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尝尝吗?”占喜高兴地接过碗筷,夹起鸭腿咬了一口,鸭腿蒸得很酥,咸甜适中,超级好吃!
“唔唔!好好吃!”占喜眼睛发光,“哪儿买的?这酱鸭一点都不咸。”
骆静语擦擦手,拿出手机打字:【我的爸爸做的,是老鸭。】
占喜愉快地啃着鸭腿,边吃边说:“你爸爸好厉害啊!真的很好吃!”
她这样咀嚼着说话,骆静语其实看不懂,不过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夸鸭子好吃。他指指那些已经做好的菜,做了个端盘子的动作,又做了个吃饭的手势,占喜快乐地喊:“开饭啦?”
骆静语点点头,占喜啃完鸭腿后就把菜一盘盘端去餐桌,没多久,骆静语把番茄蛋花汤也端出来了。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两荤三素,颜色有红有黄有绿,配得特别好看。
占喜从没觉得吃饭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几乎是蹦跳着去拿碗筷盛饭。骆静语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自己动作还是慢了点,似乎把鸡蛋老师饿坏了。
盛好饭,两人面对面坐下,占喜才想起一件事,她感冒了,千万别传染给小鱼啊!于是她拿来一双公筷,骆静语以为这是她的用餐习惯,夹菜时也去拿公筷,占喜连忙挡住他手,说:“你不用你不用,我是因为感冒,你直接夹就行。”
见骆静语似乎没明白,占喜指指自己鼻子,还装作咳嗽的样子,骆静语看懂了,她生病了?
其实在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占喜红红的鼻尖,这时候确定她真的感冒,他的眉头就皱起来,眼神里带着疑问和关心。
占喜想到周二晚上抓鱼的事,又想卖惨了,说:“还不是因为那天在小区里等你嘛,等了一个多小时,好冷的!”
骆静语:“???”
他瞪大眼睛,像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占喜又说:“我昨天发了朋友圈了,你没看到吗?”
朋友圈?什么朋友圈?
鸡蛋老师的朋友圈一直是关着的呀!
骆静语吃饭的心思都没了,立刻就想打开手机去看,占喜又拦住他:“你急什么呀,先吃饭,回头再看,我又不会删。”
她对着他说话时,语速一直略慢,咬字也清晰,不像平时说话那么随意。但占喜觉得这没什么,比起用手机打字,小鱼能看懂她说话已经很令人惊喜。
读唇这种本事,也不知他是怎么练出来的,占喜原本以为自己再和小鱼见面会像周二晚上一样尴尬,不过现在,她感觉氛围挺好的,很自在,看小鱼的样子好像也满放松。
他听不见,不会说话,并不妨碍他们做要好的朋友。
骆静语不再着急去看手机,端起饭碗开始吃饭,说实话,他真的很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看桌对面的占喜似乎胃口也很好,每样菜都夹着吃,一边吃还一边冲他笑,对他比大拇指。
小鱼做的菜真的非常好吃,每一道都好吃,一点儿也没吹牛!占喜吃得美滋滋,心想新家里的第一顿饭来得猝不及防,居然是小鱼做的,居然和小鱼一起吃,居然这么丰盛、这么美味!啊……幸福!
吃饭总是比做饭来得快,骆静语吃了两碗米饭,连占喜都吃了一碗半。吃完后,她摸摸肚子,没控制住打了个饱嗝,小脸一红,发现骆静语在低头喝汤,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她已经出了好几次糗了,再让他发现出糗,她简直可以谐星出道。
两人都吃饱后,占喜收拾碗盘进厨房洗碗,骆静语在客厅继续装鞋柜。等到占喜洗好碗,他的鞋柜也装好了。
骆静语拉着鞋柜的翻板门给占喜演示,三层的鞋柜,三块翻板,每一层都能放两排鞋。占喜啪啪鼓掌,彩虹屁吹得真情实感:“小鱼你真的好厉害啊!让我来装,到天亮都要装不完!”
骆静语被她夸得都不知该怎么反应,指指剩下的边柜,示意自己继续装。占喜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骆静语低头看她,占喜看着他的眼睛,摇头说:“别弄了,今天太晚了,要不……你明天再来帮我装?”
