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二婶不满的冷哼, 打破了满室的安静。
秦母看向季二婶和季二叔开口:“季哥, 嫂子, 谢谢你们。”
季二婶听见她的称呼,哼一声:“别, 别乱叫,俺家没你们这么体面的亲戚,俺家亲朋好友都是农村人, 没有你这么体面的亲戚。”
季二婶这一说,屋子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季二叔是个厚道的男人, 平时对人也是比较宽厚的, 不会让人难堪, 但是今天他站自己媳妇, 季二婶说这话以后, 他没插嘴, 没开口缓和气氛。
秦父本打算把事情都交给秦母, 让秦母来说的,但是秦母这刚开口就被人说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不能不开口, 到底是见过各种场面的人,对着季二婶的冷脸他也不尴尬,很温和的笑笑:“季哥,嫂子,你们是红均的二叔、二婶,我们夫妻是红均的姑姑,姑父,算起来,我们自然是亲戚。”
秦父这话一说出来,季二婶惊讶了,她抬头看向秦父:“啥?”
不是父母吗?红均长得可是和这女人有两分相似的,那眼睛可是很像的,鼻子也挺像的。而且红均长得好,气质好,和这男的好像也有那么点形似,咋不是亲生父母,咋成姑父了?这人不是诳她的吧?
季二婶狐疑的看向秦父秦母,心里明显是不相信他们的话的。
季二叔似乎也不是很相信,他捏着自己的老烟袋,屋子里不通风,他没抽,就拿着,看向秦父:“大兄弟,你咋是俺红军的姑父了呢?俺家红均的姑父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这亲戚是不能乱认的。”
秦母在一边听了季二叔的话,立刻说:“没乱认,当年是我把红均抱到村里来交给季叔的。”
秦母神色认真,她红着眼眶看向季二叔。
秦父在一边拍了拍秦母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随后他看向季二叔说:“我们是红均的姑姑、姑父这事是真的。季叔当年是内妻家的长工,家里人都很信任他,建国初期,红均出生,内妻家里也遭遇大变动,当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红均跟着我们有危险,内妻听家里人的安排把红均送到了乡下来。”
季二叔听着秦父的话,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他了,季父以前在一大户人家做过长工,这事他知道。不过后来鬼子来了,季父去打鬼子了,成了红军。季二叔记事的时候,季父已经不当长工了,所以他并没有见过他父亲做工的主人家,不认识秦母。
季二叔捏着烟袋,他面色有些严肃:“这事,你们想咋和红均说?红均可不知道他不是老季家的孩子,而且,你们这样过来了,是想让红均认你们?”
季二叔说着看向秦父秦母,等着他们的回答。
季二婶在一边,听了季二叔的话,她不满意,咋个就让他们去认红均了?早那么些年多不管不问的,现在红均生活好了,这些人就凑上来了?
季二婶心里不满,看着秦母语气很不满:“啥危险?你们在城里住,把红均一个孩子放在乡下,这真是为他好吗?俺看你们当时就是故意把红均扔在乡下的,现在红均在乡下生活的好好的,有老婆有孩子,你们又来干啥?这不是故意破坏红均的生活吗?”
这来认亲的谁知道是啥样的人?要是和老大一家一样是拎不清的,这不是给红均找麻烦吗?弄不巧还认出一堆麻烦亲戚来。
季二婶想着,这会不仅对秦父一家不满意了,她对季二叔也有些不满意了,扭过头来瞪了季二叔一眼。
季二叔被瞪了,默默转头,没敢说话。
“嫂子,你别急,我和内妻就想过来看看红均,没别的想法,至于认亲的事情,这事我们看红均的想法,他要认,我们就认,他现在要接受不了,我们也不强求,不过我和妻子会一直对红均好的,红均是舅兄家唯一的孩子,这点是不会变的。”
周家的孩子,如果有光明来临的那一天,周家能平反了,那这孩子是一定要带着回帝都一趟的,周家留了很多东西,那东西都是这孩子的。如果情况一直像现在这样不明显,这孩子,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好,最少这里是安全的。
秦父言语一直都很有礼貌,季二婶对他冷脸,他也没生气过。
他这样好言好语的说着他们的打算,季二婶还真不好再继续说啥阻止他们认亲的话,毕竟人家说了看红均的想法,她不是红均,不能替红均决定。
季二婶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季二叔在一边沉声说:“你们要看红均的想法,要等晚上,红均白天在城里上班,没回来,晚上下班才会回来。”
“这我们知道,美琪和我们说了。”秦父淡笑回答。
“我能先去看看红均媳妇和孩子吗?”她的两个侄孙女,她哥哥的孙子,老周家的孙女,她想去看看。听美琪说那两个孩子是有几分像她的。
季二叔没说话。
季二婶立刻说:“不行。”
季二婶说完,大概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冷厉了,她解释说:“这红均没回来,他媳妇也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过去看他们,以什么身份啊?”
