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玉一路小跑,公子和少夫人和离了,难怪公子这几天回不了老宅,他肯定在处理和少夫人有关的事情。公子也真是的,这件事有什么好瞒着的,直接回别院告诉纭夫人不就得了?瞧瞧这两天纭夫人那张脸就没露出过笑。
巧玉这心里也有了些埋怨,觉得这贺章之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她抄着近路跑回别院,喘着气的往陆纭纭的院子里赶,结果还没跑几步,郭伯就叫住了她。
“巧玉,你这丫头去哪里了?我都没找见你人影,纭夫人不在别院了,刚刚...刚刚老爷的人接走了纭夫人。”郭伯语气有些急躁,他刚刚已经派人给公子传达了信,也不知道这次老爷把纭夫人带回老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巧玉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变得煞白煞白,她是贺府的家生子,对贺府的规矩当然清楚,她一个猜测突然冒了出来,该不会老爷以为公子和少夫人和离是为了纭夫人把!?
这可乱了套啊,纭夫人可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这公子和少夫人的事她压根就不晓得啊!
“郭伯,盼姿跟着去了吗?”
“去了去了,一起去的!”
巧玉松了口气,“那还好。”最起码有个人顾着纭夫人。
她作势就要往外面走,郭伯拍了下大腿,说道:“你坐马车我送你回老宅,不比你双腿跑着快啊?”
半个时辰前,在竹林看书的陆纭纭见到了神情不自然的郭伯,陆纭纭把手中的书收了起来,她蹙着眉头问道:“郭伯,你这是怎么了?”
郭伯不安地说道:“纭夫人刚才府外来人,是贺老爷派来的人。”
陆纭纭眼神泛起了波澜,她之前有问过巧玉贺府老宅的情况,所以她知道贺延松,只是她很奇怪贺延松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不过她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那条家规?所以他找自己来是准备上演一场“让我离开他儿子”的戏吗。
陆纭纭现在还有心情在作乐,显然没有因为贺延松的举动而感到害怕,她还真没有一丁点的不安,顶多就是好奇他的目的。
今天是贺章之没有回别院的第二天,陆纭纭心里头的不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抚平,她不是一个会钻牛角尖的人,随遇而安这个词早在末世的时候,她就背的滚瓜烂熟。
她那不起眼的不甘心,只是每个人都有的占有欲作祟,哪怕七月突然缠上了另外的人,她都会不开心,更何况还是个大活人贺章之?
陆纭纭眉眼之间的淡然令她气质高雅,她捋了捋自己的发丝,笑问着盼姿道:“我这模样还算拿得出手吧?”
她巧笑倩兮,眼神清若小溪,明若琉璃,好似一眼就能将人温柔溺毙其中。陆纭纭身条儿有致,样貌出色,肌肤胜雪,顶顶一绝色美人儿。
盼姿听出她的笑意,道:“纭夫人这样极美。”
陆纭纭心中不虚,气势拿捏得稳稳,她见今日阳光明媚,怕会晒了这身好肤色,便矫情地拿了一把伞,不缓不急地从竹中石板路上走着。
她一袭青色,玉簪螺髻,她的出现就好似一阵清凉舒适的风,吹的人心头犯酥。
“陆姑娘,老奴是贺府管家,得了主子的命令,请陆姑娘去老宅一趟。”
管家态度友善,笑眯眯的说着话,比陆纭纭想象中的亲和不少。
陆姑娘?果然还是外室身份难拿的出手。
陆纭纭收起油纸伞,揽在怀中,她那双眸子,看人情绪总是淡淡,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澈。
“劳驾。”
“陆姑娘客气。”管家让路,陆纭纭在盼姿的伺候下坐上了马车,陆纭纭掀开车帘子,对郭伯道:“回去吧。”
管家一声扬鞭,马蹄声声,马车朝着一个陆纭纭从来没有去过的方向前驶。
盼姿比不得巧玉的嘴巴,所以只能嘴笨的安慰几句。
陆纭纭掩唇轻笑,点了点她的眉心,道:“安心,没事的。”
马车很稳当,速度也不慢,陆纭纭很快就到了老宅,她看了眼府门口,颇有意外地挑了挑唇,没想到竟然让自己走正门。
“陆姑娘,请随老奴往这边来。”
陆纭纭跟着管家,她的仪态很好,裙摆像是荡出的花旋儿,飘着落着似花瓣,府中下人虽然没有直接抬眼紧盯着陆纭纭,但垂着脑袋的同时,耳朵可没闲着。
管家是知道陆纭纭的存在,当听到贺延松的吩咐时,他忍不住看了看贺延松,只见他双眸锐利深邃,似是看出了管家的不安。
贺延松笑骂句:“这小子可真会收买人心。”
管家不敢再与贺延松对视,迅速令了他的吩咐就去了贺章之的别院。
管家带着陆纭纭没有走多远,他抬了抬手,向陆纭纭道:“陆姑娘,请。”
陆纭纭抿了抿唇,目光扫了下盼姿,便心情平和地推门而入。
只见贺延松正在埋头写着什么,他听到了陆纭纭的脚步声,将手中的毛笔扔进了笔洗里,发出了一道“扑通”水声。
贺延松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态度算不上冷淡,道:“随意坐着吧。”
陆纭纭摸不准这贺延松到底在想什么,她静静地望着贺延松,也不主动说话,她已经是被动的那一方,若是主动说话,怕是更落了下风。
