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欢脚步顿住,回过头来双目落在了美琪的脸上,静默几秒钟,梁欢轻轻回答:“孩子在家里玩,我出去处理点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美琪,你要去接你父母,赶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梁欢说完,没再和秦美琪说话,扭过头来和宝蛋一起离开。
梁欢走了,秦美琪还在原地站着。
曾向安站在她身边,英俊的脸上是一贯的温和神色:“走吧。”
“哦。”秦美琪点头和曾向安一起离开。
去梁家湾的路上,宝蛋跟在梁欢身边询问:“大姐,美琪姐爸妈平反了,她是不是要回家了?”
宝蛋这几年经常去梁欢家,秦美琪也经常过去,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很多。
“不知道,估计现在还不可以,以后也许可以吧。”梁欢大步往前走。
“哦,大姐,你说的我高中毕业了能当工人,俺现在觉得不太靠谱啊,金宝的姐姐高中毕业了,就没当上工人。”大姐很早就让他好好上学,说上好学了能当工人,前几年他是真当真了,认真学习,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来着。
现在大了,他已经上初一了,他在镇子上上的中学,听的事情多了,知道当工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说高中毕业能当工人能吃肉,是以前梁欢拿来骗宝蛋努力学习的话,那些话她也没想着宝蛋会一直相信,这会听宝蛋质疑她,她淡淡的看了宝蛋一眼:“咋了,你不想好好学习了?这上高中不一定能当上工人,但是你不上工人,你当工人的机会就很低,上了高中,你当工人的机会就会高很多。”
“你看你姐夫家的两个堂哥,都是高中毕业,他们都当上了工人,你再看看村子里不是高中毕业的人,有几个当工人的?”
宝蛋沉思:“姐夫没上高中。”
梁欢冷眼看了宝蛋一眼:“你能跟你姐夫比?”
宝蛋:.....
比不起,姐夫那是真厉害,一身的力气,干活强,脑袋还聪明,啥事情到了他那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比不了。”宝蛋很诚实的说。
“知道就好,行了,别说闲话了,快点走。”梁欢还有些担忧二丫,她脚步快了很多。
二丫是原主的妹妹,这几年她没怎么管过二丫的事情,回娘家的次数也很少,除非必要,不然她就没回来过。二丫和三丫那边,她有时候会让宝蛋偷偷带些东西给她们吃,但大部分时间,她是不管她们的。
平时宝蛋去她家的时候,她大多数会教宝蛋一些做道理,做人要自己努力,不能一直靠姐姐,做弟弟的要保护姐姐,男孩子要主动做家里的事情,不能一直让女孩子做。
宝蛋内心还是一个比较善良的男孩,这几年他对二丫和三丫好了不少,二丫也大了,能挣公分了,二丫和三丫的生活好过了一些。
二丫今年二十岁了,前几年大概是想留二丫挣公分吧,梁家的人一直没给她说婆家,没想到,这一说,竟然是要把她说给村头的杀猪佬。
那杀猪佬在公社的杀猪场干活,力气大、家里有钱,人蛮横,四十岁死了好几个老婆的男人,二丫哪里能嫁啊?
二丫怎么说都是原主的亲妹妹,如果是一些日常的事情,她不会管,但是这种会迫害二丫一生的事情,她还是需要过来看看的。能帮忙就帮帮忙,实在拦不住梁家的人帮忙想想办法帮帮二丫也是可以的。
梁欢想着,走着,很快到了老梁家门口。
老梁家门口有几个孩子趴在门口往里面张望,大概是因为大人在上工,这时候没有村子里那些妇女在这里看热闹。
看着趴在门口的那些孩子,宝蛋快速走过去,挥手赶他们:“去,一边玩去,再在这里,小心俺揍你们。”
趴早老梁家的都是一群不能上工干活的小男孩,三四岁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宝蛋就是大人,打人很痛的。他们怕宝蛋,宝蛋一赶他们,他们就跑了,不过等宝蛋进了屋子,他们又都跑过来了。
宝蛋和梁欢进屋后,就把大门关上了。
梁欢走进院子,看见了院子里的人,梁老娘、梁老爹,还有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横眉竖眼抱拳站在一边,一脸凶相的看向偏房的门。
刀疤男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小鼻子小眼睛,眼睛微微眯着,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中年妇女看向梁老娘:“梁嫂子,这彩礼都给你送来了,人呢?”
