穗莺蹲身行礼。
等人走了，宿逸甫发觉露尔在发呆，“在想什么。”
露尔眨了眨眼，思维还停留在自己以后要扑什么龙上，下意识答道，“……我在想，我好想要一条金灿灿的龙当伴侣呀。”
“越金灿灿的越好，我太喜欢金灿灿了。”
司则仪：……
宿逸甫：……
等等，这姑娘，感情居然也是条龙？
这是在暗示吧？是吧？
宿逸甫不敢置信地看看露尔，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司则仪。
……难道杨穗莺这回还做了件好事，让她产生危机感，迫不及待告白了？
不怪宿逸甫一下就觉得露尔在暗示什么，实在是
整个龙族群体中，就司则仪这条龙是金的。
其他的龙别说是金灿灿了，连偏黄点的都没有。
这不是在暗示，这都快成明示了！
第21章 恨铁不成钢
“路儿呀，”宿逸甫咳了咳，语重心长道，“你这想法是很好的。”
毕竟看上的可是这世间唯一的金龙，这想法能不好么。
露尔回过神，这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过那也是事实，于是点点头，肯定道，“我也这么觉得。”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金灿灿还讨龙喜欢的东西了吗？没有！
露尔还挺高兴宿逸甫这么个人类能这么深刻地理解自己的喜好。
真是个有眼光的人类！
露尔这么想着，目光在桌上环视一圈，伸手把绿豆糕往宿逸甫那边推了推，热情邀请道，“吃这个，这个很好吃！”
有眼光的人类值得分享这么好吃的东西！
宿逸甫动作微顿，一个侧目正好对上抬眼瞥他的司则仪，甚至还来不及思考，手上下意识地就把那盘绿豆糕给推了回去。
盘子在他面前停留不过瞬间。
露尔懵了懵。
宿逸甫打量了一下露尔的表情，心下暗叫冤枉，却是笑盈盈解释道，“……我不是很喜欢吃绿豆，你吃吧。”
虽然让她失望，但惹着司则仪的代价他更承受不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他穿小鞋。
只能辜负这片好意了。
露尔眨眨眼，不疑有他，只是看着被退回来的绿豆糕，却还是可惜道，“我觉得挺好吃的。”
这个人类真是没口福。
这么好吃的糕居然都不喜欢吃。
宿逸甫又多看了露尔两眼，无声叹了口气。
这龙怕不是傻的，刚刚那话暗示得那么明显，这时候难道不应该递给司则仪再加深一下感情和决心么，递给他能顶什么用？
居然还那么认真地计较好不好吃的问题……但凡她把她说的金龙拐到手，这天下什么好吃的没有？！
宿逸甫又瞥了眼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司则仪，又摸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喜欢的龙都当着面给别龙递吃的了，还是刚暗示完之后，您老居然还搁这无动于衷？
虽然宿逸甫没有要跟司则仪抢龙的意思，但这……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司则仪这条单了几万年的可怜龙脱单。
司则仪要是再这么作下去，人姑娘万一就想开，不打算吊死在他这一条龙上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哭去。
于是自以为责任重大的宿逸甫坐直了身子，摆出了自己最和蔼可亲的姿态来，笑眯眯对露尔道，“你说你喜欢金龙……是吧？”
露尔咬着绿豆糕，不明所以地看他，“嗯。”
确实是她说的，没什么毛病。
她也确实喜欢金灿灿的龙，更没什么毛病。
可为什么忽然说到这个话题？
而且，自己刚才说自己是龙，这两个人类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反倒问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真是……匪夷所思。
露尔把绿豆糕咽下，还记着司则仪之前的提醒，又喝了几口花茶，边喝边疑惑。
……唔，难道东方人类对龙的接受度都高成这样了？
宿逸甫一乐，却竭力维持住自己稳重的模样，慢条斯理地伸手指了指身边柱上雕着的九爪金龙，清咳，“是这种金灿灿的龙，没错吧？”
说着，他还特地冲司则仪挑了挑眼尾。
司则仪微微蹙眉，沉默地侧眸看向露尔，等她的答案。
其实在他的想法里……这条小龙不应当对他产生什么情感。
毕竟站在露尔的角度，他们应当只见过两次。
一次她撞了他，一次他帮她处理了火。
……司则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不对
仅仅这两次，露尔居然就抱着小包袱天天通过空间裂缝往草原跑，那几日几乎一等就是等一整天，甚至特意去学了东方文字。
似乎是有些解释不通。
至于那张绢帕，则还留在司则仪书房的杂物柜里。就是因为上头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的字迹，让他看到了真挚的诚意。所以哪怕并未放在心上，也好歹收了起来。
“对，就是这种金灿灿……”露尔顺着宿逸甫的手看向那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倏地一愣。
她本来是想说，是这种金灿灿，但不一定是这种龙……可、这条龙，为什么这么眼熟？