贺延松身职大理寺卿,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像陆纭纭这种入世不深的小姑娘对他而言,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小心思。
仅凭第一眼印象,是个不错的。
没有小家子气,沉稳淡然,眼神也不含太多杂念,但不能因为这些,就断论她是一个好性子的人。
不过贺延松看见陆纭纭时,心里便下意识和苏绮对比起来,他当年并不是很赞同这门亲事,苏绮被娇惯的太重,说白了是心思简单,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没有主见,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这种人往往最掌控,所以贺延松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还是欠考虑了。
“陆姑娘,我今日请你来,是想和你谈一谈你与九如的事。”
陆纭纭知道终于切入正题了,“贺大人的意思,民女晓得。”
贺延松双手放在桌上,没有给陆纭纭施加太大的压力,他昨日就让人查了一下九如和陆纭纭的事,由于陆纭纭是洛州人士,他的人查到的也只是陆纭纭到靖州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陆纭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常在别院,而九如则是每日都会去别院。经查证,陆纭纭这段时日一直在服药,且是补气血修养的方子,可见那次受了不小的伤。
贺延松在了解陆纭纭的情况后,对她的成见并不深,虽然九如不像话的违背了家族规矩,但这事和陆纭纭无关,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儿子犯了色心导致。
况且,贺延松还查到了一件事,正是有这件事为前提,他对陆纭纭的存在更没有异议。前日对贺章之的家罚是他应受的,贺延松还觉得抽他抽轻了,自以为办了几件大事就是个人物了,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贺延松想到此,叹了叹息,道:“我想陆姑娘是误会了,我今日找你来没有恶意。”
“那...贺大人是何意?”陆纭纭露出笑容,问道。
贺延松道:“九如和离的事,陆姑娘知晓吗。”
陆纭纭瞠目而视,这是什么神奇走向,贺章之竟然和苏绮和离了?这不应该啊,原本剧情是苏绮几年后病逝,贺章之再未娶妻啊。那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和离的?
陆纭纭还没脸大到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贺章之对她是好,但还没好到可以为了她而舍掉正妻,再者,贺章之也并不像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
难道,和那件事有关系?陆纭纭脑中灵光一闪。
她大胆地做了一个假设,其实贺章之早就知道了苏绮与宋衍庭的事情,所以他让苏绮默默死在了后院里,对外宣称患了重病,立了一波好人设,而他一直和宋衍庭的对立关系,也是因为苏绮。
这么一来,好像说得通啊,而且还跟书中的剧情对照上了。
陆纭纭眸子一动,装着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喃喃道:“这...从没有听公子提起这事啊。”
贺延松正想与她说下去,就听见门外有贺章之的声音。
“让开,谁敢拦我!”
他眼中掠过精光,抬手将桌上的一叠纸放进了抽屉,贺延松起了身,走过去打开了门,他冷笑着说道:“发威发到我这里来了?”
贺章之瞥见贺延松身后的人,抿了抿唇,他语气生硬,不难听出他压着火气,“爹,你不应该这么做的。”
“你给我进来。”
门再次拦住了外面的阳光,投下道道阴影。
陆纭纭站了起来,隔着贺延松遥遥望着他。
让陆纭纭意外的是,贺章之好像脸白了些,走动间也不太自然,她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咬了咬唇瓣。
贺章之该不会挨打了吧?
贺延松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我这没有能让你趴着的地方,就站着吧。”
“爹,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纭纭带到老宅?”贺章之眼神安抚着她,随后质问着贺延松。
贺延松嘲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那日与苏绮和离,你连半句挽留都没有,这其中若是没有这个女子的原因,我是一点也不信!没想到我贺延松亲手教导出来的儿子,竟会是个宠妾灭妻之人!你是真不怕被人参一本啊。”
贺延松振振有词,态度发生了大转变,他看着贺章之的眼神很是失望。
“我还是那句话,妻可以再娶,但外室绝对不能收。”
“想收可以,除非这女子死了,要不然绝对进不了贺家的门。”
贺延松的眉眼与贺章之的有四分相似,但他多了岁月的痕迹,又因常年在大理寺,气质偏冷,这番冷血的话让贺延松不像是个文官,倒像是个武官。
贺章之紧锁眉头,他朝陆纭纭走了过去,将她护在身前,语气变得急促,解释道:“爹,收下陆纭纭为外室,是我的一己私欲,为何偏偏要让她承担这个后果?”
