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婳睁一点缝,无神道,“……你要进宫里。”
裴焕嗯着,支一手俯视她道,“太晚了。”
沈初媜倦怠的把眼闭回去。
裴焕摸了摸她的脸庞,笑一下道,“你想我走吗?”
沈初媜摇摇头。
裴焕便躺倒和她依靠,正待想再温存,屋门被人哐哐打响,楼骁扯着嗓子在外面道,“大人!大人!”
裴焕一头恼,翻身下去随意拽件袍子穿上,回身看时,沈初婳拉着毯子坐起来,她侧对着他,长长的头发掩住她的神色,只听她道,“你不准去喝酒。”
嗓音哑哑掺着软。
裴焕脚走不动了,发直的望着她。
沈初婳听不见他回话,气愤扭过脸却见他呆看着自己,她忽地就羞涩,嗫嚅道,“……他叫你你就走。”
屋外还在叫,“大人快出来!卑职有要事找您啊!”
裴焕醒过神,柔声道,“他喊得这么急,恐是出了大事。”
沈初婳抱着毯子泣泪,“他能有什么大事?左不过是那些勾当,他叫你你倒听话,我叫你你怎么就跟耳旁风一般,敢情我还不如他吗?”
裴焕扶额走到榻前,握她肩膀道,“他找我这么急,总不会是玩儿。”
沈初婳撇他手,怒道,“你们俩儿都不是好人,窜一块能琢磨什么东西,不是女人就是酒,我何时见你们正形过,你今儿要跟他去了,这屋你别回了,往后你给我睡院子里,门都不用进了。”
裴焕蹙眉看着她,“又不像话。”
沈初媜抿着嘴不睬他。
屋门骤然传来咣咣声,楼骁用脚踹门了,他急得嗓子都喊破了,“哎呦!您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卑职真等不及了,您快出来啊!”
这人是疯了,沈初婳揪着手往裴焕脸上招呼,“他要是进来,我就不活了!”
裴焕也火气往上蹿,慌忙拿衣裳往她身上穿,他套了两件,那边门都被踹的咯吱咯吱响,可能随时会被楼骁给踹坏,他匆忙冲出去,将门打开,对着楼骁的腿猛的踢过去。
楼骁机灵的蹦到一边,瞧他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也怵的抱拳给他做拜,“真有事,卑职不是故意打搅您的。”
裴焕凶声道,“说!”
楼骁便一扫怵态,亢奋的大笑道,“大人!汪泽这孙子这回栽啦!”
这句话让裴焕成功转怒为喜,他淡淡笑道,“怎么栽了?”
楼骁走近他道,“卑职才从醉春楼出来,路过衡渊巷时见汪泽鬼鬼祟祟带着个姑娘进了个宅子,卑职原以为是他养的外室,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钻他院子去的,没成想那宅子里竟养了两个女人,那脸生的跟花骨朵儿似的。”
他说到这回味般的舔了舔唇,但见裴焕沉脸,他不敢磨蹭,接而道,“那两个女人都才十五六岁,一个叫蒋卿鸢,另一个叫封雪琥。”
裴焕目色微定,这两个名字有点熟,像是在哪儿听过。
楼骁嘿嘿两声,挤眉弄眼道,“大人是不是也觉得熟?”
裴焕不耐烦道,“你要再墨迹,我叫人把你轰出府。”
楼骁摸两把自己的后脑勺,从袖里拿出先时选秀用的名册,道,“大人,她们是秀女,被汪泽扣下来自己玩儿了。”
裴焕一挑眉,接名册翻看,那两个名字赫然印在名册上,他将名册缓缓盖上,冲楼骁笑道,“带人过来了吗?”
“带了!弟兄们都在门口等着,只看大人您……”楼骁斜眼往屋里瞟,正见沈初婳立在里间隔门处,她面上覆着桃红色,犹如春睡海棠,那眼渐垂神色也冷。
裴焕注意到他偷看,冷盯他道,“不想要眼睛了?”
楼骁赶紧往脸上装样子般的打了打,道,“嫂子走出来了,卑职一时没注意就……”
裴焕扭头见沈初婳真走了出来,眼眸放柔道,“怎出来了?”
沈初婳轻眨眼看着楼骁,“汪公公是带着一个姑娘去的宅子吗?”
“是是是,”楼骁急忙接话。
沈初婳转眼对裴焕道,“你们抓人能带我一道吗?”
