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婳拍拍脸,哼声道,“你这般轻待我,你没把我当你夫人。”
她一手挥开人,侧着身子跟他置气。
裴焕皱一边眉看她。
沈初媜随他看,提了下摆自顾进府里。
裴焕便跟她身后,看她走走停停,他也走走停停,两人磨磨蹭蹭直进了院子,沈初婳忽的踮起脚往屋里跑去。
裴焕两指压着太阳穴按,好半天唉了声抬腿进屋里,果见沈初婳背着他倚在贵妃榻上,拿帕子抹着脸也不知真哭还是假哭。
裴焕坐过去环她肩起来,她立刻握着手直往他身上捶,抱怨着他道,“你一点也没德行,我嫁给你就是被你糟践的,叫我在外面抬不起头,你跟个大爷似的,你就没体谅过我!”
裴焕黑脸道,“那我以后把你供在香案上当菩萨拜?”
沈初婳堵住声,她眼泪打转眨过就落,偏气又不知怎么反驳他。
裴焕扯掉她的帕子盖她脸上擦,擦完跟她眼对眼互瞪。
沈初婳瞪的眼睛疼,用脚踩他道,“你的那些弟兄个个儿手脚不干净,你跟他们混一起,你也不学好,你有那空闲就不能多在府里念念书,他们躺窑子里长出来的,你要也和他们一般,我就跟你和离。”
裴焕眉毛倒竖,阴寒声道,“这还没回门呢,连和离都想好了,索性你这夫人也别当了,再回去做外室,我快活你也自在。”
“……你怎么能这样?你耍着我玩儿,原都是你说了算,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消遣儿,不当就不当,我现在就要跟你和离,我明儿就找男人重新嫁了。”
沈初婳推他手往榻下爬,这回真伤心哭了,眼泪糊了一脸视线都挡住还要跑。
裴焕脸拉的老长,一抄手把人勾怀里钳她下颚道,“我答应你了吗?在我面前提男人,腿儿是不是不想要了?”
沈初婳眼睫上湿着水雾,软乎乎的跟他哭,“你对我不体贴,只图自己享乐,还老呵斥我,我不要跟你过了……”
裴焕单手就把她脸全覆住,她的哭便成了抽噎,一下下的。
也不挣,估计是哭没劲了,裴焕便撤开手,兜着她靠怀里缓缓给她顺背,他哄着道,“我是半道富贵,你们的一些体统我都不清楚,我并不是拿你玩儿,我只是见着你便想亲近,我没读过多少书,也没学过礼仪,比不得那些世家公子温柔识趣,但我怕你哭,你哭了我想疼又不会,只能抱着你,我不会说好听的话叫你开心,你怨怪我是应该的。”
他稍微顿一下,发觉她偎在他的脖颈处,依赖的蹭着,他便笑一下,托她脸微微碰了碰,“还气我吗?”
沈初媜赌气般道,“你以后不能那样了。”
裴焕点一下头,转而道,“那屋里可以吗?”
沈初媜缩着肩垂眸不答。
裴焕矮下头,凑她脸前又问,“现在可以吗?”
沈初媜的睫毛颤个不停。
裴焕眸色深邃,托抱起她进了里间。
五月初时,钟沐妤从江南回来了,那批秀女入邺都就被汪泽接管了,钟沐妤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女卫的都统,这都是堂面上默许的,不过是走走过场。
但钟沐妤从江南不止带回秀女,她还把心丢在了江南,她瞧上了金陵的应天府尹宋辞青,踩着萧祁谨给她赐婚,萧祁谨嫌她一会儿一个主意,这事愣是没同意,只叫她安生些,别来祸害他的贤臣。
钟沐妤软磨硬泡都没让他松口,她寻思了一回,便想到个人能帮到她。
钟沐妤进裴府时,裴焕坐在院里习字,沈初婳窝在他身旁手里捏着小鱼干逗猫儿玩,那猫伸着小爪子抢了两下,没抢到就跟她叫唤。
沈初婳松了小鱼干看它吃的咕噜噜响,她便抚了抚猫脑袋,心里遗憾,要是前世那只就好了。
“裴焕,你真把她娶回来了,”钟沐妤抬腿坐到他们对面,惊奇道。
沈初婳揪着裴焕袖子,警惕又怯懦的注视她。
他们都成婚了,这女人还不罢手。
裴焕写完一张纸停笔,一手拢着沈初婳的腰让她放松,他掀眼望着钟沐妤道,“你来就为说这句话?”