说出这句话时,占喜觉得自己脸皮好厚,拉着人家忙了一晚上,又是装柜子又是做饭,连菜都是人家带来的,还顺了半只酱鸭,现在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要求第二天继续占便宜。
但她总觉得,小鱼会答应的。
果然,骆静语同意了,点头后拿出手机打字:【明天,我还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啊……”占喜微微张嘴,立刻摇头,“不不不,不用做饭,我、我请你吃饭。”
骆静语拧了一下眉,把手机递过来:【外卖?】
占喜:“……”
见她嘴巴都挂下来了,骆静语笑得很开心,打下一行字给她看:【真的我做饭,你是鸡蛋老师阿,你想吃什么?白天告诉给我,我去买菜。】
占喜脸都涨红了,感觉自己就像个地主婆,不仅拉免费小工来干活,还要小工贴钱买菜。
骆静语看着她纠结的小表情,都想拍拍她的头,让她别多心,但他还是忍住了,打字:【时间很晚,我回家了。】
“哦,好的,今天太谢谢你了。”占喜说得小声,嘴唇的幅度就动得小,骆静语没看懂唇语,歪了下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是说,今天谢谢你!”占喜大声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小鱼,和你见面,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骆静语看懂了,心脏又“扑通扑通”快跳起来,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我也很开心,非常开心了!】
他用一个感叹号结尾,希望占喜能明白他难以言说的心情。
骆静语穿上外套、打开门准备离开,占喜把他的高压锅递给他,又想起什么,去茶几上拿来那碗没动过的草莓,不由分说往骆静语手里塞:“拿回家吃,明天再把碗还我。”
骆静语推不过,把草莓碗搁在高压锅上,右手握拳竖起大拇指,将大拇指弯了两下。
占喜学着他的动作,握拳弯弯大拇指,问:“这是……‘谢谢’吗?”
骆静语抿着唇点点头,又做了一遍。
占喜好奇地问:“那‘不客气’怎么做?”
骆静语低头看看怀里的锅,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占喜明白了:“需要两只手一起?”
骆静语点点头,占喜笑着说:“没事,那你明天教我吧。”
不能再磨蹭了,骆静语想,怎么还站在门口聊起来了?他还抱着一口锅和一碗草莓,真是滑稽。
他没有对占喜比“再见”,一手抱锅,一手端碗,只用眼神温柔地望着她,占喜倚着门框,对他挥挥手:“小鱼,明天见。”
骆静语转身走向电梯,直到他进到轿厢转过身,看到占喜还站在那儿,对着他甜甜地笑。
这一晚,骆静语注定失眠。
他蹲在阳台上找出液体肥料,按照比例兑水后,把需要施肥的几盆花草浇了一遍,松松土,又挑着几盆顺眼的剪枝、浇水。
弄完后,他洗了个澡,看看时间,占喜应该已经睡了。
他端着那碗草莓窝到椅子上,近乎虔诚地打开微信,找到占喜的朋友圈,一边看,一边拿起一颗草莓咬进嘴里。
草莓好甜,汁水冰冰凉凉的,很新鲜。
而照片上的占喜笑得比草莓还甜。
她设置了朋友圈半年可见,骆静语拉到最底下,由远至近一条条看过来。
最早是从六月中旬开始,占喜还未大学毕业,和室友聚餐合影。那时候是夏天,她穿着一条白色无袖连衣裙,扎着马尾辫,胳膊细细的,整个人就像一株清新的白玉簪。
接着就是毕业典礼,占喜穿着学士服,抱着毕业证,和同学们拍下各种照片。
还有毕业旅行,毕业聚餐,一群二十二、三岁的男孩女孩嘻嘻哈哈地凑在一起,占喜不会挤中间,每次都微笑着站在边上,甚至是角落里,但骆静语还是能一眼就从人堆里把她找出来。
这些都是骆静语从未体验过的生活,虽然他并不后悔自己没上大学,但看到占喜和同学们在一起意气风发的样子,骆静语心里还是会生出感慨。
他和鸡蛋老师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好远。
占喜会在朋友圈分享生活,晒个美食,晒张电影票,甚至是拍下夏天的火烧云,有时也会转载文章,写下自己的评语。
后来,她就上班了,上班后朋友圈数量显而易见地变少。她晒过自己买的小猫杯子,是骆静语见过的那一只;也晒过公司楼下食堂的午餐,说肉饼蒸蛋好好吃;还吐槽过公司那么远,每天挤地铁都要挤掉一层皮。
九月时,她工作的公司组织活动,像是拓展训练,占喜穿着一身迷彩服,对着镜头比“V”,还挺英姿飒爽的。
但下一张照片她就很狼狈了,脸色惨白,五官扭曲,头发都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骆静语看过文字才明白,她恐高,刚走完高空钢丝,半条命都吓没了。
国庆时,占喜似乎回了家,搂着一个笑呵呵的老太太拍合影,配的文字是:奶奶要长命百岁哦!
十一月十一日,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她没发自己的照片,只发了一张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又是小猫图案,配文只有两个字:加油!
十二月,她已经穿上了羽绒服,就在上周日,和两个女生去看电影、吃晚饭,三个人凑在一起玩自拍,骆静语认出那两个女生,都是占喜的大学室友。
最后一条朋友圈就是昨天发的。
照片上的占喜苦着一张脸,大眼睛水汪汪,鼻子红通通,委委屈屈地说:又感冒了!