她要亲眼看着沈秀婉被他们抓住,即使她不死,这也足够羞辱她了。
裴焕动了动嘴,才要思索劝她不用过去。
楼骁先说了,“嫂子,我们是去干正事,你一个女人呆后院就好了,带着你办案都不方便。”
沈初婳朝裴焕小跑过来,恳求道,“我就想看沈秀婉落魄,你带我去……”
裴焕抚她脸,还是遂了她的心愿,“我带你去。”
楼骁哎着声,还想说。
裴焕侧目阴寒的瞪着他。
楼骁就只能闭嘴缩一边去。
衡渊巷向东,裴焕带人进巷子时,那宅子还亮着灯,里头还有人嬉闹,裴焕朝楼骁递眼色,楼骁提着铜锣走到门边,拿木棍子敲门。
里边儿就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敲什么!”
楼骁提着铜锣用木棍敲一声,扬声呦呵,“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滚远点儿,吵着爷们儿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随着这一声,从院子里扔出来一块石子,像在赶野狗。
楼骁呸的一声,把铜锣丢给身后人,退到裴焕身旁发牢骚道,“太监玩意儿也敢自称爷们,爷们儿可不认他。”
沈初婳听见就忍不住笑,攥着裴焕手问他,“太监就不能称爷们儿了吗?”
她晓得太监阴柔,但终归是男人变的,不称爷们儿难道还要称娘们儿吗?她想着汪泽一手捏帕子称自己娘们儿,立时遮嘴坏笑。
裴焕矮身问她,“你知道太监是怎么来的吗?”
沈初婳臊着脸嘟囔道,“你别跟我说,污了我耳朵。”
裴焕捏一下她耳朵,仰头听那里面女人和太监的嬉笑声还在继续。
他手搭她肩上,转头和楼骁道,“你进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楼骁搓搓手,走到墙边蹲身一跃跳了进去。
汪泽在跟那两个女人玩捉迷藏,他脸上蒙着黑布,东抓一把,西抓一把,那两个女人原还笑着,一见院子里突然跳进来一个男人都吓住了,她们怯怯的缩在墙角处,一动不敢动。
汪泽听不见女人笑声,撅嘴哼道,“两个小坏蛋,看爷抓着你们不好好教训教训。”
楼骁朝他跨了一步,定身在他面前。
汪泽听到动响立时猥琐笑出,张两只手朝楼骁胸口一抓,嘴里还色迷迷道,“小浪蹄子,可给爷逮着了,爷……哎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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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她是夫人(5)
哪有女人胸口平成这样儿的,他慌的扒下黑布恰见楼骁挺直身阴笑的瞥着他。
汪泽两腿打飘,面上从惊慌到奉承笑道,“楼大人怎不打招呼就跑咱家的院子里了?”
楼骁把手被到身后,侧眼瞅过角落里的两个女人,奸笑道,“都过手了?”
汪泽心头突突跳,苦着笑道,“楼大人若喜欢,就都是您的了。”
楼骁高高的呵一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汪泽当即怕的哭出来,“您这是干什么?您若是不喜欢她们,咱家再给您找两个清白身子的也行啊。”
楼骁往他脸上狠甩几个耳光,打的他头晕眼花才拎着人去开门。
屋门一打开,裴焕和沈初媜走进来。
沈初婳往屋里扫一圈,竟没见到沈秀婉,她抓裴焕道,“她跑了吗?”
裴焕温声道,“等会。”
沈初媜唔着声乖乖给他牵着。
锦衣卫冲进来搜罗整个院子,楼骁从腰上摸出粗绳将汪泽捆结实丢地上,那两个女人也被锦衣卫押过来并排跪着。
裴焕踱步到汪泽跟前,抬脚踩在汪泽背上慢慢碾,看他疼得倒地上大喘气也不松脚,他笑道,“汪公公厉害,都敢把陛下的女人藏起来自己享用了。”
汪泽大哭着给他磕头,“裴大人,您饶了咱家一回吧,往后咱家都听您的话,您要咱家往东咱家绝不往西……”
裴焕悠扬的啊着,“怎么好,你都能跟陛下抢女人了,本官是陛下的臣,哪儿能包庇你呢?”
汪泽两手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道,“裴大人,是她们两个勾引的咱家,咱家一时鬼迷心窍才将她们接出来了,咱家也是无辜的。”
他这话把一干人都逗乐了。
裴焕蹬腿将他踹开,“你把话留到陛下面前说,看看他会不会看在你是被勾引的份上就饶你一命。”
汪泽胆怯的仰视着他,满脸都是泪,目光却望到沈初婳,顿时泄一丝惊艳,他连忙抓着他的下摆道,“裴大人,哪个男人不好色,就是您也逃不过美人关,咱家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咱家一回,咱家以后绝不再犯……”
裴焕把沈初婳拨到身后,挡腿蹬到他脸上,看他人仰马翻,他厉声道,“我可不敢认你是我提拔的,全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什么话都没说过,你若以为能在陛下面前指认我受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何时收过你的钱?”