不就是她之前在草原上见过的那条吗。
露尔视线定在了木柱上的那用金粉辅助调绘成的龙像上，葡萄眼睁大。
看看这金灿灿的身躯，这歪七扭八的金龙角角，这飘逸的金尾巴！再看看这双除了金灿灿会发光之外，一点感情都没有的眼睛
简直跟那条龙一模一样！
宿逸甫观察着露尔震惊且呆滞的神色，暗自摇头，觉得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龙绝对是暗恋、哦不，明恋司则仪没跑了。
唉，陷得深呐。
“只是因为金灿灿？”司则仪开口了。
他确定露尔没把自己跟金龙联系到一起，因此某些事情也就直接问。
露尔下意识点头，等回过神来，又连忙摇头。
她是喜欢金灿灿，可……这条东方龙，之前就看着凶，现在连假的也凶，她还是不要扑它了。
然而这行为落在宿逸甫眼里，却是露尔承认折服于司则仪的外表，却更忠于他的内在。
他看向司则仪，想着这回总该要回应些什么了吧，不然都对不起人家这死心塌地。
“不是？那是什么。”
然而司则仪只注重答案，也没宿逸甫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全程淡然沉定，像是在普普通通地在探讨今天天气怎么样。
露尔茫茫然跟他对视。
……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啊。
额，她现在再说她不喜欢金龙还来不来得及。
而且明明这两个人类也不是龙，干嘛对她喜欢什么龙那么关注。
宿逸甫服了司则仪，活该他单身几万年。
他想了想，觉得司则仪这冰块可能需要刺激，有刺激了就有危机感，有危机感就什么都好办了。
于是宿逸甫默默调整坐姿，又撩了撩额间碎发，这才对露尔一笑，低声问，“那，冒昧地问一下——你……觉得我怎么样？”
露尔：？？？
她圆眸眨了眨，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却还是诚恳道，“你应该挺好的，但是没有他好。”
“他”，自然指的司则仪。
毕竟司则仪给了露尔地方住，又给饭吃，还给金铃铛玩，甚至让她把宝石都自己留着
露尔可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呢，那绝对是没有比他更好的人类了！
她可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龙！
司则仪收回视线，思索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
宿逸甫：……行吧。
他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粘不起来的那种。
第22章 我太灵活了
毕竟是游湖，虽然中间多了那么点小插曲，该有的娱乐项目却还是有的。
宿逸甫难得当一回人类帝王，该享受的样样不少，从未缺过排场。
湖心之上筑起高台，轻罗幔帐层叠，隐约透出高台内舞女的曼妙身姿。
扭腰，甩袖，赤足踩着鼓点旋转轻跃，伴着铃铛脆响。
露尔坐在司则仪边上，睁着双圆眸，看呆了。
……为什么那些人类可以这么灵活？
这么扭，还这么跳，难道都不会摔的吗？
露尔有些羡慕。要是自己也可以这么扭还不会摔跤就好了。
至于铃铛……人家的铃铛是系着跳舞的，露尔却只会兴冲冲变回龙形，然后四只爪子抓着金铃铛，边蹬边扒拉，连带着满床乱滚。
额，反正她也不喜欢跳舞……露尔这么安慰自己。
乐声中，宿逸甫怡然自得地饮酒赏舞，还不忘邀请司则仪，“司大人来一杯不？这是新上贡的，口感还不错。快乐总要分享才会更快乐。”
司则仪瞥他一眼，甚至懒得应声。
“快乐？”露尔却扭过脑袋，目光落在宿逸甫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上，好奇道，“这个……喝了会快乐？”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宿逸甫刚觉得没意思，却见露尔捧场，顿时起了兴致，弯眼笑眯眯地解答，“是啊，入口柔滑，入喉清顺，回味甘甜，想试试吗？”
露尔没忍住好奇心，“那、那我就喝一点点。”
司则仪闻言蹙了蹙眉，看了露尔一眼，却是没开口阻拦。
宿逸甫亲手倒了杯酒递过去。
露尔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低头抿了一小口——之所以是一小口，还是之前苦涩的清茶给她留下的阴影。
“……真的诶，”露尔想了想，肯定道，“比花茶好喝。”
花茶还带着点酸涩，这个叫“酒”的东西却完完全全是她喜欢的味道。
其实西方大陆也有酒，但大龙们从来不让她喝，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喝酒。
露尔觉得宿逸甫说得没错，喝着确实挺快乐的。
宿逸甫十分大度地直接把自己面前的两壶酒分了露尔一壶，“喜欢就喝，喝完我再让他们送来。”
难得有个这么真心实意给自己面子的龙，别说一壶酒了，两壶都要他都给！
宿逸甫又看向司则仪，“你真不尝尝？”
如果司则仪想要，他就勉为其难地把剩下那壶给他，毕竟好歹也是几万年的关系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