钟沐妤掏出腰间的牙牌丢桌上,炫耀道,“咱以后一条道的。”
沈初婳瞄到那牙牌上的字——都统,她不了解都统是个什么职务,但钟沐妤说和裴焕一条道,就意味着两人有共处的机会,沈初婳当即紧张,整个人都紧绷成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箭,她现在是裴焕夫人了,钟沐妤再敢跟她抢裴焕她有底气跟她吵。
裴焕察觉出她的变化,微一抿笑道,“道归道,旁的别想。”
钟沐妤伸指头朝他点点,切笑道,“你帮我个忙,以后我都不缠着你。”
裴焕提笔沾墨,缓声道,“先说事。”
钟沐妤这一瞬突的别扭起来,她抱着手连搓好几下,忸怩的沈初婳看着都毛骨悚然,不自觉就把裴焕抓紧了。
好在她终于稳定了情绪,朗声道,“我近来找着相配的人来成婚,但陛下不允,你在陛下面前能说得上话,你替我跟他说说。”
沈初婳呆住,这又找的哪家倒霉郎,被她盯上了。
裴焕淡问道,“谁家的?”
钟沐妤扬眉笑起,“金陵现在的府尹宋辞青。”
话落,裴焕执笔的手顿住,沈初婳也傻了,这可真是孽缘,连宋辞青都给她卯上了。
裴焕放下笔,温笑道,“金陵离邺都甚远,陛下不答应是正常的,他才把女卫交到你手里,你这时却想嫁人,嫁的还那么远,陛下岂会随你?”
钟沐妤将手一摊,“这有什么难的,直接把宋辞青调邺都来就是,金陵再指派个人过去。”
裴焕呵声,“派谁?”
钟沐妤抱胳膊道,“朝中老臣无数,宋辞青一个状元郎被远调金陵本就不对,陛下当时无人可用,现在难道还无人可用吗?宋辞青原本应该留在邺都,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他文采斐然,又是平民出身,陛下正该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不是的,”沈初媜插嘴道。
钟沐妤挑眉看她,“不是什么?”
沈初婳看了看裴焕,他也盯着她,她绞着手道,“我父亲曾说过,进士不能即刻入朝为官,必须呆在翰林院内学习朝务,纵然是状元也不能打破这个规矩,宋大人才中状元一个月不到就被陛下委派去协管金陵,可见陛下对他很器重。”
钟沐妤勾了勾嘴角,“你倒比我懂朝政。”
沈初媜低下头挨着裴焕不睬她。
裴焕重拿起笔接着写字,慢慢道,“我夫人说的没错,陛下确实在培养宋大人,他在金陵才呆了三个月不到,你就让陛下换人,你不是向来顾全大局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拎不清?你要是想毁了宋辞青,你就叫陛下将他调回来,我敢保证,他回来就会被陛下重新丢进翰林院。”
钟沐妤噤住声。
裴焕写满一排字,探头吹干墨道,“他是入地方历练,假以时日陛下一定会重新将他调回邺都,但不是现在,你若真有心,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跟陛下提一提,只你要等,这个档口陛下决计不会让他回来的。”
钟沐妤无趣的撇撇嘴,“你提呗。”
裴焕耸眉。
沈初婳却有些不想叫他去说,宋辞青那般温润和善的人,配一个打打杀杀的女人简直暴殄天物,他的夫人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该是个小家碧玉,哪能是一个舞刀弄枪的女人?没得以后两人起冲突,一言不合宋辞青就可能被她给砍死,那场面想想都血腥。
钟沐妤敲敲桌子,让两人都看向自己,她先瞅过沈初婳,恣笑道,“先前你跟我说,让我替你打听你哥哥。”
沈初媜慌忙道,“你打听到了吗?”
钟沐妤翘起腿来自在抖动,卖关子道,“也不知算不算打听到。”
沈初媜催她道,“你快说。”
钟沐妤撇嘴笑,眼直看着裴焕道,“让陛下给我和宋辞青赐婚的事你能办成吗?”
沈初婳原先还同情宋辞青,现在全不作数,她拉着裴焕手道,“你答应她。”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张标题忘了换,明天换吧,昨天开始婳婳就是夫人了!感谢在2020-12-0918:20:05~2020-12-0923:2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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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是夫人(4)
裴焕古怪的瞅着沈初媜道,“你想好了。”
沈初婳当然想好了,宋辞青不过和她有几面之缘,哪有知道沈湛明的老底重要?她点头道,“钟小姐性子直爽,长得也秀丽端庄,和宋大人甚是登对,你就成全他们吧。”
裴焕略微迟疑道,“这事难道不问问宋大人?”
他远在金陵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沈初婳卖给钟沐妤,回头要是说破了,难免会记恨她。
钟沐妤一手搭在石桌旁,阴不阴阳不阳的睨着裴焕道,“问他什么?我在金陵时,他对我温和热情,常和我促膝相谈,从前朝政史谈到今朝风月,这不是喜欢我是什么?我不过是叫陛下顺便赐个婚,你们推三阻四,还不如她干脆利落,敢情我配不上他宋辞青?”