汪泽摔在地上怔怔看着他,突的想到他送礼时周围都没人,裴焕只拿了两根金条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他收那么点钱。
他倏地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裴焕蹲地上朝他脸侧挥了一巴掌,瞧他疼得白眼翻不上去,嗤笑道,“你不还和沈湛明的妹妹不清不楚吗?她人呢?”
汪泽转了转眼珠子,装傻道,“您抬举咱家了,咱家这样儿的人岂能和沈大人的妹妹有勾连?”
“那这么说,你是和沈湛明有勾连了?”裴焕悠然问道。
汪泽这时就不哭了,竟还笑得出来,“瞧您说的,咱家和沈大人都不是一个地方的,您这不是在污蔑沈大人吗?”
裴焕斜斜的瞟着他,“你的沈大人可救不了你。”
汪泽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闷声不语。
沈初婳拽裴焕衣袖道,“楼大人说过,他带着个姑娘来的,那姑娘定是沈秀婉,他骗人。”
汪泽看着她目中精光闪动。
裴焕扬手又给他一耳光,向两边锦衣卫招手,便有锦衣卫过来提着他顺便将那两个姑娘一同带走了。
沈初婳焦虑道,“她怎么会跑的?这么好的机会错失了,下次再想遇到就难了。”
裴焕凝重声道,“倒是警惕,汪泽出事,他们估摸是要撇清关系,瞧汪泽现在这样可能还想着沈湛明能来救他,如果沈湛明来救他,势必会想法子替他开脱,到时候只能见招拆招,但他若不救,汪泽必定会报复。”
沈初媜傻傻问道,“沈湛明会救他吗?”
她混乱的很,骤然就猜不透这些人了,要是能让这群人全死绝了多好,就不用她这么烦了。
裴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圈着她道,“我送你回去休息,我得入宫一趟。”
沈初婳迷茫的随他出门,屋外头起风了,她怕冷的躲进他胸口,在他颈窝处道,“他们撇清关系了,就都是清清白白,沈湛明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不会让他碰到你。”
裴焕弯腰抱起她上了马,驱着缰绳一路直奔回府。
汪泽私藏秀女果然引得萧祁谨暴怒,萧祁谨穿着亵衣从龙床上爬下来,揪着汪泽一通狠打,要不是他手里没利器,汪泽只怕要被他亲手杀了。
汪泽抱头蜷在地上,哭求着道,“……陛下,您看在奴才曾经救过您的面子上,留奴才一条狗命吧。”
萧祁谨呼哧呼哧数声,待稍微平静,他对裴焕道,“把这狗东西丢镇抚司狱去,给他把所有的刑都轮上一遍,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结束。”
汪泽惧怕的叫道,“陛下!陛下!奴才被那两个女人引诱,奴才不是有心的!您不要杀奴才,奴才是您的狗,您要奴才去咬谁奴才就去咬谁,奴才往后都听话……”
“那就把那两个女人也给朕打入镇抚司狱!”萧祁谨烦躁的挥袖子,一点也不想再听他辩解,“把他给朕现在就拖过去,明儿他要还能有力气说话,朕就找你们镇抚司狱的麻烦。”
裴焕道是,倏忽便有锦衣卫进屋来将汪泽拖了下去。
萧祁谨揉着脑袋坐到龙椅上,将手往桌子上敲,“朕是脾气太好了,一个太监也敢肖想朕的女人!”
裴焕抿声,静听着他发泄。
萧祁谨仰头靠凳子上,闭目道,“你下去吧。”
裴焕没动。
萧祁谨睁眼注视他道,“有话要跟朕说?”
裴焕犹豫道,“下午钟小姐来找微臣……”
萧祁谨哭笑不得,“她瞧上宋爱卿,非要朕给她赐婚,现在还拉你过来当说客,这大楚的女人里,数她最不矜持。”
裴焕道,“钟小姐的性子外放,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会坦荡表露,不会做那等暗箭伤人的阴招,但她这样的性子也容易吃亏,宁折不弯,若能有一个脾性柔和的人在她身边帮衬着,也未尝不是好事。”
萧祁谨拧眉道,“宋爱卿有大才,朕要把他和阿妤放一起,以阿妤的娇蛮,稍有不如她意就要被她讥讽外加鞭打,宋爱卿不是习武之人,哪里能经她折腾?”
裴焕笑说,“钟小姐看起来很喜爱宋大人,又怎会舍得对他打骂?您何不往好处想一想,说不定宋大人能把钟小姐的暴脾气掰正过来,他们如能结连理,一文一武辅佐陛下,岂不是件美事?”
他这段话说的文绉绉,萧祁谨听得牙酸,只问他,“哪儿学的漂亮话?叫朕听着毛骨悚然。”
裴焕目露窘迫,不自在道,“……微臣近日在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