贺延松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般,指着陆纭纭,眼神瞄着贺章之,问道:“就凭她蛊惑了你,让你宠妾灭妻,毁了你的前途。”
贺章之垂下肩膀,长叹一口气,看着一直默默不言语只站在自己身后的陆纭纭,因为自己的好面子就让她承担本不该承担的骂名,何必呢?
贺章之摸了摸她的长发,嘴角含着无奈地笑容,摇头道:“爹,这和陆纭纭没关系,就算没有她,我也会和苏绮和离。原因就是苏绮背着我偷偷和宋衍庭私会,被我发现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妻子,所以从那以后我便经常去别院住。”
这番话并没有贺章之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真正论起来,在苏绮红杏出墙的这件事情上,他是一个受害者。贺章之有权利选择不对外公开这件事,因为担心面子会受损,这也是他一直的顾虑。没有哪个男子会心平气和的告诉别人他被妻子戴了绿帽,而且还是他亲眼所见,所以贺章之从没有想过,会与苏绮和离后的短暂时间内就告诉家里人。
但是他在面对贺延松的咄咄逼人时,贺章之并不想让无辜的陆纭纭背了这个罪,一直压在他心头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他讲了出来。
在他身旁的陆纭纭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活像黑色宝石,贺章之忍不住拽了拽她的头发,撇过脸不去看她,面对着陆纭纭说这件事,真的太过羞耻,有失他在陆纭纭心中的形象。
贺章之犯着别扭,殊不知,在陆纭纭她意识到自己穿书之后,就已经知道他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绿的都可以养羊了。
陆纭纭在听到他的话时,心里头升起了小小的窃喜,这么一来,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二人已经很久没有住在同一间房了?
贺延松瞧着贺章之闷闷不乐的样子,一声嗤笑,戳穿了他的虚伪,说道:“你觉得很没面子?失了男子的尊严?”
贺章之颔首,“是。”
贺延松点出他心中的迷惘,笃定道:“错做事的人是你吗?不,不是你,所以你为何要因为这件错事觉得没面子?其次,男子的尊严从来都不是靠别人给,而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贺章之怔然,目光对上贺延松的眼睛,沉默片刻,忽而一笑,道:“是我狭隘了。”
贺延松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富有正气,他眸子温和,对贺章之露出笑容,他坐回了太师椅上,说道:“你认为你瞒着这件事,我就查不出来了吗?我身职何位,九如已经不记得了?”
“爹...”贺章之炸了毛,合着刚刚爹的那些话完全都是在激将自己啊!
贺章之的沉稳老成放在贺延松的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贺延松在年龄上的沉淀,是现在的贺章之无法追赶上的距离。
这是陆纭纭现在唯一的想法,她看了看贺章之,微微一笑,然后借着角度的问题,她拍了拍贺章之的手背。
陆纭纭以为贺延松瞧不见她的小动作,实则贺延松尽收眼底。
贺章之眼神里的憋屈稍稍褪去,反手抓住陆纭纭的手,用了用力气,好似在撒着闷气,毕竟他自认为自己在陆纭纭面前丢了大面子。
陆纭纭掐了掐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凶了点,赶忙勾了勾他的小指。
贺章之嘴角不由得上扬,溢出笑来。
贺延松不动声色地仔细着,说道:“你和苏绮和离的事情,宋衍庭肯定收到了风声。九如,我现在再教你一招,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贺章之猜到了他这句话的含义,道:“爹的顾虑我已经想到了,手下的人已经在布置,如果宋衍庭敢动手,那我也不会放过他。”
贺延松眯了眯俊逸的眸子,笑得儒雅随和,“你啊,还是个年轻人,太嫩了些。”
“这事你暂且观望,看看我是如何动手的。”
贺章之与陆纭纭对视一眼,皆是疑惑神色,贺延松对他们两个人摆摆手,让他们别站在他这里傻愣着。
“去把你和苏绮之间的事告诉你娘他们。”
贺章之叹了叹气,“晓得了。”
贺延松打开抽屉,拿出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走到陆纭纭面前,交给了她,道:“安心在贺府住下吧,但你的身份不能是九如的外室,他刚和离,妻子才走,你便住了进来,很容易给人留下话柄,而且苏钰和宋衍庭也知道你的存在,九如在太子身边如履薄冰,不能走错一步,先容我想想,看看给你安排个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