骆静语垂眸看着照片里的人,想到几个小时前,她就站在他面前,总是歪着头对他说话,对他笑,就连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时的表情,都那么可爱。
他的手伸到碗里,却什么都没摸着,扭头一看,原来草莓已经被他吃完了。
第20章
周五早上, 方旭来骆静语家拿做好了的圣诞饰品。
他发现骆小鱼同学似乎心情不错,没像平时那样对他不冷不热的,居然还给他泡了杯热茶。
方旭在椅子上坐下,看骆静语把几个大纸箱搬过来, 每个纸箱上都贴着一张白纸, 清楚地写明箱子里饰品的种类和数量。
“哎, 鱼啊。”方旭叫了他一声, 骆静语刚巧低头,没反应。方旭架起二郎腿摇头叹气, 端起茶杯吹吹, 抿了一口茶, 顾自玩起了手机。
经过三年合作, 他们两个依旧不算朋友, 这其中有骆静语耳聋、难以交流的原因, 更多是因为在经营理念上, 两人时不时的会有分歧。
骆静语承认自己不懂做生意, 生理原因导致他很难与人沟通,但是对待烫花艺术, 他抱有百分百的诚意、热情、尊重和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
他不是完美主义者,当然知道什么样的价位配什么样的作品,所以更希望能做高端精品, 能在技艺和理念上有所提升,而不是在数量上取胜。
但方旭不这么想,方旭说在国内,知道烫花这玩意儿的人都没几个, 肯花大价钱来定制作品的客户少之又少, 不如多做些价廉物美的小东西, 质量不用太好,让更多人能买来玩玩、戴戴,骆静语做得轻松,钱赚得也快。
骆静语没办法用长篇大论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说一句,方旭能回十句。
他承认,在和方旭合作前,他在烫花方面的事业开展得更加艰难。当时骆静语还是挂靠着老师,当老师开仓接收预定时,他会接到其中部分订单来做,不参与设计,不参与和客户沟通,说白了就是个枪手。
当时的收入虽说也能维持生活,可骆静语想到未来,就还是想多赚点钱。接不到烫花订单,他只能做些其他东西去卖,比如香薰蜡烛、手工香皂、热缩片做的首饰等等,陈亮帮他在夜市卖,毛毛帮他在网店卖,七七八八加起来,也能赚点儿钱。
后来,他认识了方旭,方旭做过很多买卖,开着不止一家网店。
他看中骆静语的烫花手艺,邀请他合作,骆静语同意了,“小鱼鱼手作烫花”网店就开了起来。方旭说取这个名儿,是因为这家店的核心其实是骆静语。
和方旭合作后,有一段时间骆静语非常满足,至少他能自己开仓接受预定了,能自己设计作品了,还有人帮他接单,收入也肉眼可见地多起来。
他很听方旭的话,设计各种花里胡哨的饰品,价格从一百多到大几百不等,开仓后每次预定量都很大,把骆静语累得够呛。
他试着和方旭商量,能不能帮他接洽一些展览、秀场、高级成衣工作室的定制,就像他的老师那样,他有信心,以他的水平能做出来。
这种活不好接,要很努力地做营销,骆静语觉得按方旭的业务能力和人脉,是能想办法打开这个局面的。
方旭倒也没拒绝,只说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会帮他留意。可三年来,骆静语一直没做过方旭谈下来的大件订单,倒是帮着老师参加过几次展览。
他的老师叫徐卿言,人在上海,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优雅女士,在国内专业从事烫花艺术的从业者中,水平已是很高,每年都去日本进修,在国内开班授徒,还出过书,出现在展览会场时,人人喊她徐老师。
骆静语很羡慕,在国内烫花界,他至今默默无闻,有人知道“小鱼鱼手作烫花”这家店,很多汉服娘都喜欢在那里买首饰,但她们联系的也是方旭,没人知道骆静语。
把所有箱子都整理好后,骆静语也在椅子上坐下,打字给方旭看:【你要不要数?】
方旭摆手:“不用,你从来没出过错,都装礼盒了,我还一个个打开看啊?”
骆静语点点头,又打字:【那棵樱花树,消息?】
方旭放下手机,咂巴了一下嘴,摇头道:“我报价了,不过对方后来没联系我。”
骆静语:【你报价多少了?】
方旭一挑眉:“干什么呀?这么信不过我?我是多报了点,但绝对是在合理范围内。”
骆静语不太信,还是问:【多少?】
方旭说:“十八万!”
十八万,的确是在合理范围内,骆静语不再打字了,心想这个订单大概率又是没戏。
他很沮丧,虽说做一棵樱花树并不高端,反而是一件苦差事,但在业内,还没听说过这样的订单,真要能接下,也算是增加了一份履历。
仔细想想,谁会花钱用纯手工的烫花工艺去做一棵树啊?假的仿真樱花树才卖几千块,而用烫花,不管是谁来做,肯定都要十几万,这性价比一对比,就会让人觉得客户莫不是个傻子。