秦父见秦母有些失落,偷偷拍了一下她的手,安慰她不要着急。
回过头来再看向季二婶,沉声说:“嫂子考虑的周到,我们等晚上红均回来了,再去看他们。”
“行,对了,你们说你们是红均的姑姑、姑父,那红均亲生父母叫啥?他们还在不在了?”阻拦了秦母去看梁欢,季二婶开始询问正事。
这红均的姑姑出来了,这得知道他亲生父母是谁啊,红均回来也是要问的,她先打听打听。
“我哥哥叫周国庆,他是红均的亲生父亲,建国初牺牲了。”秦母平声说着,眼里压抑着痛苦。
秦母听她这么说,本来还有很多话关于季红均亲生父母的话想问的,剩下的话不知道咋问了。
“那个抱歉哈,俺不知道。”
这人死了,不管她知不知道,提这件事都是不太好的,提了别人的伤心事了。
“没事,嫂子,我能问问红均小时候的事情吗?”秦母靠近季二婶,询问季红均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问起季红均的事情,季二婶知道不少,她立刻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季红均的事情都说了。
这边两个人说起了季红均的事情,外面太阳缓缓下落,夕阳西下,季红均从城里下班回来了。
季红均家里,梁欢正在做饭,晴晴给她烧火,冉冉在一边帮她剥葱。
“冉冉,我们明天还带刘宝玩好不好?”晴晴在锅底加了柴火,趁着空隙的时候看向冉冉。
冉冉点头:“可以。”
“那,我们明天让他演村子好不好?我们当奶奶。”晴晴清脆说。
梁欢:......
梁欢切土豆,听到晴晴的话,刀差一点切到手。
“晴晴,你说啥?”
她没听错吧,她闺女要让刘宝当啥?
“玩过家家啊,让刘宝当孙子,不当我们就不带他玩。今天我和冉冉就扮演了妈妈,让刘宝当儿子的。”晴晴骄傲的说着,那语气明显是很自得的。
梁欢快速把土豆切好,随后看向自己闺女:“不能这么玩,你们两个还是孩子,让人当孙子这话是骂人的,以后不能说。”
晴晴有些失望,她看了,村子里大多数人里最当家的都是奶奶,家里的大人孩子都听奶奶的话,她要是当刘宝的奶奶,刘宝就得听她的话。
不过妈妈不让做的事情,她不敢做,爸爸知道了,会冷眼看着她。
爸爸不冷的时候很好,但是爸爸严肃的时候就很吓人,她害怕,要听妈妈的话。
晴晴低头。有些沮丧回答:“哦,我知道了。”
孩子知道了,梁欢没有再说孩子,看锅里的饭开了,她把粥和饼子盛出来,刷锅,炒土豆丝。
昨天吃了肉,今天就炒个土豆,没炒肉。
梁欢这边在炒肉,另一边,季红均已经大步走进了家里。
知青点,几乎季红均一进村子,秦美琪就告诉了她爸妈。
“妈,爸,我刚刚看见红均哥进村了,他现在已经回家了。”
秦美琪这一说完,秦母就拉住了秦父的胳膊:“海天,咱,咱现在去找秦哥和嫂子?”
下午的时候说好了,去季红均家的时候要喊着季二叔和季二婶。
“行,走吧。”
秦父和秦母一起往季二叔家走去。
季二叔家里,季健康坐在堂屋里,看向他爹娘。
他爹娘今天跟着魔了一样,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啥话都不说,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就坐在一边抽老烟袋,一句话都不说。
“娘,天黑了,你不做饭吗?”他晌午就没吃饭,在地里帮他爹干了一下午的活,这好不容易下工了,他娘竟然还没做饭,在堂屋里坐着,明显没有想要去做饭的迹象。
季二婶闻言,瞪了他一眼:“吃啥吃?就知道吃。”
季健康被训斥的一愣,有些无辜。
他就是饿了,想吃饭了,他娘今天咋了?火气这么大?
季二婶不做饭,季健康不敢惹,他看向季二叔:“爹,你不吃饭啊?”
他娘不在家的时候,这段时间都是他爹做饭,娘不愿意做,爹能做饭也好。
“俺不饿。”季二叔看了季健康一眼。
“俺饿啊。”季健康颇为委屈。
季健康这边刚刚说完,他们家的门就响了。
季二叔伸头往外面看去,他把烟袋往炕沿磕了几下,把里面的烟灰都磕出来:“天黑了,红均下班了,估计是他们过来了。”
季二婶心就提起来了,她看向季二叔:“他爹,真带他们去找红均啊?”