梁老娘一脸诌媚的看向说话的人:“红妹子,二丫在屋里呢,你们进屋喝茶,俺去叫她出来。”
红寡妇笑笑:“中,俺带铁牛去屋子里等你们,铁牛可是咱们村最有钱的人,他还在杀猪场干活,家里有钱还有肉吃,二丫跟了他以后保准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的好日子,你啊,做丈母娘以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红寡妇说着,带着铁牛往堂屋走去。
梁欢和宝蛋看着他们进屋了,才走进梁老娘。梁欢没说话,她旁边宝蛋先开口了:“娘,不能让二姐嫁给王铁牛,他会磋磨人,二姐在他手里活不下来的。”
梁老娘瞪了宝蛋一眼:“你懂啥?王铁牛有钱着呢,等二丫嫁给他,以后你啊,就能天天吃肉了,他有钱,以后你考上高中了,还能问他要钱,拿钱去找工作,争取在城里当工人。”
梁老娘越想越美,她走到偏房啪啪啪的敲门。
屋子里,二丫缩着身子往墙角缩。
三丫站在床边:“二姐,俺,去把那王铁牛赶走。”
二丫消瘦的身子缩在墙角,使劲摇头:“没用的,娘不会愿意的。”
二丫说着低头:“王铁牛有钱,嫁给他,能帮助宝蛋的。”
二丫性格有些倔强,以前小二丫让她做啥就做啥,这几年长大了。宝蛋闹着梁老娘把她也送去了学校,她比宝蛋大一岁,但是和宝蛋一样上初一。
梁老娘本来不愿意让她继续上的,梁欢和宝蛋说上学以后能嫁好人家,能帮助宝蛋。宝蛋回来把那些话告诉了梁老娘,梁老娘就让二丫继续上学了。
上了学,二丫见识多了、懂的多了,性格也变的强势了一些,懂的反抗了。
她听了二丫的话,直接骂了一句:“屁,别拿宝蛋说事,你就说自己想不想嫁?你要是想嫁给那杀猪佬,你就别躲屋子里,出去嫁了,你要是不想嫁,俺出去把人赶走。”
三丫性格这两年性格强势了不少,反倒是二丫,在梁老娘的教育下越来越逆来顺受,不反驳不惹事,为她人着想,但是从来不想自己。
二丫躲在角落里抱着双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门外敲门声越来越大,梁老娘骂骂咧咧的话也传了出来:“二丫,快给俺开门。”
“死丫头,给俺开门,你听到没有?”
“死丫头,你耳朵聋了吗?俺让你开门。”
门外,梁老娘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不仅敲门,还开始跺门了。
梁欢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从一边走过来,直接拽住了梁老娘的胳膊:“跺啥?门跺坏了,你不得花钱再买?”
梁老娘听梁欢这一说,看看家里的门,没舍得再跺,这左门是需要木头的,还要给人手工费,不能把家里的门跺坏了啊。
梁老娘不跺门了,梁欢站在门口轻轻敲门:“二丫,开门。”
听到梁欢的声音,二丫身子动了一下。
三丫听到梁欢的声音,直接走过来,开门。
打开门,看着外面的梁欢,三丫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大姐。”
“嗯,我进去看看。”
三丫错开身子让梁欢进来。
梁老娘跟在后面要挤着进去,三丫立刻把门一关,把梁老娘关在了外面,没让她进去。
梁欢进去,看着躲在炕上缩着身子的二丫,拧眉。
“二丫,你咋想的?想嫁不?”
三丫沉默好久都没反应,在梁欢有些不耐烦想再开口询问的时候,她摇头,声音很轻很轻回答:“不想。”
“既然不想,就不要嫁了。”梁欢说着在炕边坐下,她微微低头看向二丫:“二丫,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嫁的男人要和你生活一辈子,这个男人要是好了,你以后生活能幸福,他要是不好,你可能就掉进火坑了。”
“嫁人这事,得仔细琢磨,不仅要看男人有没有钱、家里条件好不好,你还得看男人自己好不好。你今年二十岁,嫁人最好找一个年龄相当的,或者比你大几岁的,杀猪佬快四十了,比得上爹娘的年纪了。太大了。”
“他前头的老婆怎么死的,村里都有猜测,你也听说了,你真嫁过去,能不能活命谁也说不准。这人啊,要是没命了,就啥都没有了。”
“你活着,自己有手有脚,找个性格好,能对你好的男人嫁了,即使家里条件不如杀猪佬,你有手有脚的能挣公分,以后日子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
“杀猪佬你不想嫁,这次我帮你去和娘说,再有这种事情,你要学着自己解决,我嫁人了,娘家的事情不好再多管了,只管这一次,以后要靠你自己。”
梁欢说完,没再看二丫,站起身往外走。
三丫扭头看向二丫,对着她说:“二姐,你得自己反抗才行。”
梁欢从二丫房间里出来,梁老娘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大丫头,二丫咋说?咋不出来啊?铁牛在屋子里等着呢,快让她出来跟着铁牛走啊。”
“娘,你知道现在逼闺女嫁人是思想不正的不?现在不允许包办婚姻了,上头讲了,包办婚姻是封建残余,这种思想是要批-抖、要劳改、要被教育的。”梁欢扭头看着梁老娘,一本正经说着。
梁老娘心虚:“咋,咋个就思想不正了?俺可是二丫的娘,俺咋就不能让她嫁人了?”