沈初婳抱着手在心里腹议,以宋辞青的性格,随便跟女人都能聊到一块,他满腹经纶待人温润有礼,相貌也生的好,这种男人嘴甜心花,说不定只在口头上和钟沐妤调调情,其实并没想和她长久,结果他遇上的是个母夜叉,这回算栽钟沐妤手里了,也是他自己活该,招蜂引蝶还不看清人,对面一个大马蜂也敢招惹。
裴焕将笔放进笔架上,从地上捞起白猫挠了猫脑袋一把,那只猫就不乐意的给他一爪子,旋即跳进沈初婳的怀里,他闲适道,“我不能担保一定能成,我只能尽力。”
钟沐妤怕拍两下手,疏松着眉道,“事成了算我欠你人情,往后但有嘱咐,我定竭尽全力替你做成。”
沈初婳急沈湛明的事,先道,“沈湛明查到什么了?”
钟沐妤抹平袖子上的褶皱道,“你这哥哥藏得深啊。”
裴焕盖住墨砚,面上神色凝重。
沈初媜正襟危坐地等着她往下说。
钟沐妤道,“苏州府有一家通明钱庄,就靠近清河一带,往来商人名贵都爱往那里边儿存钱,可巧,我打那儿接秀女时,见到了一个人。”
沈初媜呐呐道,“见到谁了”
“别卖关子,”裴焕道。
钟沐妤看他一眼转向沈初婳,扯一边嘴角笑的好奇,“我从邺都出发之前,特意把你家的事打听了一遍,你父亲以前很看好你哥哥,我见过你哥哥也见过你父亲,他们两个人长得不太像,但通身气派相似,所以你哥哥应该是你父亲的骨肉,没错吧?”
沈初婳被她问的怔住,沈湛明在她之前出生,沈家上下待他犹如嫡少爷,便是她母亲也曾一度想过将他过继到膝下,他由沈长鸣一手看大,他的许多习性和沈长鸣如出一辙,即便两人不相像,也没人怀疑过沈湛明的血统。
钟沐妤猜她答不上来,便道,“那家通明钱庄的老板名叫柳湘竹,和你父亲差不多大,生了张女人脸,倒和你哥哥有六七分像,据说有妻有妾,但奇怪的是,他没子嗣。”
沈初婳两眼瞪大,乍舌道,“世间容貌相像的人不是没有……”
更何况远在苏州府,王姨娘就算爬墙也没能耐爬到苏州府去,这个她不太确信。
她捶手道,“如果能抓到王姨娘,定能把事情弄清楚。”
现如今沈湛明得萧祁谨庇佑,又从沈家分了出去自立门户,但她父亲还跟他有来往,她母亲成日犯愁,沈湛明晋升的快,明眼人都看出他未来有大作为,她父亲怎么也不肯舍掉这个儿子,假以时日等沈湛明成了气候,沈长鸣指不定自己就把沈家送给他,沈长鸣要的是一个能光耀门楣的儿子,她弟弟根本争不过沈湛明。
假使沈湛明真不是沈家人,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她不必再怕沈湛明窃取沈家,她父亲再能忍也不会忍这个。
裴焕顿目道,“王姨娘在邺都不能呆,这里的人认得她,只要她敢露面,你母亲那头便不会放过她,沈湛明再面面俱到也没法一直守着她,只有把她送走,送到连你我都想不到的地方,她才安全。”
那就不好抓了。
沈初婳丧气的垂下脸,心有不甘却又想不出头绪。
钟沐妤站起来,探手把裴焕写的字拿起来看,极不给面子道,“丑的别致。”
裴焕抢回纸张,冷淡道,“事情也说完了,钟小姐目前是有职务的人,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钟沐妤咂嘴,当真挪步沿着青石板走,嘴里还浅笑道,“柳湘竹相当风流,四月份新添了一房妾室,听街坊邻居说,这个小妾不年轻。”
她一脚踏到枯枝上,便听见咯吱声,她的身影也消失在院子里。
沈初婳纠结的跟裴焕道,“她这般说,那王姨娘会不会已经入了柳湘竹的后宅?”
“我让人去查,”裴焕赶她腿上的猫走,牵她起身回屋。
这会子天热了,屋内什么火盆暖被都换走,只备了轻薄毯子并着棉席。
屋外昏黄的光线落进来,照的房里明暗交叠,配着香炉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竟生出一种晦涩难言的气氛,在这样的屋子里,总有美人卧榻,饿狼环伺其身。
沈初婳被他紧搂着腰,纤手也遭他箍在掌中,她将脸偏低,涩声道,“你进宫去。”
裴焕低头沿着她的脸边细密啄碰,她便闭住两只眸侧仰脸,任他贪婪的侵夺,云鬓松落,她被迫摔进榻里,她的手慌乱找寻着遮掩物,却叫裴焕捉住控在肩头,屋内香气弥漫,阻隔了这场攻占。
里间彻底漆黑,沈初婳躺在他的手臂间疲惫的和他接吻,她完全是被带着,眼都睁不开,眼尾隐现润湿,在他抚慰中张着唇无意识的说了句话。
裴焕没听清,近耳靠过来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