季二婶心里还是不大乐意让那两人去找红均。这红均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说不是儿子,心里也是当大半个儿子疼的,这当儿子疼的人要有别的亲戚了,还是亲生父母那边的亲人,她怕啊,红均一直不知道他不是老季家的孩子,如果红均知道了,他不是季家的孩子,他们还能那么亲吗?
季二叔看了季二婶一眼:“答应好的事情,哪能反悔?”
“而且,人不是说了吗?尊重红均的意见,这件事得看红均怎么处理,我们不能阻拦。”
季二叔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季二婶看着季二叔往外走了,她也跟着站起身,和她一起往外走。
家里两个能当家做饭的人都走了,季健康待在屋子里有些愣,顿了半分钟,也跟着出去了:“爹,娘,你们干啥去?”
季二婶回头看向他:“俺去哪要和你说?不是饿了吗?自己去做饭吃去,俺和你爹出去一趟。”
季二婶和季二叔一起出门了,打开大院的门,看见了在门口站着的秦家夫妇。
“季哥,咱们现在过去?”秦海天带着妻女站在一边询问。
“现在过去吧。”季二叔把双手背在后面沉声说,说完大步往村尾走去,秦美琪拉着秦母跟上去,秦海天也大步跟上去。
村尾,季红均回到家的时候,梁欢已经做好了饭,看着他从外面走进灶房,轻轻说:“回来了?去洗手吃饭。”
“嗯。”季红均应了一声,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他去洗手。
梁欢把碗全部都放在了桌子上,两个孩子主动搬了小板凳,乖巧坐下来,等着吃饭。
梁欢把菜也放在桌子上,回头解开了身上的围裙坐下来,看了一眼季红均放在桌子上的东西,轻声询问:“红均,你买了啥回来?”
“给孩子买了吃的。”季红均轻轻说着,他擦好手大步走过来,把桌子上的手提袋拿起来,放在一边柜子上:“吃饭。”
梁欢听说季红均是给孩子买的吃的,就没再好奇他买了啥回来,晴晴眼睛则一直往柜子上看,想要知道爸爸买了啥。
晴晴那小动作没逃开梁欢的眼睛,她轻轻说:“先吃饭。”
零食吃过饭再吃或者明天吃,这会吃饭了,要是吃了零食还吃不吃饭了?
晴晴不太想吃饭,还是想吃零食,看向季红均:“爸爸,我想尝尝你买的好吃的。”
季红均平时对女儿不说千依百顺,但是大部分时间也都是顺着她们的,但是一旦女儿和媳妇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他挺的肯定是老婆。
很平静的看了晴晴一眼,季红均没什么情绪的回答:“听你妈妈的。”
晴晴撇嘴,就知道是这样,每次都这样,只要妈妈发话了,爸爸都不敢反驳妈妈的话。在家里明明爸爸是最厉害的,但是爸爸就是很听妈妈的话。
晴晴低头吃饭,不再看粮食。
冉冉看着自家姐姐被爸爸拒绝,偷偷笑,没笑出声来。
季红均和两个孩子的对话,梁欢听到了,看着晴晴安安静静吃饭了,梁欢微微笑,再看看季红均,心里有些甜,她拿着筷子给季红均夹了一筷子菜:“多吃菜。”
自己媳妇夹的菜,季红均一口吃了。
这边一家人在吃饭,大门外面,季二叔已经带着秦家夫妻过来了。他站在门口,手抬起来顿了一会才重重敲门。
灶房里,四个人都听到敲门声了。梁欢看向季红均:“这时候会是谁过来啊?”
“我去看看。”季红均把筷子放在一边,站起身走出灶房去开门。
打开大院的门,看见了外面的季二叔夫妻和秦美琪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季红均对着最熟悉的人打招呼:“二叔、二婶。”
“哎,红均啊,俺来找你有点事。”季二叔沉声说。
季红均看看季二叔,再看看那两个陌生人,把家里的房门打开:“进来吧。”
“红均,去你家堂屋谈吧。”季二叔带着人对季红均说。
“好,叔先过去。”季红均说着,回头把大门关了。
季二叔带着人去了堂屋,季红均大步走向灶房。
灶房里,梁欢有些好奇的往外看,天黑了,她只看见有几个人影进入了她们家堂屋,没看见是谁。她轻轻询问:“谁啊?”
“二叔、二婶,秦知青,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我过去一趟,你们先吃饭。”季红均低声说完,转身去了堂屋。
这人都去堂屋了,梁欢不知道季二叔带着两个陌生的人过来做什么,但是想着堂屋里的暖壶没有开水了,她也不继续吃饭了,站起身把锅刷刷,赶紧烧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