“你那是让她嫁人吗?你是想把她卖给杀猪佬,这是贩卖人口,公社现在专门抓贩卖人口的人,你这样做,被人举报了,你就去公社大牢待着吧。”梁欢冷声说。
梁欢嫁给季红均后,日子过得好,她这两年吃的好、生活滋润,脸白嫩嫩的,这人就跟城里人似的,看着就有气质有文化,说的话也让人信服。
她这一说,梁老娘一个没上过学、没读过书的人还真被她唬住了。
宝蛋见梁老娘有些心虚,他立刻在一边补充说:“娘,大姐说的都是真的,俺前天上学的时候,还看到大街上有一个人被抓走了,听说是他想把自己的妹妹卖给山里的瘸子,被人举报了,就被抓走了,俺听说要做五年牢呢。”
闺女说的话,梁老娘半信半疑,这儿子说的话,梁老娘那是打心底相信啊。
梁老娘看向梁老爹:“她爹,这,这可咋整啊?”
梁老爹吸着烟袋,深吸一口,把烟袋拿开,看向梁老娘:“王铁牛那边,你去和红嫂子说咱不嫁了,这彩礼钱该还给他们就还给他们,送来的猪肉也给他们让他们带回去。”
“二丫头不愿意嫁给王铁牛,你去找村里的梁媒婆,让她帮忙看看合适的人家,找到合适的人家让二丫相看,合适了,就多要点彩礼,彩礼给的够就把她嫁了,不够就继续留在家里,她能挣公分,吃不了家里几个钱。”
梁老爹说完,拿着烟袋出门了。家里的事情,他明显是不想处理善后的事情了。
梁老娘表面泼辣,内里软弱的性子,让她来和王铁牛说不嫁的事情,估计也说不好,梁欢就暂时没走,留在院子里,看着梁老娘处理后续的事情。
果然,梁老娘走进堂屋没多大会,就被赶出来了。
“不行,必须嫁,还没人敢欺骗俺王铁牛,你们收了俺的彩礼,必须把闺女嫁给俺。敢不嫁,俺拆了你家。”
王铁牛人高马大,说着骂着。
梁老娘后退着从堂屋出来,王铁牛也跟着出来,狠厉的看着梁老娘。
梁老娘被他已下,腿都软了,后退着倒在了院子里的地上:“俺,俺家宝蛋说了,俺二丫不同意嫁,俺把她嫁给你是要坐牢的。”
“强取豪夺,逼迫人嫁给你,你也是要坐牢的。”梁欢站在一边,看向王铁牛。
王铁牛之前没注意梁欢,梁欢这一说话,他才看向梁欢。看到梁欢,他的眼睛立刻亮了。
这谁家的闺女,长的真俊,这皮肤,水嫩嫩的,这脸蛋,这漂亮,这身材,诱人呦。
王铁牛看着梁欢的眼睛直了,移不开视线,他抬步走近梁欢:“你是谁?她不嫁,你嫁,俺有钱,你要多少彩礼钱俺都给,跟着俺你能天天吃肉。”
王铁牛一靠近梁欢,他脸上的刀疤就特别清晰的出现在了梁欢的眼前。
对方是个男人,还是凶神恶煞的男人,梁欢可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对手。梁欢悄悄后退,退到了宝蛋身边:“去叫大队长和村支书。”
宝蛋跟着梁欢机灵了很多,听了梁欢的话,立刻往外跑。
宝蛋跑了,梁欢没看王铁牛,也没回答她的话,她伸手把梁老娘拽了起来,拉着她往外走。
梁欢往外走,王铁牛立刻跟过来,想要拦住梁欢。
外面有很多小孩子在看热闹,看见王铁牛,他们也下意识往一边跑。
到了大门外面,梁欢心里安定了很多,松开了梁老娘的手。
另一边,宝蛋跑到了地里,找到了大队长和村支书,在地里当着很多村人的面,他添油加醋说王铁牛去他们家,要强迫他二姐嫁给他。
宝蛋说完这些,还把梁欢说的那一番话又和大队长说了,说完以后,他看向大队长说:“大队长,镇子上的人说了,这强取豪夺是要坐牢的,这王铁柱是咱们村的人,他要是坐牢了,对咱们村有没有影响啊?您是大队长,他犯错了,会不会抹黑你的名声啊?”
会吗?自然是会的,一个村里要是真的出了一个坐牢的人,他们整个村子里的名声都会变差。
大队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快带俺去看看。”
大队长和村支书带着一群男人走过来了。
老梁家门口,梁欢远远的站着,王铁柱说啥话她都不搭理。
看见宝蛋带着一群人过来了,梁欢知道事情会有村子里的人解决,她等宝蛋走过来,对着他轻轻说:“这里交给你了,你是男孩子,得学会处理事情,家里晴晴和冉冉还在家,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